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米和西木的对话（一）知识能改变什么
米：给你讲讲我哥吧，我大爷儿子。
木：你都写过小说《我哥传》了，生怕全世界不知道你哥熊头熊脑的样子。
米：我哥小上学那会儿，老师找我大爷大娘过去，拿着58分的语文卷纸说，这孩子是个苗子。我大爷两口子做小买卖儿，给饭店换煤气罐，正经累人活儿，50斤的罐儿抗上肩膀，腰肌劳损就来了，罗圈腿也逃不了。我大爷大娘本就传承了东北人骨子里的重视教育，希望下一代有知识有文化，好好读书改变换煤气罐的命运。他们对我哥满怀期待，幻想着考上好大学，分配好工作。我大爷那会儿都不知道大学念几年。
木：你说那会儿他们对未来抱有怎样的期待（幻想）呢，希望你哥成为公务员？
米，谁知道呢，家长不都希望孩子成龙成凤吗。算了，接着讲。我哥一85后，从小就失去童年，坐在我大娘的自行车后座上，从数学班到语文班再到英语班。我哥后来对我说，他不爱听，低头画画儿，你讲你的，我画我的，相安无事。我哥画画儿很有创造力，只不过我大爷大娘认为画画儿不是正事儿，拿到高分儿才是我哥的人生大事。
木，你哥最后考哪个大学了？
米，野鸡大专，具体什么专业他说一次我忘一次。不过没关系，我哥自己也不清楚学的什么，高考分数也只够对付个野鸡大专，学什么并不重要。我哥最明智的选择就是19岁那年学习开车，毕业后成为司机，在一瓷砖公司干好些年，后来又去水泥厂干，闭眼睛都能把车开走。前老板器重他，卖不去的瑕疵瓷砖送了好些，说你留着以后装修用，要不我也得扔。
木：你哥补课没少花钱吧？
米：豆瓣小组有篇神贴，名为“旧内裤滤豆浆”，我写的，真事儿。我大爷大娘做了一辈子买卖按理说比上班赚的多，但前些年还找我爸借钱，全花在我哥补课上了，高三一节课好几百。。。
木：打断一下，不算多，现在补课费更吓人，一对一私教一节课四位数。
米：韩寒老早写过，《三重门》里吧记不清了，说家教没用，还不如给孩子找个“小姐”，花同样的钱小姐让你舒坦，老师让你遭罪。这话其实过于偏激，但也不是不对，并不是每个孩子都适合补课，适合好好学习，适合天天向上，适合通过知识改变什么。
木：知识能改变什么呢？
米：上厕所分男女，不能被当成色狼乱棍打死，至于命运/人生，能改变的几率不多，确实有改变的，但家长们都认定小概率事件会发生在自己孩子身上，赌徒心态。其实天赋这个东西，这么说吧，有些孩子确实不适合学习，就没必要花费大把财力让他走这条路。。。
木：你要这么和家长说，家长能组团堵你家门口儿，骂你十八辈祖宗，整齐划一。
米：是。我再给你讲件事儿，我妈同事，我叫姨，亲切点儿就是我姨。我姨儿子天赋一般，脑袋大臀部大，爱好吃牛排。我姨铁了心认定他能有出息，贷款借钱把孩子送到英国野鸡大学留学。第三年把房子卖了，学费生活费一年几十万，普通老百姓真承担不来。
木：这小子后来怎么样了，成厨师了吧。
米：回国后坐家，专心啃老，一天三斤牛排。我特想采访我姨，后没后悔。
木：你这是往伤口上撒海盐。
米：再说说我吧，即使知道，你也要认真听。开始了啊，我其实没怎么补过课，中学那会儿，李雪（我小学同学，女）她妈办一班，为了招人，把我弄进去了，和我妈说，你儿子学习好，就当来撑场面了。
木：这块儿该我讲，你说自己学习好，容易招骂，中国人骨子里刻着谦虚，你说自己不行，我替你说行，好话得从旁人嘴里出。
米：我就自己说了，同学都能作证，我就是学习好。我在李雪妈班里待了几个月，也不花钱，就当玩了。
木：要真诚，说实话为什么去。
米：为了一漂亮女生，下补课班一起走，经过八一公园目送她上公交，挥小手说再见，闻着尾气遐想。她不是学习的料，她妈非得逼她（学习）。有次她刚走到门口儿，拉住我，说不想听了，咱俩逃课吧。我说行。小手温热。她说，我妈要是问，你这么说。。。我说行。她说你去过网吧吗，我教你玩游戏吧，嘻嘻。我说行。她妈特相信我，觉得学习好的学生全身发光，不拉屎。其实我那会儿都发育了，半大小子，特想和她姑娘发生点儿什么。可惜我胆子小不主动含蓄，被外班一个小个子捷足先登，她妈在宾馆堵个正着，可惜该做的两个人都做完了，最好的结果就是没怀上。到现在我都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小姑娘。
木：跑题了。
米：初三，班主任带成绩前十的学生去一车库，很隐秘，收费很高。我和我妈说不想去了，没用，白花钱。我妈不敢和老师直说，害怕老师给我穿小鞋儿。我和排名第十的男生心意相通，他胆子比我大，带我找老师，说，下节课我们不来了。老师差点儿翻白眼。好在我成绩一直排在前面，老师把排名第十一和十二的找来，钱也没少收。相安无事。
木：接着讲。
米：我几乎没补过课，也顺利考上大学，毕业后也不和他们争工作岗位，自己做点儿小生意糊口。
木：我们还应该讨论正题，知识究竟能改变什么。
米：我一直觉得我们的教育存在问题，但让我重新规划教育体系，也没那个本事。教育可以提高一个民族的整体素质，至于能不能改变命运，说白了就是毕业后多赚钱，有这个机会，但前提是个体本身，孩子要具备学习天赋。我见了太多没有学习天赋的孩子痛苦的计算着图形阴影面积，表情扭曲的背诵着优美浪漫的古诗词。当孩子拿着48分的数学卷子站在面前，家长非得期待家里出现一个数学家吗？
西米
2024.3.2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