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萧萧系列生日作】过于漫长的序章

【祝荀萧萧生日快乐！】

过于漫长的序章

凌小灵

1

就结果而言，我或许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旧写字楼的楼梯间比我想象得还要阴森。没有窗户看不见阳光，照明只有平台上的裸露灯泡，具有天然美感的水泥楼梯，充满复古感的底边绿色的白墙——说是白墙也早被灰尘和油污给弄得无比肮脏，更不用说各类小广告和不知所谓的涂鸦。

这种楼梯我还是很小很小的时候，恐怕是幼儿园左右的年纪被爸爸妈妈带着走过。不过此刻比起怀旧，更多的还是恐怖，仿佛遥远的记忆被人粗暴地唤醒了一般。哪怕我发现此刻正身处中式恐怖的电影里，我也丝毫不会觉得意外。

可毕竟是我提出的建议，临到要走的时候打退堂鼓可不行，说不定还会被余欣笑话。

反正还有余欣陪着，我心里这么安慰自己，迈开了第一步。

“真的要走上去吗？怕你忘了我说一句，那个密室在十七楼。”

这或许是我最后反悔的机会了。但果然，我还是没办法横下心来说“把刚才的话当开玩笑好了。”

“没关系，聊着聊着很快就能到的。”

“那好吧，我都听你的。”余欣爽快地答应了。

于是，我们的苦修之路也开始了。

2

一切的源头都是余欣迟到了。

本来我们两个说要玩密室逃脱，约了两点的场。这家密室的店门比较隐蔽，据说从某个小门进去上楼会更方便一点。余欣信誓旦旦地说这里她玩过很多回，让我在门口等，她会带我上去。结果她不仅迟到了将近二十分钟——为此我们不得不将场次挪到了下一场，她还想不起来上回怎么去的了，带着我在两三栋连着的写字楼周围转来转去。

“嗯，多半是这里了。”余欣推开一扇边门说道，“我记得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门，从这里走进去到大厅乘电梯就能到了。”

“那不还是要去大厅？”

“嘶——不应该啊。”

反正我们已经把时间挪到下一场了，就算再怎么迷路，也不会在这里晃半个多小时吧。

从边门来到走廊上，我看到大厅就在前面的右手边，走过去也没几步就到了。与其绕来绕去去找捷径，去大厅乘电梯再按照指示牌找说不准要更快一点。

“我看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坐电梯上去吧，也别管什么近路了。楼上是通的吧？”

“应该是吧。”

余欣看上去依然没有放弃自己的探索，一边跟着我走到大厅，一边还在四处东张西望，像是在唤起尘封已久的记忆。

“别想啦，到了这个地步，就算是捷径也快不了多少了。”

“我又不像你，连牌都记不住，我对我的记忆力还是挺自信的。不应该啊。”

“都说了那是因为我没去记牌，记了就不好玩了。”

不过她连我们高中的事都还记得很清楚，确实记忆力不错。

然而不巧的是，我们走到大厅后，发现门前竖了块牌子，上面写着：电梯检修中，楼梯间请往前走。

恰好我看到前方是安全通道的位置，应该就是楼梯间所在的地方，就顺势往那边走去了。

“你不会要走那个楼梯吧？”

“嗯，反正电梯现在也乘不了。我们一边聊一边走很快就能到吧。”

我这么说也并非毫无根据。刚才我们在写字楼周边转了好几圈的时候，就是边聊边走的。

由于我们好久没见了，可以聊的话题几乎数不尽，再加上我在新入职的公司也不太顺利，和陌生人以及职场同事交往的压力下碰到一个熟悉的朋友，自然会有种话说不尽的感觉。或许我心底的真实想法，就是想尽可能地延长和余欣随意闲聊的时间吧。要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也不可能去爬23层的楼梯。

余欣还想说什么，但最后也没说，似乎也乐在其中。

“好吧，我就跟着你了。刚才我们聊到哪里了？”

3

“怎么突然想玩密室了，我记得你以前不太爱玩密室啊。还记得我们一起去玩的那个吗？”

“啊，那个名字很土的？我记得叫王妈妈的密室？那个不好玩嘛。”

高中的时候我们也去玩过一次密室，我们三个人在一个小房间里兜兜转转，谜题的设置还挺紧凑的，到最后解除密码锁的时候，我特意回头看了眼这个房间，发现房间的角角落落，每一件摆饰都被利用到了，有些还被用过两次。谜题的难度也刚好，提示都很到位，有些稍微跳跃一点的稍微想一想也能想通。这三个小时我玩得还挺愉快的。

