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大米
滴水成冰的东北腊月天
北风呼号
吹在脸上像小刀在刮
十岁的我与三姐
去一对新搬来的
鲜族夫妇家买大米
那个年代只有在春节时
每人限购二斤大米
郊区的鲜族人种水稻
他们就攒到年根儿
拿到城里卖
他们的家拾掇的一尘不染
朝鲜式的大火炕上
一个又矮又丑的男人
正在合衣睡懒觉
见到我们一声不吭
这时炕上一个未满月的婴儿
在襁褓里啼哭
男人非但不去哄
反而显得很烦躁
嘴里嘟囔着我们听不懂的话
院门响了
一个脸上有些麻点
但不失俊俏的女人
用头巾蒙着前额
踉跄的挑着一副扁担
挂着两个装着一半水的
铁皮桶
她们从小习惯用头
顶着瓦罐来打水
她这是从一百米开外的
自来水站挑回来的
进门后对我们两个小孩
抱歉似的笑着
连忙用一只葫芦瓢
从一个缸里给我们盛米
那个男人还在躺着
婴儿的哭声越来越大
女人急得鼻尖儿冒汗
但还是忙着用一杆盘秤
给我们称米
看来卖米是此刻最要紧的
把米装进我们的袋子
她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如同卸下了比两只水桶
还重得多的重担
然后用朝鲜女人的礼节
九十度的弓腰
把我们送出门
脸上依然笑容可掬
屋里的啼哭声还在继续
参杂着男人的大声呵斥
院中水桶边缘的水
已经结出了冰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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