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刻谜案 第一章 The Mystery of Three Quarters(汉译)
作者:Sophie Hannah
译者:顶着锅盖的度半
作品简介:本作为SophieHannah创作的赫尔克里·波洛授权系列作品,国内流传较广的作品有新星出版社出版的《字母袖扣谋杀案》,本作是该系列中口碑最好的一本。
免责声明:本翻译作品限内部交流所用,不得商用或用作他途,其他平台转载请私信询问并标明出处;另部分文本在翻译过程中进行了本土化改造或润色,请读者仔细辨别。
译者寄语:本人苦逼英区留子一枚,渣翻&缓更请见谅,假期更新速度会快一些orz
第一章被指控的波洛
在看到司机不偏不倚地把车停在正中央位置后,赫尔克里·波洛微微一笑。只见车辆正好与他所居住的白港公寓正门处于同一中轴线上——作为一名对整齐有序生活模式的偏执追求者,波洛非常欣赏这次完美的停泊。
在刚刚结束的午餐上,波洛享受到了堪称极致的美食和服务,这无疑是一件值得细细回味的美事。下车后,波洛热情地向司机道了谢,正当他准备回到自己的住所时,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什么东西正迫切想要引起他的主意。
波洛怀着些许期待地转过身,然而身后却没有任何不同寻常的事情。尽管如此,不知是否是二月的微风作祟,在这样一个和煦的日子里,波洛隐约感觉空气中传来一丝不易察觉的微澜。
不过很快波洛就意识到这一切并非天气所致,只见一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士正步履如风地朝自己的方向走来——尽管一身时髦的淡蓝色行头,但来者身上依然散发着一股原始的自然之力。“山雨欲来风满楼......”波洛喃喃道。
波洛尤其不喜欢她的帽子。在此之前,他见过不少居住在大城市的女人戴这种紧箍在脑袋上且毫无点缀的帽子,说它们是拿布做的浴帽都不过分。“一顶合格的帽子,应该有帽檐之类的设计作为点缀,”波洛心想,“至少不能只把它当作是拿来遮住脑袋的工具。”不过他心里也很清楚,用不了多久自己就会习惯这些充满摩登气息的帽子,然后这些帽子就又会被新的时尚潮流所取代。
尽管尚未开口,但此刻蓝衣女子的嘴唇正不断抽动着,像是在为接下来的对话进行排练。她径直走到波洛身前——毫无疑问,波洛就是她此行的目标。见来者不善,波洛不由得后退了一步——这强有力的步伐让他想到了动物的集体迁徙,不同的是对方只有孤身一人。
女人猛地在波洛面前停住。透过对方靓丽的棕发,波洛发现女人并没有自己远远望去那样年轻。不,眼前这个女人少说有五十岁,甚至有可能已经年逾花甲——不过从妆容打扮来看,她非常善于抹去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甚至可以说是这方面的专家。一双明亮的蓝色眸子点缀在她那副精致的面庞上,而且蓝得恰到好处。
“你就是赫尔克里·波洛?”女人低吼道。波洛察觉到对方正努力克制着语气中的怒火——尽管四下一个人都没有。
“没错,女士,我就是。”
“你好大的胆子!谁给你的勇气让你给我写这种信?”
“实在不好意思,女士,不过我们似乎并不认识。”
“别在我这儿装无辜!我就是那个西尔维亚·鲁尔,我知道你心里门儿清。”
“不,要不是您自报家门,我完全不知道您是哪位。您刚刚提到了一封信——”
“难道你是要我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你的那番诽谤言论再重复一遍吗?很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今早我收到了一封信——一封令人作呕的信,而信末尾的落款就是你的名字!”话音未落,女人伸出的手指顺势戳了过来,要不是波洛反应迅速及时跳开,他的胸口保准挨上结结实实的一刺。
“不,不,女士——”波洛试图向女人抗议,但他的尝试很快淹没在对方疾风暴雨般的话语里。
“在这封拙劣不堪的信里,你指控我犯下了谋杀罪——没错,谋杀,我,西尔维亚·鲁尔!你不仅声称可以证明我的罪行,还假惺惺地建议我向警方自首,你究竟怎么敢的?事实上你什么都证明不了,因为我是清清白白的,我从来没有杀过一个人!我敢说在我见过的所有人中,我是最没有暴力倾向的那个,而且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巴尔纳巴斯·潘迪!
“巴尔纳巴斯......什么?”
