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新冠是一场小马过河
应该没有一种疾病,比新冠的“国民度”更高,所以似乎没什么可写的。学姐都取笑我“别人都是感染过三四次老江湖了,就你还是萌新。”这么多人,先后渡过这条河,但是老牛、小马和松鼠的体验各不相同。生病之后的日子同样是新的,倒也值得记一下。
如果是四年前的2月底得,那么我会举市知名;如果三年前得,那么我所在的宿舍楼要被封;如果两年前得,那么在学校App推送我的每日核酸检测结果之时,我的电话会被打爆;如果一年前得,我会和家人交流下,我在美国感染的和他们在国内感染的是不是同一个毒株。但是这个时候,大家都翻篇了,连老师给的文献,都少有以COVID为背景的分析,这样的文章大家也都不爱念。现在得这个病,个人又寂静。
我舍友三天前因为发烧,被校医院的车接走,然后回来拿着药,跟我讲自己新冠阳性了。所以得病是意料之中,只不过我因此对美国校医院有了不切实际的期待。我给校医院打电话,问吃什么药,那头的声音讲,你先填表上报。我才知道,原来这个新冠报告系统还在运作。我向来对“上报”这个词有三分敬而远之,但是想着拿学校的药或许能省钱,于是老老实实地填了提交。两小时后有个温柔的医生姐姐给我打电话,问我症状,但是嘱托无外乎多喝水。系统里收到一页指示,核心内容还是多喝水(当然,细致了些,多喝盐水、柠檬水)。
当然,除了建议多喝水,学校还给我的任课老师都发了邮件,说此学生生病,因此缺勤迟交作业应当被接受。在给我的邮件,校医院贴心地讲,我们不会跟老师讲你得了啥病的,保护隐私。但确实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美国老师近年来收到几百封这样的邮件了,还能不知道是什么。此外,校医院又发来“Isolation Protocol”,要求我居家隔离一周,非必要不外出。果然传说都是骗人的,哪是什么新冠感冒化,A和B一样常见,但是不代表A和B一样被对待。
从我舍友那里获知,新冠相关的药基本不在保险系统,去哪儿都得自费。我这个人虽然读到博士,但此时的解决办法依然是——根据症状查小红书,看买啥药。然后戴上口罩,去CVS。在一架子红红紫紫的药面前,我内心的想法是,那些被家长要求去念医学院的华人小孩真不容易啊,这些单词都跟天书一样。好在我只需要对着图找,很快备齐,小心地跑到自助机结账。
去过CVS的小伙伴知道,收据上会印几个优惠券,一般消费额度越高,优惠越给力。比如我买了几十刀的药,优惠券就包括买冰淇淋减一刀。我本来没想着买冰淇淋的,但是本着充分利用优惠券的原则,我去拿了一盒,然后重新结账。回家后,开始吃,没想到冰淇淋竟然是刀片嗓的绝配:吞咽口水都难受的嗓子,只有冰凉绵软的奶油经过,才可以被暂时抚慰。
这个故事讲起来甚至都可以给学校的学生劳工组织当素材:看看咱们劳苦学生的生活多么不易。因为这是我来美国18个月,第一次买冰淇淋,也是头一回吃一盒冰淇淋,而起因是买药时获赠优惠券。啊,倒不是生活艰苦,只不过我第一次吃美国的蛋糕时,觉得甜的令人发指,从此对美国甜品敬而远之。这次经历开启我对冰淇淋的任督二脉,当即在外卖平台下单了几盒,当然机智地选了low sugar。冰淇淋一盒约2.5刀,我以为和我小学门口冰柜里卖的差不多。没想到收货时,人要傻眼,光四盒冰淇淋,就塞满了一个大纸袋。一盒的份量,都能塞进去4个巧乐兹或者8个钟楼小奶糕。明白为啥美国穷人容易胖了,因为冰淇淋是真便宜,还超量贩,都可以当饭吃。如今我已经恢复,但是冰箱里还有三大盒冰淇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完。
得病的细节没有必要多讲,确实是我两年来生理上最艰难的日子。读研时我和朋友去京郊骑行,要翻一座小山。那个坡漫长得看不到尽头,同伴在前面,我紧随其后。在一个坡度大的转弯处,我蹬不动,嘴里小声喊妈妈。那天结束时,同伴跟我讲,她在过那个坡时,咬牙蹦出一句“妈的”,然后听见后边传来“妈妈”。她笑着吐槽,你可真娘。 这几天,我坐在窗边数外面的落叶,也几次小声喊妈妈。 吃药时也没有丝毫犹豫,胶囊很容易就咽了下去。想起小时候,我咽不下去药片,我爸会拿张纸,把药放进去,然后折起来,用擀面杖把药研成粉末,倒在勺子里给我吃,然后准备好糖。 我这个吃药的毛病,被惯到了大学,才慢慢改过来,如今彻底没有了。
于是就想起两个常在吵架的育儿流派,一方强调挫折教育、吃苦教育,好让小孩对未来风雨有应对的能力;一方强调爱的教育、保护教育,让家成为小孩的底气。 我在宏观上吃过苦,但是微观上几乎是被溺爱了,没有经历过原生家庭的苦楚。现在觉得,还是多爱护小孩一点吧,否则长大了,生病时,只想喊妈的,狗头。
秦革故的最新日记 · · · · · · ( 全部 )
- 思乡如患疾,你的心回家了吗 (27人喜欢)
- 小城的爱欲与忠诚 (19人喜欢)
- 我站在原地,送你入人海 (16人喜欢)
- 听与说:站在东西方社会规范之间 (23人喜欢)
- 我不是大女主,在越过山丘之前 (31人喜欢)
热门话题 · · · · · · ( 去话题广场 )
-
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