结果出来之后余欣就说她觉得好无聊，一旁她的同学也附和着，我也不好意思说反话了。在那之后再邀请她去玩密室她也不去了，还说最适合她的游戏只有桌游。

“最近出了很多沉浸式的密室，就不是单纯为了逃出一个房间了，会编个故事，比如为什么被困在这里，为什么要逃出去。这种代入进去的感觉就很棒，那种恐怖题材的就更棒了。我第一次玩的恐怖密室叫《第九条岔路》，那还是实景——”

说起来，余欣喜欢的桌游类型也是那种有代入感的游戏。有些经典刷分类的桌游或者胡闹为主的聚会游戏她都不喜欢。

有一次她在我们桌游社分享了一个新桌游，玩家是探索洞穴的冒险家，把指示物随机播散在桌子上后用一个特制的洞穴形状的罩子给盖住，然后每位玩家用手电筒蹲着去照洞穴内部，然后从中挑选指示物。有意思的地方就是开口很小，用手电筒查看和伸手去拿是不能同时做的，而里面的指示物大部分都是无用的或是危险的东西，只有少部分是可以得分的。要是危险的东西到了上限就出局了。最后一个没有出局的人，或者五回合后分数最高的人获胜。

玩起来确实挺有意思的，其中余欣也是玩得最开心的。我想她喜欢的代入感就是这种吧。

“像《勇敢冒险家》那样吗？”

“啊，对，你还记得啊。好怀念，那时候我们经常玩来着，你每次都输。”

“因为我记性不好啊，空间感也很差。”

“你终于承认记性很差了。”

明明我们说得不是一回事。

“羽毛球也总是打空，美美怎么教你都教不会。”

美美是我们的体育老师，算是我们私下取的外号吧。

学羽毛球的那段时间真的是我高中时期最痛苦的一段记忆，可以的话我还是不希望回想起来。

“别聊这个，聊点别的吧。”

听我这么说，余欣哈哈大笑起来，整个楼梯间都回响着她那古怪的笑声。

“你安静一点。”

“不是，真的很好玩啊，我想起来你好几次举着拍子呆呆的，然后被羽毛球掉下来砸脸，我在旁边看着真的笑得肚子都要炸开了。你怎么做到的，难道你其实是天才？”

“我们非要把这个话题给聊下去吗？”

“这么一想，你真的什么运动都不行啊，拉腿的时候连腿都抬不到杠子上，坐位体前屈也是，哈哈哈，说到这个我又想起来了，我记得你推不到正数，最后是美美帮你把负号去掉了当成成绩对吧？”

为什么她对这种事记得特别清楚。尽管是高中时候的事了，现在听到我还是会有种羞耻到浑身发热的感觉。要是这是推理小说，那么余欣一定会作为“知道得太多的人”而被干掉，就在此刻。

不过以前余欣就是这样，特别喜欢逗弄我玩。当然高中的时候我很讨厌像余欣这样没有什么距离感，喜欢挑着别人没做好的地方一直说的人。不过现在过了许多年之后，我反而觉得余欣这样会更亲近一些，毕竟和高中毕业之后遇到的真的对我有恶意的人来说，余欣这样没有恶意的嘲弄显得可爱许多。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为什么嘛。很好玩啊。”

见我不语，她反而来规劝我：“哎呀，我们就别提这些往事了。俗话说得好，每个人都有走错路的时候。对名侦探荀萧萧来说，参加体育课或许就是人生中走错了路吧。”

真的有这种俗话吗？

还有——

“别再这么称呼我了，我会羞耻死的。”

4

前五楼倒是轻轻松松，我还觉得我们走得挺快的，说不定没几分钟就能爬到了。

“最近你在写侦探小说？”

“嗯。”

“诶，还是发在网上吗？”

“唔……姑且算是出版了？”

我不知道应不应该跟说我的出道作即将出版的事，不过余欣她们也都知道我想写小说，虽然心里还是有点害羞，但能被朋友看到我也挺高兴的。

“诶，什么时候出的？叫什么名字？我在网上搜搜看。”

“去年十一月的时候……名字叫……《小爱异境奇遇记》。”

老实说我不太喜欢这个标题，直到整本书写完之后我才勉强憋了个标题出来，其实从起名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喜欢了，可确认这件事还是要等出版之后，看到出版社在宣传的时候。

“我还以为叫《爱丽丝迷宫幻境》。”

“那不是一个剧本杀的名字吗？”

还是个挺有名的剧本杀，虽然我没玩过。

“是啊。唉，你真不懂玩笑话。”

