签名动机——肖斯塔科维奇第八弦乐四重奏
肖斯塔科维奇(Dmitri Dmitriyevich Shostakovich)在自己的作品中引入了他姓名起首字母组成的音乐字母DSCH,这些字母在他后来的作品中起着重要的作用。
肖斯塔科维奇的姓名在德文中的拼写是“Dmitri Schostakowitsch”,缩写为DSCH,肖斯塔科维奇把它设定为D音、降E音、C音、B音。在德文的音乐术语中,降E音就是“Es”,而“Es”听起来有点像是“S”;而B音在德文音乐术语中经常会用H来表示。
谱例:第八弦乐四重奏“签名动机”

肖斯塔科维奇第8号弦乐四重奏、编号op.110,是他15首弦乐四重奏中最出名、演奏最多的一首。鲁道夫·巴尔沙伊将其改编为弦乐队的室内交响曲,编号op.110a,同样为演奏最多的一首,亦是作曲家在世时所唯一认可的改编版本。
鲁道夫·巴尔沙伊(Rudolf Barshai,1924年9月28日-2010年11月2日),俄罗斯指挥家、中提琴演奏家,著名的鲍罗丁弦乐四重奏和柴可夫斯基四重奏的创始人之一。经他改编和他自己亲自指挥欧洲室内乐团录制的肖斯塔科维奇室内交响曲是他的最得意之作。
作品介绍:
第八弦乐四重奏是肖斯塔科维奇最著名的作品之一。在长达五个乐章的音乐中,作曲家用生动的笔触向世人讲述了他生命的故事。
第一乐章:在四件乐器奏出的一段缓慢的挽歌式的乐声中,作曲家著名的D-S-C-H(D,降E,C,B)动机将自己清晰地展现在听众面前。在这一乐章中,肖氏还援引了他1926年19岁时的成名作《第一交响曲》中的一端旋律。
第二乐章:在一阵激烈的音乐声中,作曲家再一次用他的DCSH动机为人们勾勒出一幅地狱的图景:这是一段引自第二钢琴三重奏的旋律(1944)——“死之舞”。这段旋律据说是曾在纳粹集中营被犹太人传唱的,这些可怜的人们当时被迫为自己挖掘死后的坟墓。而作曲家本人在歌剧《姆钦斯克县的马克白夫人》引起当局的极度不满后,又何尝不是成天生活在自己的坟墓的幻象之中呢?
第三乐章:这是一段基于DSCH动机的犹太风的小圆舞曲,既甜蜜又辛酸。苏联政策中的反犹太成分曾迫使数以千计的犹太人离乡别井,流浪他乡。肖氏曾对此表示过痛心,深感人生的残酷。在这段乐曲中,作曲家引用了一段曾用于他的第一大提琴协奏曲(1959)的旋律——这是在斯大林死后,苏联当局恢复肖斯塔科维奇的名誉后写成的。在一段仿如笑声的下行音阶中,我们仿佛可以看见一向不苟言笑的作曲家,此时就象在和一位挚友一起,发出开怀的笑声。
第四乐章:包含了一些粗暴而又沉重的和弦。有人说,这是来自德累斯顿的炮火。也有人说,这是斯大林手下在半夜的敲门声。后者听起来似乎更合理。这种来自对强权的恐惧对30年代的肖氏造成极大的心理阴影,以至于他有时甚至收拾起行装睡到屋外,以便随时逃走。
第五乐章:同样以DSCH动机为基础,最后一个乐章回应了首乐章。但在这里音乐线条变得圆滑了一些,这是一种对往昔的凄苦的回忆。这段音乐后来发展成乐曲的高潮,但随之而来,却又坍塌在一片无奈和顺从之中。(百度百科)
肖斯塔科维奇说:我写完《第八弦乐四重奏》以后,它也被列入“揭露法西斯主义”的范畴。除非又聋又瞎,否则是不会这样做的,因为在这首四重奏中一切都像初级读物那样一清二楚。我用了《麦克白夫人》以及《第一交响曲》和《第五交响曲》的片段。法西斯主义与这些有什么关系?《第八弦乐四重奏》是自传式的四重奏,其中用了一首俄国人谁都知道的歌曲《狱中之苦苦难熬》。
这首四重奏中还有选自《钢琴三重奏》的犹太主题。我想,如果谈到音乐的印象的话,那么,犹太民间音乐给我留下的印象最深刻。我喜爱它,从不厌倦。它是多面的能够以喜来表达悲,几乎总是含着眼泪在笑。(摘自《见证——肖斯塔科维奇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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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鲍罗丁四重奏de肖斯塔科维奇第八弦乐四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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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罗丁四重奏(Borodin Quartet)的肖斯塔科维奇第八弦乐四重奏
