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去图书馆
查看话题 >记甲辰再往图书馆
昨天下午到市图一游,差不多一个半小时中,好书陆续出现,令人惊喜连连,终凑够了“两卡一证”所能借阅的十四本,可谓收获颇丰。
为此,之前我一直在翻上次从图书馆借的《大先生:大师谈大师》,大抵自午饭后至出发之前,我始终沉浸在这些文字当中,以便届时能够了无遗憾地将其还去。不得不说,其在内容上颇似我去年年底所购“民国书刊上的西南联大记忆”系列的安排,自不同的地方选录了关于王国维、蔡元培、胡适、梁启超等人的纪念文字,读之使人触动。第一章便是王国维专题,之下有梁启超、顾颉刚为其撰写的相应文字。有趣的是,顾的行文还是那么急匆匆,这一点从他若干年后撰写《秦汉的方士与儒生》的小书中仍能领略得到,可知依旧固我,其文风则是渊源有自的。当中说静安的自沉,真是害人害己,因为既为大学者,那么其生命就不为个体所独有,而为学术、全世界之所有。与之相对,梁启超的文字则显得春风化雨,且具预见性。他以“不辱其身,不降其志”来评价王国维的自沉,并谓后者真为当代之伯夷是也,断定做甲骨文研究的后学必然很多,却皆难匡正王的研究,这是其绝学所在。当然,顾颉刚后来又撰有关于梁启超的纪念文章,痛感梁没能像康有为那样长寿,因为在学术上,梁不断精进,康则至三十五岁便“死”了。
由本书之所见,真能领略当时大师的风范及之间平淡如水却源远流长的关系。例如,梁漱溟在相关的纪念文章中,说对梁启超的知遇自己未有以报,而文末则附有梁的一段来信,他始终称对方为“先生”,还有“吾漱溟”的使用,并同样感于自己无法报答来自对方的教诲。再如,对于蔡元培,冯友兰谓其在教学上有兼容并包、春风化雨的两大特点,于前者还举了梁漱溟破格作北大教授的例子;傅斯年则谓其人格有中国传统之修养与法兰西革命以来自由平等博爱之精神的融合。而冯友兰在字里行间总喜欢用诗,回忆陈寅恪却是从1920年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听到的传闻开始的,并对其与王国维的关系上也有剖析,认为“静安先生与寅恪先生为研究、了解中国传统文化之两大学者,一则自沉,一则突走,其意一也”,最后感叹自己能否起陈于地下,为《新编》作第三次审查报告?又如,傅斯年说自己在一次酒局上说了好多大话,蔡元培则道:除非你做大将。而蒋梦麟回忆在一次闹事中,蔡元培挺身而出,说“我要跟你们决斗”,立刻使人潮渐退。在这里,也能够看到他们人格及之间关系上可爱的一面。季羡林《回忆陈寅恪先生》一文,我虽然记得很早以前便览于公众号推文(应该是央视《百年巨匠》栏目组),但再次重读,还是不由感慨。尤其为季羡林的坦白——指出自己一度以为知识分子就是有“原罪”的,而至自己的老师陈寅恪时则有所醒悟,好在自己不曾发言诋毁过他——以及末尾一句“再也不会见到寅恪先生了”而感动。此外本书在编辑上是差强人意的,文末固皆注出处,但有很多文章却不明写作日期,如金岳霖写陈寅恪的一篇。

既而进了图书馆大院里,停了车,上了电梯而至室内,望着一册册书静静地或摆在门口的新书栏上、或藏于里头一面面的书架中,像是重遇熟悉的故友,都令我兴奋无比。如当家人将旧书还去之际,我在新书栏前即见一本王蒙的新著以及《翦商》、冯天瑜《中国上下五千年》等著,可作届时的替换书目。当然,李硕的《翦商》之前已购。尽管家人一早便知我想看金庸的,故进去后,便立即同我找寻相应的位置,最终大抵在一进门右手边倒数第五或第六排之背面找到。可惜那里固有《倚天》、《笑傲》,却难以找到全本,第二册如此,首册就不用说了,大多只有三、四,《书剑》甚至看到有两个版本,竟无一有上的。