余欣看着手机，几乎没怎么往上爬楼梯。稍微走到前面一点的我不得不停下来等等她。

聊着天的时候还好，两人都不说话的时候，看着周围白墙上的胡乱涂鸦，还是让人心里有些毛毛的。仔细看其中还有人用红笔写了个“还我命来”，究竟是谁在恶作剧。

“有卖诶，我马上下单。是你以前写的那个什么来着，那个酷酷的男生叫什么来着，那个系列吗？”

她是想说荀秀雨系列吧。那也是某种程度的黑历史了。

自诩记性很好的余欣为什么唯独忘了我的系列侦探是谁，还挺伤人心的。

“荀秀雪。这是你的笔名吗？啊我想起来，那个侦探是叫荀秀雨对吧，荀秀雪是他的妹妹。我记得还有个主角，是个酷酷的女孩。”

她除了“酷酷的”就没有别的形容词了吗？

“印蓝儿。”

“对对对，就是这个，我挺喜欢这个人的。在看那个什么来着，什么图书馆，什么迷路来着——”

“你说什么啊，是《图书馆的冒险》。”

“对对，就是这个。”

实际上印蓝儿没有在这部作品里出场，第一次出场的《冬日的侦探与少女的心》也是我在高中毕业之后写的，那时候余欣也没看到。之所以她会知道印蓝儿这个人，只是我在桌游社里聊过系列主角的设定。

果然是全忘了吧。尽管我知道自己设定的主角都没有什么特别的魅力，可是余欣这么直白的表现还是让我挺伤心的。

“你为什么不把侦探当自己的笔名啊，我记得很多侦探小说的主角都是这样的。”

因为总觉得有点不自在。

明明现实里的自己一无所成，到了小说里，同名的自己却是个什么谜题都能解开的名侦探，总有点自嘲的感觉。更何况我不喜欢拿男生的名字当自己的笔名，我也不理解为什么有些男作家喜欢用女生的名字当笔名。

“我喜欢荀秀雪吧，就用了这个名字。不过那个系列我早就不写啦，没人知道这些典故的。”

在我最早写的荀秀雨系列里，三个主角其实都是刻板印象。沉默寡言又孤僻自负的男侦探，任性天真又纯洁的女助手，以及一个早已看穿了世态炎凉，想要孤独地守护主角的劲敌。一开始写前两篇的时候没觉得什么，后面就慢慢厌倦了。以至于系列第三作就完全写不出来了。现在有的两个短篇和一个番外短篇里，我比较喜欢的却恰恰是侦探没有出场的《黑珍珠与白项链》，或许也能说明我的迷茫吧。

尽管都是些刻板印象，但荀秀雪依旧是我较为喜欢的角色。与其说喜欢，不如说是羡慕吧。在写这个角色的时候，我总是会想如果我也能像她一样，天真地玩着解谜游戏，对世界上的一切邪恶都不曾察觉就好了。在经历了之后的一连串事件后，我更加坚信了。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幸福。

不过我的这些心理活动，都不会告诉余欣。

反正余欣肯定早就忘了荀秀雪是谁。

“对了，以前你是不是还写过一篇，把我们桌游社几个人都写进去了？那个网上现在还找得到吗？”

虽然能找到，但我希望你别看。

“我早就删掉了，你就忘了吧。”

“诶，别这样，那可是我唯一出场的时候啊。”

“你又不是以正面形象出场的。”

“那又怎样。你以后再把我写进小说里。”

“可以啊，写成死者好了。”

“也没问题。”

她知道我在开玩笑，所以故意直接答应了，反而让我不知所措。

“没问题吗？”

“又不是什么大事。”

“算了，我开玩笑啦。”

余欣收起了手机，三两步追上了我。一抬头，没想到已经到八楼了。

“推理小说我最近也读了一本，叫《幽灵迷路了几天》，你看过吗？”

确实是最近的话题作。不过推理元素其实也不是很多。

故事大致就是一个幽灵想要回到生前的家，结果在一个个路口走错了路，到了别人家去，用简单的推理得出各个家庭主人公面临的危机之后，借由幽灵的力量帮他们化解矛盾。最后等幽灵到家之后，为什么会在离家有段距离的地方丧命，为什么会走错路，幽灵拥有的力量等等都会得到解释。看到最后会发现是个挺温情的故事。虽然核心诡计确实和某本叙述性诡计名作撞上了，但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格。

这本书确实写得很不错。不过据说这本书能成为热门书，全靠一个高人气读书博主发视频倾情推荐了。一向不怎么看书也对书没兴趣的余欣会看到也不足为奇。

只是我对和别人交流喜欢的书这点还是有些抵触。我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的性格很麻烦，可是每次都想要改变的我，在面对类似的场景时，总会下意识地说起了谎话。

