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人的乡愁

今夜我跟往常一样在家里的小店和父亲招待一桌桌客人，有两个四川人和一个东北小伙。那个东北小伙看起来和我年龄相仿，他时不时和同伴谈起自己在沈阳和锦州时的故事，也时不时尾音上扬地模仿锦州口音。

没过多久，陆续进来几位东北大哥，背着吉他拿着手机支架。父亲说，他们是店里的常客，我之前听母亲说过这群常客是在成都以唱歌演出为营生。由于我前些日子不常在店里，所以这是第一次见到他们。

这群人颇具东北人的特点，推门进来后就操着一口浓重的东北口音亲切交谈，就像认识了很久的邻里街坊。一边说说笑笑，一边拿出吉他，其中一个人询问着先前来的那位东北小伙老家是哪儿的，又顺手递了根烟，好像这根烟一接，彼此便是兄弟一般，打火机点燃的是每一个漂泊在外的东北人的情谊。

喧闹又熟悉的乡音环绕在耳畔，我仿佛坐了一架时光机回到了儿时的家，小时候的家中每天都是人，烟雾缭绕，热闹非凡，眼前小店的氛围像极了儿时的家。

不留神间，他们弹唱起了《再回首》，厚重的嗓音和缓慢的旋律就像注射器里的液体，一滴一滴浸进了我的心脏，让我感觉到心脏似乎开始紧缩起来。不知从哪一个字或者哪一个旋律起，我开始落泪，且我几度哭得后背颤抖，我带着哭腔和父亲说：“我想家了，想东北了。”这眼泪不是因为想到了哪个人或哪个地点，仅仅是因为那个生我养我的东北，那一刻我才感受到我对东北的爱竟然如此深切。

以前我说想东北时，我的感受停留在“想”，而如今我说想东北时，我的感受是“爱”，是如泉涌般热烈的爱。以后每逢想到东北，心里都是一种踏实和安稳的感觉，因为人生再不济，东北也会热情地拥抱我。

他们一首一首唱着，我一首一首听着，那时的我似乎不在成都，而是在我记忆里的东北。上天安排我离家远行，是为了让我感受对故土的爱，让我更加懂得爱的丰富和多样。人生二十六载，体悟了爱人之感，也渐渐体悟了爱一方土地之感。

今夜落泪大概也是因为想念儿时的家了。

想念冬天时布满一座座煤堆的大院，也想念和邻居家的哥哥们玩打雪仗的时光；想念夏天时杂草丛生蚂蚱遍地的大院，也想念一个人在院子里玩过家家的时光；想念后门外笔直高挺的白杨，想念家门口的农村大集，想念站在家门口向西边望去就可以看到的火烧云……我想念每一个儿时生活在东北农村的时光。

原来人长大后还是会反反复复活在童年里，尽管已经离家2225公里。

2024.1.23

写于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