鲍罗丁弦乐四重奏和贝多芬弦乐四重奏是全世界演奏肖斯塔科维奇弦乐四重奏的权威。他们曾经为作曲家演奏过,肖斯塔科维奇的15首弦乐四重奏经由他们表述,使作品仿佛变得有生命似的。他们曾多次录制老肖的弦乐四重奏全集。鲍罗丁四重奏的大提琴别林斯基(Valentin Berlinsky)在谈到肖斯塔科维奇时很有感触。
为什么你们想多次录制老肖的第八弦乐四重奏呢?
别林斯基:所有的艺术家都有他们喜爱的作品;象罗斯特洛波维奇就录制过德沃夏克的大提琴协奏曲四次。随着时间的推移,想把作品演奏得再好一点的愿望会越来越迫切,到了这个时候,就是再次走入录音室的时候。不但是老肖的第八,其他的作品也是。
有人说只有俄罗斯四重奏演奏才有说服力。
别林斯基:这是苏联音乐的特权了。不是他们演奏的更好,而是他们的生命和音乐是联系在一起的,于是他们明白当中的感受。老肖的15首四重奏就是苏联的编年史。
你们每次的录音都有什么不同?
别林斯基:作品总体的基调和哲学思想仍是一样的,只不过我们想表达的更具体些,我们第一二次的录音就没有充分表达我们的感受。DSCH的主题用赋格重复了三次:在一开始,在第五乐章的开始和尾声。第一次出现是作为呈示,它的表达要客观些;在第五乐章它是在一系列戏剧性因素后出现,我们觉得它要演奏的感性些;在尾声它就象晚年的感觉。这些微妙的感觉的差别在早年的录音可能诠释的不够,现在想做得好些。
在音乐会中,你们会安排象第八那样阴冷的作品吗?
别林斯基:我们考虑节目时,要么是相似的,要么是对比的,如肖斯塔科维奇——肖斯塔科维奇,或肖斯塔科维奇——贝多芬。我们最常用的节目之一是:贝多芬的大赋格,老肖的第八,施尼特凯的第三。通过前面的作品,使人较容易了解施尼特凯的哲学。
老肖其他的四重奏你们是如何挑选的?
别林斯基:15首都是了不起的作品。第六就是大师之作,它的抒情特别难,使它比别的更难。如果真的要分出先后,那就是3,5,13,14,和15。(文章来源于豆瓣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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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音乐讲述生命的故事——第八弦乐四重奏的创作背景及其精神
肖斯塔科维奇又一次在对一项新的俄共决策鼓掌表示赞同,正如他在其一生无数乏味会议中所不得不做的那样,这些会议有一些竟是为了“决定”他最新的作品成功与否而举行的,一个终身忠诚的共产党员吗?荒谬之极,肖氏最为痛苦的乐章中的一部——第八弦乐四重奏,要传达给人们的是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
肖于1960年7月在三天内完成了这部作品,他被送到德累斯顿,为一部东德影片《五天、五夜》谱曲,而且,如果照官方的说法来看,肖是初次来到德累斯顿,并被战火后的断壁残垣深深的撼动,以致他将对于法西斯暴行的恐怖都倾注于音乐。苏联当局大力宣传这部作品——它在苏联被称为《德累斯顿四重奏》——将其在全球大众面前置于与肖氏的《列宁格勒交响曲》同等的地位。无疑,他们都被曲子的副标题给蒙骗了:“为法西斯铁蹄下罹难者的纪念”。
真相远非如此,《新肖斯塔科维奇》的作者,伊安·麦克居纳德,已经证明了肖氏1960年的德累斯顿之旅并不是他的处女之行——他早在1950年就到过那里了——这就推翻了官方的论断。那时,肖就告诉朋友,这部作品其实是一部音乐自传。即便是最肤浅的音乐小报也与官方所坚持的观点不同,这部作品包含着特定的含义,但到底是什么呢?