“那么多人你偏偏敢恬不知耻地指控我,真是骇人听闻!实在是让人忍无可忍!要不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名誉被玷污,以我清醒的头脑早去找律师了!想想我遭受的这些非议、这些侮辱——尤其对于像我这样身处高位的女人,或许我真的应该去找警察!”
西尔维亚·鲁尔就这样不知喋喋不休了多久。她激动的低吼声着,喉咙深处不时传来刺耳的嘶嘶声。这不禁让波洛联想到曾在旅行途中见过的那些聒噪且湍急的瀑布——颇具观赏性只是其中一方面,主要还是因为二者那同样看似永无止境的汹涌波涛,真可谓“虚空落泉千仞直,雷奔入江不暂息”啊。
当尝试打断对方的努力终于成功后,波洛讪讪说道:“女士,我向您保证自己从来没有写过这样的信。倘若您真的收到这样一封信,那也并不是我寄给您的。不仅如此,我同样没有听说过这位巴尔巴纳斯·潘迪的大名——就是那个指控您犯下谋杀罪的写信者声称的被害人。”
“别再装蒜了,你无谓的掩饰只会激起我的怒火!你实话实说,是尤斯塔斯命令你这么做的,对吧?你们俩都知道我从来没有杀过任何人——本人行得端坐得直——但你和尤斯塔斯仍然制定了一个试图让我失去理智的计划!毫无疑问,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无辜地向我解释这一切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典型的尤斯塔斯式行事风格!”
“我同样不认识什么尤斯塔斯,女士。”波洛仍在尽最大努力撇清自己的嫌疑,但这些奋力争辩的话语在西尔维亚·鲁尔那里却显得如此苍白。
“尤斯塔斯以为自己很聪明——以为自己是全英格兰境内最聪明的人——可憎的脸上永远挂着那恶心的假笑!他到底给了你多少钱?我知道这一定是他的点子,而你则是收钱办事的打手!可是谁又能想到呢?久负盛名、深得我们国家尽职尽责的警方信任的赫尔克里·波洛,竟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而且还敢如此诋毁一个拥有高尚品格的伟大女性!尤斯塔斯,这个嘴里没有一句实话的骗子,甘愿付出一切代价,目的仅仅就是为了让我吃瘪!”
事实上如果愿意静下心来听听解释,那么其实她很快就会明白,只要赫尔克里·波洛在伦敦一天,他就不可能和任何一位自诩是全英格兰境内最聪明的人达成某种合作。
“可以请您给我看一看你收到的那封信吗,女士?”
“你以为我会留着那种玩意儿?那东西拿在我手里一秒钟我都会感到无比恶心,我早就把它撕得粉碎然后一把火烧了!我真想把尤斯塔斯也扔到火堆里,只可惜我们国家神圣的法律不允许我这样做——不管是谁制定的这项法律,我由衷地希望他这辈子都别遇到尤斯塔斯。如果今后你胆敢再次对我进行诽谤,我会直接去苏格兰场——不是去承认自己的罪行,因为我一身清白,而是让去指控你,波洛先生!”
没等波洛想到如何作出得体的回应,西尔维亚·鲁尔就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波洛没有唤她回来,而是伫立在原地,缓缓地摇了摇头。迈步在回家的台阶上,波洛喃喃自语道:“如果她是那个最没有暴力倾向的人,那我这辈子都不想遇到最暴力的那位。”
宽敞且设施齐备的公寓内,波洛的贴身男仆正在恭候的归来。然而在见到波洛的那一刻,乔治脸上木讷的笑容立即转变为了关切的神情。
“您还好吗,先生?”
“不,乔治,我很困惑。告诉我,作为一个对英国上流社会颇有些了解的人......你认识一个叫西尔维亚·鲁尔的人吗?”
“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先生。她是已故的克拉伦斯·鲁尔的遗孀,人脉极广,而且我确信她坐拥多家慈善机构。”
“那,巴尔纳巴斯·潘迪呢?”
