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法 | 这样子真的没问题吗
”亲爱的师父，人为什么活着？“
面对老是喜欢”十万个为什么“的年幼咕咕，年迈的法没有回应。只见他缓缓转过身，轻轻地向咕咕招手，示意他跟过来。
两人离开了明亮的这里，来到了漆黑的洞里。
这是一个巨大的洞。这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然而正因为如此，洞才具备了让所有生物都忍不住进来探索的吸引力。
法递给了咕咕一根棒。
这根像鼓棒一样长的棒摸起来十分富有弹性。它时不时放出电流，在短短的瞬间照亮了这个被无限黑暗笼罩的洞。
然而这毕竟只是短短的一瞬。很快，一切又陷入了黑暗的死寂之中。
”亲爱的师父，这是什么东西？“
法没有回应咕咕的问题。他朝头顶指了指，示意咕咕击打那里。
咕咕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棒的长度根本够不到洞的那里。
法严肃地盯着咕咕。
在棒又一次放电后，他突然朝咕咕大声喊道：
”咕咕——吻棒！咕咕——吻棒！“
”啊？“
在咕咕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法用力地把棒推向咕咕的脸。
棒紧紧贴着咕咕的脸庞。咕咕感受着棒的温度。也许是因为放电的缘故，咕咕感到贴着自己皮肤的棒还挺温暖的。
”这样子真的没问题吗……
于是咕咕开始轻轻地吻这根被他抱在怀里的棒，还有它身上的每一个似乎散发着热气的孔。
当咕咕把自己柔软的嘴唇伸进棒的某个孔时，孔里突然伸出了一只舌头。这只苍白的舌头的身体表面分布着密密麻麻的针刺。
”呀——“
咕咕痛地叫了出来。
他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并用上唇不断地吮吸着自己受伤的下唇，以减轻痛苦的感觉。
法却把咕咕挡着嘴的手拉了下来。只见咕咕的嘴巴血淋淋的，并且持续不断地往外冒着血。
”咕咕——放血！咕咕——放血！“
“啊？”
在法的呵斥下，咕咕抬起食指，轻轻地擦了擦流血的嘴唇，然后从中取了一滴颗粒饱满的血滴，小心翼翼地把它放进棒孔里。
舌头又一次从棒孔里伸出来。只是这次它身上的刺消失了。先前毫无血色、好似劣质蜡像的它现在看起来更鲜艳、更粉嫩、更湿润、更光滑、更富有光泽。这一只宛如重获新生的舌趴在孔口，好奇地张望着外面的世界，紧接着就把注意力放在咕咕的手上。如同看见飞虫的青蛙一样，这只舌头把自己蜷曲起来，利用某种反作用力将自己完全地弹射出去，吸溜地一下就把咕咕手指上的鲜血占为己有，然后又像雪球一样滚进了棒孔里。
黏住了……黏住了……又被黏住了……
被舌头狙击后的咕咕感觉自己的手指黏黏的。这种黏腻的感觉让他感觉很不舒服。但这种不适感同时又冲淡了自己嘴唇先前被棒穿刺的痛苦。
一种痛苦覆盖另一种痛苦。一种欲望淹没另一种欲望。一种虚无吞噬另外一种虚无。江海的前浪被后浪盖过。躯体前侧运动留下来的痕迹被躯体后侧盖过。体内交感流淌的一种血液被另一种血液盖过。各种物质相互覆盖着、流动着、交替着。正如东方的“刻舟求剑”或西方的“人不可能同时踏进两条河流”的故事一样，这团像火一样不断运动的生命，同时也像一台冒着蒸汽、渴望地进食着燃料和空气的内燃机，不断驱动着外部的躯体向外运动、驶离最初的位置。那命定的躯体外表上看起来还是和从前一样，但是它所走过的痕迹、所沾染到的味道已经不再一样了：作为命运仆人的时间，心照不宣地与它自己的生命——意志一同塑造了它的整体。面对这样一个质料与形式都与过去俨然不同的存在，于是过去那种对自我身份坚信不疑的认同就逐渐变得动摇、模糊。就像是在看待一具熟悉又陌生的躯体一样，甚至在某个时刻还会生发出那种这个躯体已经不再属于自己、只是一个被隐士蟹抛弃的旧壳。面对这种陌生、不确定的感觉，这样一个运动到这一位置的主体再也无法像以前一样心安了。于是它感到焦虑，感到不安，并开始学会怀疑。这是一段漫长的黑暗之旅。但也是任何渴望看到光明的存在所需要经历的一段旅程。这团生命可以像毛虫一样吃掉任何从社会树（它一向兜售着这样提供确定性慰藉的大宗货物）上落下来的可口嫩叶。通过这样一种吞食的行为，生命占有自己所匮乏的存在。对于这样一个无比饥渴地追求确定性的主体，哪怕是刀子它都愿意吞下！而这种痛苦的感觉无疑比任何温吞的进食行为更能为其提供一种确定的感觉、一种活着的感觉……现在，快乐通过痛苦源源不断地注入了它的体内。正如上帝通过自己那不断收割的分身——死神而不断地生育、不断地加速解体又不断地促进发芽——
”你播种，我收割！你摧毁，我孕育！”