真相于1992年昭然于天下,列夫·列伯丁斯基在给一份俄国报纸(1990年12月肖斯塔科维奇协会时事通讯)上揭露,应将第八弦乐四重奏理解为充斥着自杀倾向音符的组合。肖这个经年累月为权力所累、最终被迫入党的人,其实早已向友人透露过他的自杀企图。“他想,第八弦乐四重奏将是他的遗作了。”列伯丁斯基写道,“这部作品如同是一份昭告世人的肖氏死亡原因说明书” 。
几乎是牵强的,按D、降E、C和B这几个音符的顺序构成的组合贯穿全曲,这指的是D、Es(发“s”的音)、C和H,即按德语拼写的肖的名字“Dmitri Schostakowitsch”中的DSCH。肖将其作为自己的音乐签名,它也出现在1953年的第十交响曲中。
然而在第八弦乐四重奏中,这个主题的使用却呈现了一个极端,它不仅在乐曲中贯穿始终,还衍生出一些各异其趣的插曲。如但丁般,肖在我们面前打开了一扇扇从不同个人角度朝向地狱的窗口。作品的内涵开始趋于明朗,当然,那与德累斯顿的疮痍毫无关联。在乐曲中我们窥见肖的一生,从大学毕业时的辉煌到1936年的党的处分,以及后来的卑屈。无论如何,一种囚徒般的意象无处不在,那便是肖处于苏政体下的感受。
肖在其一生的大部分时间里都在强权政治下痛苦煎熬。1936年斯大林当众抨击他的激进歌剧《姆钦斯克县的麦克白夫人》(主要是因为在那样的政权社会中它显得太过标榜利已主义了),他的音乐随即被禁止演出,而即将来临的清算似乎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了。然而,那不祥的敲门声最终没有来到。在官方的监视下,肖通过创作一些“恰如其分”的作品而幸免。但1948年他的第九交响曲给他制造了更大的祸端,(它被认为不够红也不够革命)导致肖的又一次没落,不过1953年斯大林的逝世和随之而来的艺术解禁给了他一线生机。
1957年,他的第十一交响曲取得了成功,当局决定把他作为自己宣传计划中的一部分,通过被授予五花八门乏善可陈的奖项,他被重新塑造为受公众欢迎的形象。1959年,作为这个曾带给他莫大创伤的制度的“特使”,他与一个苏联作曲家代表团被送到美国,在媒体面前昂首阔步——当然是心不甘情不愿的。然而在他返乡后,还有一个最终的耻辱在等待着,他应邀——其实不如说是受命——担任作曲家联盟的第一秘书长,而因为这个他被要求入党。肖,一个从不具备共产主义信仰,深为强权所害而又对其恨之入骨的人,被迫成了他们的傀儡。就在这样的背景下,第八弦乐四重奏于7月份完成了,肖也于9月表面上成为一名共产党员。第八弦乐四重奏将肖在宣誓仪式上的感受描述为一种彻骨的耻辱,阿什肯纳齐也指出,在肖的正式就职党会上,他以“突然发病”为由缺席了,按列伯丁斯基的说法“肖认为这无异于死亡” 。
对于冷战时期的苏联,将他的生平情况真实地向世人传播无疑是不被允许的,因此他努力把真相诉诸于音乐。俄罗斯人是一向善于透过表面看本质的民族,肖这首乐曲所要传达的一切,相信他们都能立刻领会。
沉默的价值对于连和亲朋好友交谈都成问题的苏联人来说是最清楚不过了。而要让人知道并明白你想说的,没有什么表达方式会比沉默更有效。鲍罗丁四重奏的别林斯基这样说道:1964年我们在肖的住所把第八弦乐四重奏演奏给他听——依照惯例我们在公演前总是这样做的。演奏结束时,他站起来,默默地离开了房间。我们等了很久,但他始终没有再回来。第二天我们接到他的电话,“就照着昨天那样演吧,”他说。(另,还见到有另一个说法:1962年,当鲍罗丁四重奏为他演奏这首四重奏,希望能得到他的批评时,肖斯塔科维奇在听到他痛苦的声音时忍不住哭了。不久之后,音乐家们离开了,肖斯塔科维奇仍然泪流满面。)
肖的音乐总比语言更为强大有力。作为音乐的载体,第八弦乐四重奏并没有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它只是作曲家的一部人生记录,而并非一个虚构的故事。但无论怎样,DSCH动机作为作曲家的化身——尽管曾疲乏、妥协、被击倒,甚至濒于自杀——却最终还是坚持到底。