虽有失望,但掩不了兴奋,随即我便在一进门右手边第三排之正面细细地看,并在第二排之背面见到了多种民国人物传记,并将《沈从文的后半生》收入囊中。此为理想国推出,无疑是关于梳理沈从文生平的经典,届时家人也可阅。本以为在有限的时间内找不出心仪的十多本书,却在收入第一本书后,一扭头即发现三联“当代学术”的《清代政治史论稿》以及由北大“新史学&多元对话”推出的《皇权不下县?》,来自紧挨,遂一并收入。好像后来杨念群《中层理论》、朱维铮《壶里春秋二集》、刘泽华《先秦士人与社会》也是在这里找到的。前两者我在前几次便从中取出,只是由种种原因而致还借时撇下,这次计划一并收入,而刘泽华那本当时我固由孟宪实为《中国政治思想史》所写之序的印象,同家人谓其是中国人民大学教授有误,但该书早已绝版却是无疑。其间我还发现了一册精装本《万历十五年》,为三联精选集,只是已购中华书局的,实在可惜。同时,却一样没找到黄仁宇关于中国史的两本著作,又不免遗憾。
差不多与之平行,我在左手边第三排在正面终于将《西汉侯国地理》取出,准备从中获取一些知识点。再向里走,则发现了一些关于考古学的书目,即《岳南大中华史》所在的位置。那里有一册三联中读推出的《了不起的文明现场》,只是其音频课已在2018年年底购入,当中的《溯源中国》再次吸引了家人的注意,取出翻了几翻,及至问我要不要借时,我只能答曰:之前已经借过了。不过没有看完却是事实。此外在这里还发现一本《事邦国之神祇》,与孙英刚《神文时代》一同为上古的“中古中国知识·信仰·制度研究书系”所收入,令我非常惊喜。不过最终却在还借之际撇下了,同《中层理论》、《皇权不下县》、《〈史记〉与〈汉书〉》一起。其实我有点不舍,不过就如当时同家人所说,蓝皮的过于学术,中间的两种偏于理论,而我又没有完整地读完《史记》、《汉书》。故只能如此了。
且说自K类书目中出来,家人和我便分道扬镳,她先后找到了陈墨的一本“赏析金庸”、汪曾祺的一本小册子以及刘震云《手机》。而我先是到了右手边倒数第一排,平平无奇,依旧没找到李零的那本《丧家狗》,左手边的那排多为幸福学,而无见那套《中国美学通史》,有点遗憾。右手边倒数第一之正面的开头,有佛学一栏,当中看到《禅是一枝花》令我很是惊喜,但旋即发现作者署名并非胡兰成,而是另一个名字,又不免扫兴。我想之前在图书馆官网查到的相应书目有没有可能是这边搞错了?所藏《禅是一枝花》根本就不是胡兰成所著?就这样,走着走着居然到了i类,甚至包括国外文学的部分。于后者中,我看到了诸如《悲惨世界》、《基督山伯爵》等国外名著,版本且多为人文社精装的。恰好当时家人也漫览至此,我说,这些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我就是提不起兴趣读,翻译过来的文字有时也过于冗长。对了,就在佛学一栏,我忽然一扭脸,透过书架的缝隙,看到倒数第三排之背面有一些以宋代为标题开端的书目,随即我便过去,那一面的开头是教育史栏,我则在这之外发现了两套钱穆《晚学盲言》,正在教育史书目的上方。待家人过来,我便让她取一套收入囊中。有趣的是,对于《晚学盲言》,我直接同家人说,这是钱穆传授人生经验的。而她则对“盲言”二字的使用大伤脑筋,于是我随口道;盲言就是瞎说!之后又说了一些相关的情况,如钱穆1895年生人,逝于1990年,晚年的著述多由其夫人誊写,而她的夫人固活到2014年,却还是没活过他什么的。
至此,图书馆之行即接近尾声,然关于《美术史十议》、《杨绛全集4》以及《漫长的余生》收入囊中的始末仍值得一提。首先,在离开书库之前,我计划再看一下J类的,但当时有个人恰好在那里,且正在打电话,因而又耽误了一会。待那人走开,我终于来到J类前,则一眼看到了巫鸿《美术史十议》,我欣喜若狂,同家人说,这书的作者为外籍华人,是美术史家。然而如此或忽视了对高居翰那本“绘画史”的找寻。其次,当我首离书库,看到之前收入囊中的著作摞成两摞,真有一种梦幻之感。然而经盘点之后,却发现上一批需要保留的《中国社会中的宗教》已放入还书箱,且被相关人员归位。鉴于此,我不得不同家人再次进去,幸而到了B类,一眼看到了本书,并发现了多人的文集,如臧克家、何鲁丽的。