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3日
和老卢见面踏实如见亲人,毕竟她是我初中时的同桌,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说话什么方式,什么时候开玩笑、什么时候是真心,她都清楚。小时候的寒假,我们一起热火朝天地扛着铁锹去扫过雪,在108人的重点班被强行拆成两个教室之前,我经常在寒假跑到她家,和她一起盖着被子看小说。我喜欢她校服上的洗衣粉味,她喜欢我每一个天马行空的课间故事。
那时候她也是短发,我们一起追流星花园DVD,少有红脸的时候。唯一的争执大概是为了一张罕见贴纸,那次闹腾的是我,被宠的也是我,她拧巴很久把贴纸给了我。
另一件难忘的事情是,初二机遇当前,我人生第一次想要出国读书,妈妈不肯放手,得知结果的我放学哭了一路,老卢陪了一路。分开的时候她摊开手心,给我一个字迹歪歪扭扭的纸团,上面写着“别哭了”。
嘶,友谊也是很甜的。
那时候我注意到后桌男生的字特漂亮,知道一期一会不容易,转头认了师父,有空就请那哥们写字,我来描摹。初三毕业时,我的字和他的以假乱真,到了高中,他朋友问他为什么给自己写信。
在那之后我开始给老卢写好多信。高中我被送往私立,我讨厌私立,虽然也有一些愉快的回忆,但是太少了。最鲜活的心像只剩下一次斗殴时,教学楼大厅滴滴答答的血迹。想来我的信里应该满是青春期的郁闷。从来没问过她还留着那些信吗,但暗暗希望没有。
嘶,最好没有。
老卢大学在西安四年,毕业在大连十年,和男生相处不爽了会和我吐槽,吐槽烦了就狠狠地寡着,最后养了一只金渐层爱得死去活来。我在上海胸无大志躺了十四年,恋爱甜得发疯了会抓着她讲一点,寡得发狂了会抓着她讲一点,她比我更习惯我身边的人来来去去。
今天则是和老卢三年来第一次见面。电影院对面就是我的私立高中,几个大学生正在门口摆拍。我们对着校门发呆。
我说:我对这里的记忆很模糊。
她揶揄:主要是你的高中太忙了(暗指恋爱)。
想暴锤她一顿,但是她已经留了头发,做了低调好看的美甲,瘦得跟闪电一样,我只好一脸吃瘪地说快住口吧,这城市我的口碑全靠你一张嘴。
转身请她去看电影,贾玲和雷佳音吵架的时候我出去上了个洗手间,回来悄悄在她耳边说:待会别哭,我没纸了。
她无声地狂笑了半天。
电影结束以后我带她去看我小学时所在的居民区,她很有兴致地跟着参观。二十一年前的老路,哪家小店卖过我电子宠物,哪家小店油炸了冰淇淋,妹妹捧着干脆面掉进哪个下水井,七扭八绕我还能找到曾经的院子和附近的大市场,给她滔滔不绝地讲好笑的小事。
她问我搬过多少次家,我伸出手一根一根地掰过去,光是大学以前竟然就有8次搬家。算上在沪的,到今年共计12次。
我顿悟了自己对“一切都是暂时的”那种下意识的区隔心,和我对“稳定”的执念从哪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