“我倒是没看过。”

“好可惜，还想和你聊聊的。”

5

现在是第十一楼了，感觉双腿已经发酸了。果然爬楼梯去十七楼是个有勇无谋的行为。我现在也已经无心去看周围的涂鸦了，反正这个空间再恐怖也没有剩下的六层楼那么恐怖。

因为身体已经有些疲惫了，我们之间聊的话题也越来越少，喘气声也取代了说话声。这样下去疲劳感会加倍的，我提议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你不觉得我们现在的处境像最近新出的一个桌游吗？”

“什么桌游？”

高中之后我对桌游的热情就退却了，所以最近新出了什么桌游我完全不知道。

“叫《摩天大楼》的。”

“好朴素的名字。”

“是啊，背景是几栋摩天大楼，玩家就是要爬楼梯。楼梯就是各个轨道。机制就是爬轨，真正意义上的爬轨，很形象吧。”

余欣说得没错，形象到了我现在并不想听，至少在爬到十七楼之前不想。

可惜余欣听不到我的心理活动，她一旦说起自己喜欢的桌游，就恨不得一口气全介绍完。

“一共有五条还是六条的轨可以爬，每条轨的得分方式都不太一样，有些得分是看大局的，有些看楼层差，有些轨道上面有一段的分数会比周围的低。重点来了。这个游戏最好的设计是电梯。就是每个轨道都有个电梯，可以让你用电梯去想去的地方，所以游戏的精髓就是抢电梯，让自己抢到，不让别的玩家抢到，还是挺有意思的。有时候觉得自己爬轨爬错了，也可以用电梯来补救。我们的桌游社也拿经费买了一套，我最近一直在玩。”

听着确实很有意思，不过光听余欣这么空口说还是有点想象不出来，最好能亲自玩一下。

下次再和余欣一起出来玩吧。

“你们公司还有桌游社？”

“不是啊。学校的。”

学校？我之前怎么听她说已经工作了。

“等一下，你是说我们高中的桌游社？你怎么知道桌游社现在的情况，还能一起玩？”

“嗯？很奇怪吗？哦，你还不知道啊。”余欣嘿嘿一笑，故意神神秘秘地说道，“我告诉你，我现在在当老师。”

“啊？哪个学校的？”

“亏你还自称名侦探，我刚才不是说了嘛，是我们学校的。”

“啊？”

实在难以想象。

眼前这个人和老师这个词可以说一点关系也看不出来，这个有点孩子气的人怎么能当上老师的，真的能教育好学生吗？

“你教什么啊？”

“呃——”

奇怪，余欣怎么要在这个问题上犹豫。难道是那种会让我对她的印象产生巨大反差的课？我想想余欣最不擅长的课是什么来着……

“难道是英语。”

“你在看不起我吗？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去教自己都不喜欢的课。”

余欣最喜欢的是化学课，我记得她大学也是考进了化学系。本来我的第一反应也是化学，是她的反应让我怀疑起了自己的直觉。要是她专业是化学，又去教化学课，这不是很自然的事嘛，为什么要犹豫。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该不会是名侦探吧？”余欣想要转移话题的意图太明显了，我连忙打断她。

“你在教小学自然？”

因为小学的话物理化学生物之类的立刻会统一成自然课。如果说自己在教自然课就很明显是小学了，所以才犹豫着不想说。我们学校是从小学到高中都有的，老师的话应该可以跨校区走动吧。

“算你厉害，这都能猜出来。”

“真没想到，当老师一点都不像你的性格。我猜你是觉得这个职业很轻松才去的？”

“是啊，又有寒暑假，又不用承担什么压力，除了工资少了点其他什么都好。就当是花钱买自由好咯。”

“这话要是说出去会被人骂的。”

“没人会在意一个小学自然老师说什么话的。”

嘴上这么说，我也很欣赏她这种花钱买自由的魄力。如果我也能有这种魄力，或者说决断力的话，现在也不至于为职业问题而烦恼了。

“最近有男朋友了吗？”

“什么？你这个话题转得太快了吧。”

我做了个前进的手势，本来靠在墙上的余欣率先迈出了第一步。以此为信号，我们终于继续出发了。

“你让我想起来我男朋友了。”余欣又来了莫名其妙的一句。

“我还没听明白。”

“他也经常跟我说让我注意言辞。”

原来如此，我觉得任何人都会这么说吧。

“我觉得他说得很对。”

