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 除 社 交 恐 惧 的 紧 箍 咒 | 自我疗愈

续接上一篇《终止有毒的自我贬损》,与自我贬损(inner critic)对应的另一种有毒的认知是对外部世界的疑惧(outer critic)——这种疑惧会引发不同程度的社交恐惧。
今日这篇文章便是写给社恐者们的一封信。
如果你是社恐团一员,欢迎展信阅读,希望本文能对你有所助益;如果你不是社恐,但你身边有社恐,欢迎将此文转发给他们,希望能对他们有所帮助。此外,社交恐惧的成因有许多种(例如,原生家庭创伤、过往的社交经历等),本文中提到的方法主要针对原生家庭创伤引起的社交恐惧,但其他类型的社交恐惧同样可以参考。
To 社恐们:
Hi!
不知道此时此刻的你在做些什么。是窝在舒适的沙发里吃着薯片看剧呢,还是抚摸着身边宠物的柔软毛发,刷着手机,正对着某个谐星的视频露出微笑呢?亦或,你正因为失去了某位珍惜的好友而蜷缩在棉被里伤心落泪。
你是否更喜欢穴居生活?一间不大的屋子,只要给你开一扇明亮的窗,能看得见头顶的星光,让太阳神的橙光日日光临即可。相较于外面幽暗的丛林,你是否更享受这方不大的小天地?
可是,门外总传来喧闹的嬉笑声。三只松鼠总会把橡果皮吐到你的窗台上。外面的世界探进一只看不见的钩子,吊住你的好奇心。
你曾试图走出洞穴,踏上丛林历险之路,对吗?但却遭遇了毒蛇的叮咬、狐狸的欺骗、豺狼的围追堵截,对吗?你重新回到了洞穴,独自舔舐心上的伤口,决心不再轻易交付宝贵的情感。“我发誓。”你对自己盟誓,态度决绝,却又带着一丝迷离的泪光——小松鼠上次送你的橡果还摆放在角落的竹筐里。
“我到底怎么了?”
“是我出了问题,还是这个社会就是个问题?”
你一遍一遍询问自己。
我亲爱的朋友,请听我仔细道来。你不需要离开你的洞穴,只管选择最舒服的姿势,或躺或坐,或捧着你最爱的番茄味薯片,听我讲完这个故事。
小马莉拉六岁的时候,爸爸离开了她和母亲,不知去了哪里。莉拉很想念爸爸,但妈妈却反复告诉她:“你的爸爸是个车头车尾的混蛋。如果你再提起他,我就不要你了!”妈妈愤怒的表情吓坏了莉拉,她实在害怕再失去唯一的亲人,便把思念的泪水咽回肚子里去。唯一一张与爸爸的合照被莉拉缝在了泰迪熊身体里。当她抱着泰迪熊睡觉时,仿佛是爸爸陪在她身边似的。
妈妈很快认识了一匹来自西伯利亚的叔叔。不知为何,莉拉很是害怕这个新爸爸。他喝醉后会用擀面杖用力地打妈妈和莉拉,会在莉拉做错事后用细细的铁丝把莉拉绑在地下室里,不给她东西吃,直到莉拉用乞求的语气向他求饶。
莉拉越来越想念爸爸了,希望他能在某个时刻突然出现,将自己从继父的魔爪下救出,带着莉拉去往新的世界——一个安全的、温暖的家。
但是,奇迹一直没有发生。
莉拉的毛发变得黯淡,性格变得内向。她曾试图举起拳头反抗,却被妈妈和继父一起用暴力制止。莉拉伤心地望着妈妈,不明白她为何这样做。妈妈投过来的眼神像刀光一样划过莉拉:“一切都是因为你。”
这一刹,莉拉的内心翻江倒海:为什么是因为我?我做错了什么?难道爸爸的离开也是因为我吗?继父一而再地殴打我也是因为我的过错吗?天啊!我是个坏孩子!是我让这个家四分五裂,也是我的缘故才失去了妈妈的爱。原来都是因为我...