不过《胡适文集》除了似乎还是我之前还去的卷6,便只有卷11、12了,属时论集,没什么可看的。人文社的《鲁迅全集》倒是剩有多卷,但日记、书信之类既不想再看,我便通过家人的帮助,囿于卷6、7、8、9的目录之中,但既找不见关于《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的收录,最后也只能一一将其归位。通过今天上午的查询,始知此文为卷3的内容。而最有戏剧性的是,待携“宗教”一书返回之际,赫然发现旁边有一本书,即《杨绛全集4》,虽然封皮已无,但通过目录,获知当中收录《我们仨》、《走到人生边上》以及杨绛百岁问答三种,这正是家人之前一直寻找却无果的那本!人生就是那么奇妙,有时将会出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情况,具体到《杨绛全集4》的获得,尤是如此。
本以为将《中层理论》、《皇权不下县》、《〈史记〉与〈汉书〉》三种舍去,此次的图书馆之行将圆满结束。哪成想,还有惊喜。当家人将十四本书分成三摞,一一办理还借手续时,我居然在新书栏的一角看到了两本《漫长的余生》!于是我急忙叫停了家人的操作,此时只剩下最后一摞没有办理还借手续,当中的《事邦国之神祇》被我毫不犹豫地换成了《漫长的余生》。
鉴于对此的惊喜与庆幸,之后我不断同家人介绍着与本书相关的一些消息。我说,“这书我差点向图书馆的朋友推荐,它获得了去年豆瓣非虚构榜的前十,内容主要是由墓志之所见,通过一位北魏宫女的水平来讲相应的政治史。作者则是北京大学教授,你猜是谁的弟子?田余庆!”尽管后来我不无伤感地说,“他与田余庆的关系也深厚非常。就在去年四二三期间,我还买了一本他的游记,大约当中的部分文字成稿时,田余庆还在世,因而便有了一段这样的评价,大意是,我年纪大了,走不动了,而罗新这样是好的,作为学者,便应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而待田余庆离世,他则通过田外孙媳妇的一条微博留言说,田先生固在此时弃生,但他的小外重孙也在今年出世,或许这便构成了先生的确幸,他是没有遗憾的。之前我则无意间获取了田余庆外孙媳妇的微博号,可知她与一般的宝妈无异,若不知她的外公是田余庆的话。而今年她的儿子十岁,田余庆也去了十年了。人生代代,似乎就是如此。田余庆夫人2015年还过九十大寿,通过前年跟她外孙媳妇的交流,可知她也故去了,在天上与田余庆相聚了。”
此外,在《鲁迅全集》的上方,我还发现了册由北京大学“名家通识讲座书系”推出的《中国文学十五讲》,通过浏览内页的文风,我才决定暂弃,同家人说“这个位置我记着,待下次再借。”之前又看到了戴建业《六朝文学史》、邓小南《祖宗之法》,这些想必同“当代学术”、“新史学&多元对话”等系列都来自2022年我向图书馆一位朋友的推进。在此,略陈谢意。又,巫鸿的《美术史十议》我初时看成“十讲”,至家后通过版权页获知其同《晚学盲言》都来自三联2022年5月印刷,而后者的消息,2022年我似乎已在图书馆官网页查到,有可能是九州版?
在借书的过程中,身旁的家人一再惊讶于我的信息量,问:这些你都是从哪看到的?我想,漫游图书馆便是泛读较好的方式,同时也是将相关知识进行集中梳理的一条途径。故而,昨天自图书馆返家时天色已晚,又由待写日记的计划等琐事,故今天将相应的时光在此略记。


一蓑烟雨的最新日记 · · · · · · ( 全部 )
- 被访小记——关于读书、写作、人生的漫聊 (2人喜欢)
- 湖边的回想 (1人喜欢)
- 由一种触动而导致的自我叙事 (1人喜欢)
- 莫名的感动与失落——写在又一个正月廿三 (2人喜欢)
- 随记·写在甲辰年末 (3人喜欢)
热门话题 · · · · · · ( 去话题广场 )
-
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