“那也比天天说自己是名侦探的人要好多了。”

所以就是余欣的这点让我以前很讨厌啊。偶尔一两次戳别人的痛点还能算有趣，多了可就会讨人厌了。

“你是不是也经常这样嘲笑他。”我反过来讥讽道，虽然她可能听不到讥讽的意味。

“也不是经常吧。最近一次就是他带我走错路了，走了好远一段才发现。很笨吧，到底要怎么才能把往西走成往东还没发现的。”

那么半小时前是谁带着我在写字楼附近转了两圈还没找到路呢？

6

“那只麻雀圆圆的很可爱，我本来想养的，没想到吃了我家的米就飞走了，气死我了。”

好不容易走到十四楼了，本来我想着休息一下再进行最后冲刺，然而眼前的景象却有些违和。

我本来正在和余欣聊一只迷路闯进家里的麻雀，现在因为眼前有些奇怪的景象，我下意识地中断了对话，加快步伐往上走去。

果然，刚才爬到十四楼的时候我就觉得上面的空间有点宽阔。上去一看，果然是到顶楼了。

可是这里明明才十五楼，按理说这里有二十五楼才对，还有十楼去哪里了？难道是不同的楼梯吗？可这里明明是安全出口的通道，不会这么复杂吧。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余欣跟在我的后面问道。

我立马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该不会是走错了地方吧。

之前余欣带着我从偏门进来，然后一路走到大厅的位置看到了牌子，指示我们要往前走。我当时正在跟余欣聊天，想都没想就直接往我们的前方走了。但如果按照正常的路线来考虑，我们应该是从大门进来后迎面看到这个牌子，这个时候的“往前走”应该是指笔直往前走才对，而不是我们这样往走廊的另一侧走。

那我们现在走上来的楼梯，其实是隔壁的另一栋写字楼的楼梯。

我们在下面瞎转的时候，确实看到这些写字楼有一部分是相连的，所以也不奇怪从一栋写字楼可以走到另一栋。

真没想到我们两个都没注意到……我正要这么想的时候，才发现刚才余欣说话的语气有点奇怪。

——有什么问题吗？

余欣在这么问的时候，语气里明明是在憋笑。

我立马回头看她，果然她半趴在扶手上，一只手捂着嘴巴，另一只手捂着肚子，显然是在笑话我。

我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怪不得之前就觉得有点奇怪了，好像某个词出现的频率特别高。只是当时我以为我们在聊天，所以也没在意。没想到原来是这样。

想到这里，我不得不无奈地摇着头，好气又好笑。余欣一直都是这样有些孩子气的人，就算当了老师也没有变。或许小学老师也真的适合她吧，往好了说就是很有童趣。

刚才我们在聊天的时候，余欣总是有意无意地聊到迷路或者岔路的事情。

第一次玩的恐怖密室《第九条岔路》。对我体育课的评价。剧本杀《爱丽丝迷宫幻境》。故意猜错我的小说的名字。推理小说《幽灵迷路了几天》。桌游《摩托大楼》的机制。男朋友走错路的糗事。闯进家里的麻雀。

确实一路上，余欣总是在把话题往这些词语上引，为的就是提示我走错路了。之所以不直说，肯定是想等着看我什么时候才能注意到。

在我的注视下，她的笑声越来越憋不住了。干脆也不掩饰了，笑得连腰都挺不起来了，几乎整个楼梯间里都是她的笑声。

“真的有这么好笑吗？”

“别人不好笑，但你是名侦探荀萧萧，就很好笑。”

在她的笑声渲染下，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了，忍不住苦笑起来。

“我真没想到你要走到顶楼才发现，亏我还一直给你提示。”余欣用变调了的声音说道。

“你怎么不直接告诉我。结果你也陪着我一起爬了十五楼。”

“我倒是无所谓，只是想看看你什么时候能发觉走错路了。”

果然和我猜得一样。这糟糕的性格真是那么多年了都没变过。

不过此刻我的心里更多的是绝望。

就算我们已经花了那么大的功夫走到了这里，结果只是单纯的无用功而已。从这栋楼的十五楼前往另一栋楼的十七楼，想想就觉得可怕。而且从时间角度来看恐怕也不乐观。第二次推迟预约，说不定以后要被店家拉黑了吧。

“别担心，这边肯定有电梯的。我猜那栋楼的楼梯间里还有个电梯可以用，不然你让二十几楼的那些人怎么上下。不过要是你还想爬楼梯的话，我也不介意，我也想多聊一会儿。”

“算了吧，我还是觉得我和你是聊不来的。”

凌小灵

2024年1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