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武侠故事
我是从14岁开始读武侠小说的,我这人怪,当小伙伴都沉浸于赛尔号海贼王时,我却捏着一本厚厚的《天龙八部》,每晚睡前,我总是偷偷撑开我那盏小台灯,一读就是整晚。我喜欢段誉,比起萧峰的慨慷悲歌,我更亲近柔软的人。从某种意义上,禅,茶,围棋,刀光剑影,这本书成了我最早的启蒙。
15年夏天,中考暑假,那阵子几乎不在家里。每次外面旅途和吃饭时,我就掏出手机来读《笑傲江湖》。我感叹冲盈恋的艰辛和美好,我最喜欢的章节是《倾心》。从那时起,盈盈就成了我心目中的女神和理想范本。2021年,我还曾写下一首诗《盈盈》。这首诗被很多朋友喜欢,其实他们并不知道原型,值得一提的是,刺激我写这首诗的是诗人陆忆敏年轻时在避暑山庄的雨天拍下的一张照片。
我开始日益沉浸在武侠梦中。
17年,射雕电视剧小火,我也偶然看到了这部片子。作为一名苛刻的原著粉,我对“桐蓉儿”迷恋到不可收拾。我终日念叨,并把李一桐写在了我的课桌上,朋友问我,这是你的新女友吗?我说是的。那时李一桐名不见经传,没想她后面居然星途畅达。当然我既不关心,也不喜欢了。
人年轻时总是自以为是,我还记得那年夏天,生物老师和物理老师结婚。给大家发喜糖。班上组织每人写个小纸条送上祝福的话。我写的是“盈盈彩烛三生约,霍霍青霜万里行”。这是《书剑》里的一个章节,众人在经历千山万水后,终于两两修成眷属。这也成了我的梦。可时过境迁,如果时光是本日记的话,我非翻到那一页。把这句话给擦掉,改成不那么装怪的“新婚快乐”。
2018年我终于来到了少林寺。我们草草浏览寺庙后,凑热闹去看了表演,几个光头和尚在看台上,跟砖头较劲,耍猴版,那代表着我武侠梦的终结。接着又借由少室山转道上嵩山。沿路有一个破庙,门前贴了一幅对联,显已多年未换。院子内有一汪分不清颜色的泉水,据说那是那井里冒出来的,10元一尝,我们也试了一试,可我总觉得那是天井流下来的。一路上尽是香火庙堂,我们见一个便拜一个,我和l走得飞快,另外俩大男人几欲放弃,l好说歹说才把他们劝上来。我觉得不过瘾,看到山崖边有个小叉口,便跳下去打算走小路,l走在我后面,我走了两步又觉得不安全,万一摔下去或者被蛇咬了怎么办?可刚话说的太满,只好硬着头皮走,正骑虎难下时,l说她好怕,赶紧回去吧。我半推半就,才改邪归正,走上人间正途。接着是下山路上,落日时分,塔林大操场上几千个僧人在练武,那架势让我想到中学时期的广播体操。我心下盘算,我的降龙十八掌,只需要一掌。便可以送其上西天也。
我也曾短暂地为古龙和梁羽生所迷恋,只是持续时间不长。
时间拉到2019年,我终于接触到更多的现实和人:生活展开了。我难以再偏安于自己的世界,读武侠的次数越来越少,大概每年会有那么一段时间沉浸进去。说起来这算是件好事,可就在这时,我开始写诗了。我常常和朋友开玩笑:写诗是条不归路。这天才或疯子的怪癖,不是谁都可以承受的。当你开始写诗,你就得学会虚度。
我喜欢论武,有段时间我看贴吧,围观郭靖杨过张无鸡的粉丝们为谁的武功更高气力更大争得死去活来。我潜水不说话,像菜市场吵架时的看客,躲得远远的,却依旧乐此不疲。
马丁·路德金说:I have a dream。他大概是想解放他全世界的黑人兄弟们,虽说野心大了点。说来每人都有一个梦想,而我的梦想普通,微不足道。我只想对着心爱的女孩讲一讲我所喜欢的这些武侠故事。可说起来,让一个真实的人耐心听你的这些小九九,也并非是件容易事。
17年,我和一个女孩儿恋爱,有一次不知怎么,给她聊到萧峰误杀阿朱的情节。她找来读,读的泪流满面。我有些哭笑不得,也许那时候我还不懂生离死别的意义吧,我把这种柔弱归结为小女孩儿的天真。
23年夏天,我在大巴扎卖货,对面奶茶店门口有一个阿凡提的塑像。我突然想到《书剑恩仇录》的阿凡提,我就开始给她讲余鱼同和李阮芷的故事,她的汉语不好,似懂非懂。我也只是草草讲了个插曲。有一个女孩子,我觉得我终于可以安心下来好好讲一讲了。可每次见面都充满琐事。没关系,我总以为时间长得很。可故事还没起头,就开始了离别。我像个伪证人,坐在田野中间。我忘了现实和人心都是易变的。
我也终于体察到我的爱溢于言表,让人难以接纳。
我把我即将出的诗集的名字定为《夜深千帐灯》,这小学时纳兰性德词里的意象为何对我如此重要,也许读到这里的人能够明白了。
还记得年少时,总为了些幼稚的想法沾沾自喜。可长大后发现,越是特别的,就越是普通。如果把镜头调转到上世纪90年代,几乎人人心中都有一个武侠梦。区别是大家都很聪明,发现是假的,就醒来了。这样的人总不至于像我一样失败。
而我还会继续失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