乔治摇了摇头。“我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我只对伦敦社会的名流人物较为熟悉,如果他来自其他地方——”
“我并不知道他在哪里生活——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否仍然‘生活’着,或许他已经被人谋杀了。事实上,我对他的了解少得可怜。不过,乔治,千万不要试着把这点告诉那个西尔维亚·鲁尔,因为她以为我对这个人知根知底!她坚信我给她写了一封控诉她谋杀这位巴尔纳巴斯·潘迪的信,但我从来没有写过这样的信。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一位名字和‘西尔维亚·鲁尔’沾边的人打过交道。”
波洛比往常更加漫不经心地脱下外套和帽子,随手递给了乔治。“我知道被人冤枉并不是一件开心的事。我们本应能够把这些无端的指控撇到一边,但不知何故,它们却牢牢占据了我们的内心,造成了一种幽灵式的负罪感——就像脑袋里的幽灵或是良心上的幽灵!一旦有人坚称你做过某件糟糕的事,你就会感觉自己真的像是罪魁祸首一般,即使这一切都是空穴来风。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些人要承认自己从未犯下的罪行了,乔治。”
听到这番话,乔治如往常一般面露疑虑。波洛察觉到,英国人在做出决断时往往会露出一副不易轻信的模样。细数这些年来他见过的那些最懂礼节的英国绅士和小姐,似乎都会与生俱来地对听到的一切消息秉持怀疑态度。
“您想要喝点什么吗,先生?允许我提议的话,一杯薄荷糖浆如何?”
“很好,这建议不错。”
“不过在此之前我还要提醒您,先生,有一位客人正在等待与您会面。需要我现在给您准备饮料,同时让他再稍等片刻吗?
“客人?”
“是的,先生。”
“他叫什么名字?是叫尤斯塔斯吗?”
“不,是一位名叫约翰·麦克罗登的先生。”
“啊!这下我可以长舒一口气了——不是尤斯塔斯就好。真希望关于鲁尔女士和她那位尤斯塔斯的噩梦已经远离赫尔克里·波洛!这位麦克罗登先生有交代他的来意吗?”
“没有,先生,不过我得提醒您,来者看上去似乎有些......不高兴。”
一声不易察觉的轻叹从波洛口中传来。在享用过一顿令人满意的午餐后,下午的情况却急转直下。话虽如此,但这位约翰·麦克罗登应该不会像西尔维亚·鲁尔那样胡搅蛮缠。
“等会儿再享受薄荷糖浆的快乐吧,我们先去见一见这位麦克罗登先生,”波洛对乔治说道,“他的名字有点耳熟。”
“或许您联想到了罗兰·麦克罗登,那位著名的律师,先生。”
“是的,没错。‘绞索’罗兰,刽子手的挚友——不过你太客气了,乔治,不愿意用这个如此贴切的绰号来称呼他。有他在,那些绞刑架绝对可以维持24小时不间断运作!”
“他在确保多起罪案得到公平审判的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先生。”乔治以他一贯的机敏表示赞同道。
“或许约翰·麦克罗登和他是亲戚关系。”波洛说道,“容我稍稍整顿一下,然后你就可以带他来见我了。”
然而事与愿违,没等乔治领进门,这位约翰·麦克罗登先生便一意孤行地闯了进来。只见他越过男仆来到波洛眼前,而后在地毯中央站定,像一位在街头扮演雕塑的艺人般伫立在原地。
“不要客气,先生,请您落座。”波洛微笑着说道。
“不必了。”麦克罗登说道。他的语气中充斥着一种轻蔑的疏离感。
波洛猜测,眼前这个男人年龄大约在四十岁左右。他生着一张艺术品般的英俊面庞——五官像是由雕塑名家精心雕琢而成。正因如此,波洛很难将这张脸和男人身上破旧不堪、污迹斑斑的衣着联系在一起。难道他习惯在公园睡长椅吗?他平时有机会接触到那些用来整理仪容的家居用品吗?波洛暗自思忖,这位麦克罗登是否在为了掩藏大自然赋予他的天然优势——明亮的绿色眸子和一头金色秀发——而尽可能地把自己打扮得面目可憎。
麦克罗登瞪大眼睛盯着波洛。“我收到你的信了,”他说,“是今天早上送来的。”
“请允许我反驳你,先生。我从来没有给你寄过任何信。”
一段死寂般的沉默。尽管不想匆忙下结论,但冥冥中波洛似乎已经预见到了事情的走向。不,这不可能!怎么会这样呢?这是一种只有在睡梦中他才有过的感觉:自己陷入了毫无规律可循的困境中,无论做什么努力都无法从中抽离。
“你收到的那封信上,都写了些什么?”波洛问道。
“既然出自你的手笔,那你应该心里很清楚,”约翰·麦克罗登说道,“你指控我谋杀了一个叫巴尔纳巴斯·潘迪的男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