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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纪大了，少买Vintage

喜儿喂鸭正经地 2024-01-30 09:02:40 意大利

今天科科突然打电话给我，说要来我家还我书。因为经常有朋友来我家借书看书，于是我下意识回了一句：“那你要换一本别的书吗？”

电话那边愣了一下，紧接着他非常慌张地回答：“不不不不用了。”此时我还没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

过了一会科科打电话叫我下楼，到了楼下我看到这幅景象：

一辆上了年纪但保养得闪得刺眼的本田摩托和一辆连高速都不能上的菲亚特panda并排停在我家门口。两位车主，一个戴着意大利60年代经典打字机配色的中古摩托车头盔，一个顶着一副飞行员墨镜款式的金框眼镜。他们两个是我身边最喜欢逛中古集市的朋友之二，家里堆满了从中古市场淘来的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有很多把椅子，但没一把符合人体工程学，去他们家里吃饭一般坐地上。中古物件爱好者，站在断舍离主义者的人生状态的另一端。

关于这辆菲亚特panda也有很多故事。车主很享受看路人偷偷和他的车合影的场面

场面颇具冲击力。即便在这样一个比经济衰退还让人浑身发寒的萧瑟下午，他们两个的阵仗依然可以让人一瞬间恍惚回到意大利上个世纪经济和设计最辉煌的年代。

这个时候科科用钥匙打开后备箱，里面放了一堆纸箱，站在远处就可以看到纸箱里摆了不少黑胶和硬装书，硬装书的封皮边泛黄翘起，一看就知道是有年份的旧书。

我开始感觉到有些不妙，不是说好要还我书的吗？我的书都是新书、轻型纸，又轻又不占地方，况且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款女士包可以装得下硬装书。科科把所有纸箱摆在我面前，略带兴奋地说：我要搬家了，你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书和黑胶，可以都拿走。

相信每个喜欢冲动消费的人，家里都有一本《病玫瑰》

这个时候我的脑子开始飞快转动：我家已经没有什么空间可以再放这么多书了，书架连一根猫毛都塞不进去。科科看我陷入了沉默，于是从最薄的黑胶唱片开始向我推销：这个非常有收藏价值，是Pink Floyd全集。

我以为我只要取回我的书就可以回家了，穿了双拖鞋就下楼了，脚趾都在寒风中发抖。我借给科科的书，是一本80年代日本科幻动漫建筑的原画集，里面收录和介绍了《阿基拉》、《攻壳机动队》、EVA、《大都会》之类的作品的建筑场景。我瞄到了它，把它从箱子里取出来，想赶紧逃离现场，结果发现这本书下面还藏着另外一本《攻壳机动队》的原画集。

很难不心动。

科科看我嘴角露出痴笑，于是又搬出一箱科幻漫画。我难以推辞，挑了一本看上去类似于《沙丘》的漫画，结果科科赶紧说：这套漫画都是一个系列的，非常精彩，推荐你全都带回家看。

我说米兰的房价现在平均一平一万，你这套漫画身价起码要800。

科科果断地换了一个箱子：这本是意大利语版的《金瓶梅》。

我买书有个毛病，就是特别喜欢买外文出版的中文书，虽然我知道自己完全不会看，但这种行为总觉得像在对华语出版物的一种情怀致敬，一种文化上的情感联结。我决定还是要稍微做一下挣扎：《金瓶梅》里有图吗？

科科：没图，只有字。

我：那我还是要吧。

于是科科又掏出了另一本：你要不然看这本裸体写真，女性摄影师与女性模特的裸体对话。

我：也可以。

科科：这三本杉本博司你也拿走吧。

我：……

科科：非常好看。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回过神来的时候科科已经帮我用esselunga大号购物袋装了一整袋的书和黑胶。

我说你是不是在把自己家放不下的垃圾全都搬到我家里来。

科科急了，他说这怎么是垃圾呢！这些都是我从中古集市买的，有些是我从国内带过来的。这些都是我的宝物。

我感到有些愧疚，心怀感激地带着一麻袋的旧书和中古二人组告别，回家了。

现在凌晨1点了，这袋书还在我家玄关的地上放着。我根本不知道应该把它们放在哪里。

我上一次见科科的时候，他开他的老年重机摩托带我去中古集市。车速很快，风速很大，一路上还能收获许多穿皮衣的意大利中年朋克大叔的赞许目光。他说有年份的重机是大叔收集器，车停在那里就会有许多中年男人不由自主地走过来搭讪。

后来我回上海以后，和我妈妈参加了一个她的朋友的聚会。我把“重机摩托是大叔收集器”这件事当成笑话在聚会上说了出来，在场的中年男人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大家陷入了沉默。

今年是我来意大利的第10年，上周末我和安娜一起去了十年前我们第一次来意大利住的酒店，一起回忆了一下十年间的荒唐事。我特别害怕把“十年前我刚来米兰的时候，我……”这样的句式说出口，这样总觉得自己听起来像个老古董。尤其是发现自己年纪越大，越远的事情记得越清楚，越近的事情忘得越快的时候。

Vintage虽好，但如果中古玩具竟然和自己一个年纪，就不是一件什么让人高兴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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