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考一日
序幕:2月10日,凌晨2:15
我早知道,寒假的某一段时间将要回学校——挂科,当我收到教导主任的消息:“你这次没考好啊!”心想着估计是刚踩及格线,打开成绩单,四十几分的成绩出现着我面前。
对于这个结果,我起初觉得很诧异:怎么会呢?遥想最后一次上课时,老师记录了坐在前几排的学生,觉得我们上课认真,要给我们加平时分,而我正巧坐在前排,即使没怎么听过课,也获得了这项“殊荣”。考试时,自然有许多题是稀里糊涂地答完的,这又不得不提我在考试前三天做了什么:1月4日考完的另一门功课,结束了之后自然要休息,于是约了朋友出去玩,1月5日开始复习,还有两天时间,毕竟也够了;结果当天晚上和朋友发生了口角,大概是对我的写作提出了十分主观的批评,我为安慰朋友写了篇小说,内容比较丰富,于是判断“我在说教”,得出”我喜欢劈人”的结论,于是立马想到反社会,开始“苦口婆心”地教化我,劝我从良——休笔,感受这个世界的美好,接受朋友之间的关爱。我自然是反对的,于是自然也收获了朋友的反对:随你去吧。真是有苦说不出,但除此之外,我更有着一种愤怒,那是我面临粗暴否定的自然反应。当天晚上我彻夜难眠,并且下定决心,写一篇真正意义上的“劈人”结局。
这件事在1月6日完成:我去图书馆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将我写过的一篇小说进行改编。当月光透过图书馆狭窄而污秽的窗子,与电脑屏幕清冷的白光交叠,我抬起头来,心想自己再次是胜利者:通过赋予主人公死亡的命运,我不仅证明了自己并不说教:干净利落,手起刀落无慈悲;还展现了这个世界不美好的一面:其中就有像我遭遇的这种标签化,恶语伤人六月寒。我遭遇的否定实在太多了,这些反倒是最无足轻重的,于是我又胜利了,哼着小曲儿走回了寝室。
似乎忘记了点什么?考试呢,1月7日上午就要考试。估计是1月5日复习完了,才有这样的自信吧?不是的。1月5日去校外认识实习,加上通宵的辛苦和旅途的颠簸,我病了,休息了一整天。那么没有复习,就带着自信的赌徒心理走上了考场——毕竟我有加分了,这门课程原来也学过相似的内容。
这就是我挂科的经过,现在想起来,真是一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大,给我带来了多少麻烦:2月21日上午补考,那么我至少要花掉两天时间在路上;之前也需要学习,平白地浪费了假期好时光。其中最令人烦躁的就是来回的车票:春节返乡的人们要重回工作岗位,进城工作,简直是一票难求。那么,加价吧,多花点钱也能买到票。挂科这件事我不敢告诉一直以成绩为重的家长,为着逃避“恶语伤人”等被否定的命运。于是新春红包成为了这次的路费。
我不愤怒,我只是由衷地烦躁。
主干:2月20日至2月21日
2月20日中午,导员给大家开了安全教育会:市里下暴雪……极端天气……灾害……注意安全……。其中最主要的,是叮嘱回学校补考的同学,一定注意:没有买到车票的,或者车辆停运的,可以申请缓考。
我还没有复习完——我只复习了一小半内容。无论如何,面对极端的自然天气,我能够“畏缩”一下,晚点考试,兴许过几天我就能复习完书本的内容,带着最好的状态去考试;但我还是坐上了当天下午的高铁。我太了解自己了,首先我厌倦了这段时间的复习,我早失了兴趣,连同这整个我所选择的专业;其次,怀抱着一种解决问题要趁早的心情,既然高价买的票没有延期,没有特殊情况,不要找借口使自己拖延。
真的没有特殊情况吗?一路上都是特殊情况。担忧的高铁占座没有发生,但是来回都和吵闹的孩子坐在一起;两趟火车都遇到了晚点现象,其中一趟还在路上紧急停靠了整整两小时;寝室没有电也没有热水,班车延误时昂贵的软化的预制晚餐,校外无一早餐店开门,口香糖和威化饼干糊弄了早餐;除此之外还有剩下的半本书。可算是带了一件利器:降噪耳机,将一切的纷繁和喧嚣隔绝在外,视线聚焦于屏幕上,终于算是看完了书,提着包打着伞,看着冻红的双手,小心脚下不要打滑,到了考试的位置——如同鸽子笼一般的教学楼。
于是面临着将要点燃我怒火的一场考试:试卷和1月7日考的原卷,并没有任何区别。
我看到这张试卷,不知道面部表情扭曲成什么样子,总之老师看到我,还很犹豫地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写试卷时,我知道自己原先的考试有许多关键点没有答到,这次估计能够过关——这并不能平息我的愤怒。因为我并不确定,连同收到挂科消息的成绩时的诧异一起,杂糅、融合、凝聚而成极大的愤懑:为什么要这么愚弄我呢?
回家后,果然我生病了。
尾声:2月22日,中午12:03
“让让,让让!”我答应了朋友,从学校回来后就一同出去玩。于是,尽管我毫无精神,还是强行按照约定的十二点钟准时赴约——虽然耽误了几分钟。
我给她介绍了这样的旅行,她听的时候,颇有“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感情:我们只有三四天没见,我经历了这么许多波折。但她又很高兴,我是笑着讲完的。
于是似乎没有愤懑,我毕竟在笑。我笑的是我自己,说这是我写的那篇小说,主人公亡灵的报仇,怨恨于我的残酷,这一路曲折,这一路开销,都是我的报应:没有把时间花在我的正道上。
但什么是正道呢?
回想本学期,许多时间,我或者捧一本书,或者坐在电脑前敲键盘,写下一些无聊的文字;又是怎么在月明星稀的夜晚独自走着,遍览沿途的风景人情,一面注视着自己的生活。我想这是我经历的许多否定,在降低对家人和朋友,乃至除了自身之外其他所有人的期待后,必然要走上的一条路,颇有遗世独立的意思。这么一来,我所学习的与人打交道的专业,也必然会遭遇我的否定,我会走上另外一条道路——不论往哪里,似乎都和这个专业越离越远。
能够这样吗?答案是否定的,这门功课的老师不会同意:这也是他们的事业,相较于我不许别人随意地置喙我的写作,他们也不会让学生随意地对待这门学科,而我何尝不是愚弄呢?这门功课本身也不会同意:你必须做出选择,想取两头好而不加平衡,世上又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我既然不愿意放弃自己的爱好及追求,偏要花费许多时间去读去写,去做这些徒劳无用功,而且说不通道理:考相同的卷子,难道不是方便了你么?难道不是一种关爱么?但我只感到被愚弄,并且真心地恼恨着。那么就随你的便——目前的这条沿着专业继续学习,似乎最为顺利的路,毫无疑问地被堵上了。
但这是对的吗?回想我做的许多选择,与朋友相聚又分离,对家长抱有期待,又兀自将期待抛到地上,走上每一条分岔路都需要勇气和魄力,最后却很可能证明是错误的。我无数次希望自己的性格软一点,或者稍微停一下脚步去做一些什么,追求那些徒劳的东西,那些令我受苦、委屈,乃至不堪的东西——哪怕是慢一点呢?可是不行。或许活得懒散一点,在随波逐流中心安理得,碌碌无为,或许还不会令我感到浑浑噩噩。然而我在追求着什么,是出于一种不愿意辜负自己的心理,出于一种自证的心态,还是出于愤怒,像以选择和地狱笑话的解释为名,压抑着的对这补考一日的愤怒?
我说不明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