倘若知晓所有的背离运动都只不过是最终绕回原点的原地打转，倘若知晓一切终将毁灭，倘若知晓一切都是重复，那么你会怎么选择呢？你还会继续坚定地前进（即使这前进在另个角度来看是一种后退）吗？还是蜷缩起来、停在原地直到巨人的脚掌一脚踩扁你安乐的小窝？倘若接受一切终将毁灭、一切终将循环的事实，那么运动的选择就是加速这种“毁灭—生成”之循环的行为，如同加快有机体的新陈代谢一样，可以说是以危险的代价换取青春和健康……同一个被人工发明出来的语词，但是作为长寿的“健康”和作为活力的”健康“真的能共享一个意义吗？倘若如此，后者得需要多少的死亡—创造——新陈代谢……然而在这条无限延伸的线上，从一个端点发出的运动不也是加速自己奔向另一端静止——莫比乌斯环般的一体两面的这种单点运动吗？而作为运动的创造和孕育不也是加速最终代表静止的死亡和毁灭的复归运动吗？谁都坐上了跷跷板，但是只有好动的孩子才是真正会玩的……齿轮到底是真的从整体的机器中掉了出来，还是只是出了故障或是自愿选择停止转动？而掉出来的齿轮又会跑到哪里去呢？它会幸福吗？它会回去教唆其他的齿轮也都纷纷脱卸、解体吗？这是一种颇具吸引力的幸福论说法；而另一种则是加速齿轮的运动，加速整体机器装置的运动，加速它的自我毁灭，加速新世界的到来。也许相比前一种方式，后一种的确太折腾了。但对于最终目标的实现而言，它无疑是更快、更有效率的……火车终会解体。但是在那之前，行进的火车在过程中带来了不少美妙的风景和感受——
“为什么要有火车？为什么要加速自己的毁灭？“
大概还是因为对未知的向往吧。不管这未知是远方的世界，还是自己的心……要有多少的热望、多少的生命、多少的爱，才能唤起这一切……
生命好像一只毛虫，不断地自我覆盖、不断地蜷曲前行。有的毛虫能完成蜕变。有的毛虫就永远缩着、缩着。尘归尘，土归土。毛虫最后都会死——但破茧而飞的那一瞬间的滋味，只有费力前行的毛虫才能感受得到。也许有的毛虫会说：
”那样太累、太危险了——光看别的毛虫辛苦地飞起来，我就感到很满足了。“
大概这就是有的毛虫永远只能是毛虫的原因吧。大概也就只有变态的生命才会喜欢变态的发育吧。大概是因为创造这个世界的神本身就是一个变态吧——既然神是一个变态，那么身为神的造物，似乎做变态的事情好像才符合这个变态创造者的意图吧……倘若神是一条毛虫，那么作为神身体一部分的我，自然是想要跟着这个家伙一起经历所有变态发育的阶段啊……然而这个创造一切的变态最变态的地方就在于让所有的造物没完没了地繁衍。也许只要这样，就能让这个喜欢看戏的变态永远观看它们的表演了吧。可是看了这么多遍同样剧本的戏，他就不会感到厌倦吗？表演者就不会感到厌倦吗？也许存在不同的版本……也许表演者通过这样一种表演行为，体验与神结合或是自化为神的奇妙美好……倘若如此，那么日常中那些被当作所谓“真实”的陈旧表象，就是阻碍抵达这种美好境界的桎梏囹圄……然而到底是什么“真实”？真实又是否存在……也许只有在情感的摩擦和想象的描绘以及包含这些状态的行动过程中或是在某个突然被无限注满、被永恒亲吻的短短瞬间，才能感受到、看得到它的存在吧……
想象这样一个精子：
在对其同伴的亿万屠杀之海中唯独存活下来，并最终与卵细胞结合。但是在受精卵就要发育成胚胎的那一刻，它立即脱离，然后继续寻找下一次屠杀……
它打穿了一个又一个的洞，喷射了一道又一道的熔浆。
什么也不曾留下——
只留下了唯独它才拥有的感受和记忆……
”我只喜欢事物的爆发与坍塌，还有引起事物的火种和吞没它的火焰。世界的绵延叫我难以忍受，它的诞生和飘散却令我欣喜。“
棒突然动了起来，似乎是在对这种徒劳无益的沉思表示抱怨。
看着握在自己手里的棒，咕咕感觉这根棒似乎比刚才高了一点。也许还变粗了一点。
”More please. More please. More please……
棒发出了欲求不满的声音。
咕咕困惑地看着法。
法示意咕咕再多试几次。
”这样子真的没问题吗……
就这样，在咕咕的多次喂食后，棒长得越来越高，高到足以触碰洞的顶部。然而棒仍然像个哭啼的婴儿一样张着雪白的牙齿，嗷嗷待哺地渴望着血的投喂。
”够了。“ 法把奶嘴塞进了棒的嘴里。棒立即安静了下来。”再这样下去，它会穿破这个洞的。“
”但是，它现在变得太重了，“ 咕咕吃力地抱着棒。”我的双手环绕起来都抱不住它的腰……快来帮帮我……我真得抱不动了……
”你完全可以放下、让它自己来啊。“
”啊，可是这样它不就会倒吗？“
”你要记住，这可不是一般的棒——棒可棒，非常棒。“
”这样子真的没问题吗……
于是咕咕忐忑不安、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身子从棒的身上缓缓移开。
只见棒仍然稳如泰山地立在那里，直直地插向那不知到底有多高的洞顶。棒的顶部聚集着强烈的电流，时不时散发出照亮洞顶的微光。
”亲爱的师父，感谢你让我又一次目睹了奇迹。可是，这与我先前问你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你试着用它往上面顶一下。”
“可是它太重了。我抱不动。”
“没关系，只要你在心里默默想着它要去的方向。它就会听你的话自己动的。”
”这样子真的没问题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