肖斯塔科维奇的生命或许曾因为他所处的世界的苍白抑郁而变得灰暗,或许曾因为他被迫做了许多有违意愿的事而阴沉压抑,但他最终仍然能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自己生命的印记——用最深刻的音乐语言写成的生命的故事。 (文章来源于中国知网、豆瓣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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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肖斯塔科维奇 室内交响曲 op.110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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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肖斯塔科维奇e小调第二钢琴三重奏,创作于1944年,2013年5月10日,,老肖第八弦乐四重奏第二乐章的犹太主题之出处,在第2钢琴三重奏的第四乐章“死亡之舞”。(第三乐章与第四乐章中间不间断)
第一乐章:Andante Moderato 行板转中板。大提琴以泛音演奏悲哀的挽歌,小提琴低六度、钢琴低十三度模仿,彼此缠绕,严重不搭调。转入中板后,增加速度,展开主题自由发展。
第二乐章:Allegro con brio 充满活力的快板,谐谑曲。疯狂的舞蹈,始终没有找到一个稳定的地方。
第三乐章:Largo 广板。钢琴以圣咏风格的和弦开始,小提琴、大提琴奏悲歌式旋律,钢琴和弦反复6次,成了缓慢、忧郁旋律线的重复背景。此乐章类似终乐章序奏,几乎不间断地进入终乐章。
第四乐章:Allegretto 小快板,E大调,近似回旋曲。小提琴拨奏呈示主要乐思,钢琴隔两个八度奏“死亡之舞”主题。加入东方风格的副主题发展后,钢琴回到主部,形成高潮后重温前面各个乐章的主题内容。尾声,它结束在E大和弦,余音到几乎听不见。
小提琴:伊奥娜·克里斯蒂娜·戈西亚(Ioana Cristina Goicea,1992年11月6日 出生于罗马尼亚 布加勒斯特),是维也纳音乐与表演艺术大学的小提琴教授。演奏一把GB Guadagnini小提琴(帕尔马,1761年),由德国乐器基金会出借。
大提琴:阿斯特里格·西拉诺西安(Astrig Siranossian),法国大提琴家,1988年12月19日出生于里昂。
钢琴:伊琳娜·扎哈伦科娃(Irina Zahharenkova,1976年2月23日出生于加里宁格勒),是一位爱沙尼亚钢琴家和大键琴演奏家,曾在爱沙尼亚音乐学院和西贝柳斯学院接受培训。活跃的室内乐音乐家,是当今爱沙尼亚出现的同代人中最杰出的键盘演奏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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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肖斯塔科维奇第十交响曲(终曲片段)
第四乐章临近曲终,,高级!乐队不断地凌厉推进,冲向顶点D-S-C-H!顶点居然是如此辉煌的肖氏“签名动机”,不得了!前所未有,声嘶力竭!
(原稿于2016年载 “古典音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