莉拉的学习异常刻苦,成绩也越来越好,但是她的朋友却越来越少。看着操场上玩耍的同学们,莉拉心里很是羡慕,却又不敢加入。她刚和长颈鹿绝交了。事情的起因是学校舞会上,长颈鹿抛下她,去和山羊跳了圆舞曲。莉拉生气又难过:看吧!他果然会抛弃我!独自一个站在热闹的会场中,莉拉伤心极了,突然闪回到儿时的情绪:难怪他要抛弃我,因为我不够温顺,毛发又粗糙,性格又这么内向。唉,谁会喜欢这样一个我呢?他们都会抛弃我的,像我的爸爸妈妈,还有我的新爸爸。大家都不喜欢我。
自此,莉拉更不愿意社交了。她恐惧被抛弃的痛苦。与其反复让自己难受,不如彻底断了社交的念头才好。
可是,花栗鼠还会来找她,每日会把新采的果子分享给莉拉。莉拉心动了:万一他不会抛弃我呢?万一他会一直对我好呢?莉拉试着把最爱吃的苹果切成小块装在盒子里带给花栗鼠,放学后同花栗鼠一起在绿茵上玩耍。
莉拉享受着久违的快乐,心情好多了。只是,莉拉慢慢发现花栗鼠总爱迟到,指甲缝里总有泥巴,而且花栗鼠不爱刷牙,牙齿黄黄的很难看。作为一个对自己要求完美的完美主义者,莉拉实在忍不了了,便想督促花栗鼠改掉这些问题,可花栗鼠自有他的理由——两个小朋友之间的问题愈演愈烈,直到诀别。莉拉又一次陷入愤怒和伤心的情绪:他为什么不能改一改呢?我这是为了他好呀!难道我做错了吗?我就是这样一点点努力变好的啊!当愤怒和悲伤的情绪消减下去,莉拉又开始了自我怀疑和自我贬损:可能我真的做错了吧?或许我不该那样逼他。都怪我!我为什么总是犯错呢?这样的我又有谁能忍受呢?我可怎么办才好...
听完莉拉的伤心事,猫头鹰老师扶了扶眼镜,问:“当事情发生的时候——我指的是当你每一次陷入负面情绪时,你的情绪指向的是对方这个人本身,还是由他们而引发的不愉快的感受呢?”
“好像是那种感受吧。我不喜欢那种感受,会让我觉得自己很糟糕。我不想再体会那种感受,很讨厌。”莉拉别别嘴。
猫头鹰老师继续问:“你有没有发觉,这些感受似曾相识呢?”
莉拉沉默了一会,答道:“每一次的感受好像最后都会指向‘我不会被人喜欢’‘没有人会喜欢我的’这种想法。”
“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想法是什么时候呢?”猫头鹰老师问。
“噢,那是很早以前了。当妈妈第一次对我说‘一切都是因为你’的时候,我第一次意识到是我导致了我们家的悲剧,也是因为我爸爸才会离开我们,妈妈才会不爱我,继父才会惩罚我。都是我的错误,我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莉拉的眼睛里盈满了泪水。
猫头鹰老师用胳膊揽过宝莉,轻轻抚摸她的头,柔声说:“莉拉,这些都不是你的错。不要把父母的错误和责任揽在你自己肩上——这是他们做的最错误,也是最糟糕的一件事情。而你现在对人际交往的恐惧,正是因为你儿时同父母糟糕的关系引发的。要知道,我们人类是社交型物种,而社交的基础技能便是从同养育者的互动中习得的——这是非常重要的一个阶段。一旦婴幼儿未能通养育者形成健康的、良性的互动关系,甚至是一种危险的、恶性的关系,便会在孩子的认知中烙下‘他人即地狱’的印象。长期呆在这样的环境中,最终你会形成无意识的认识,即认为别人都会如你父母一般,会伤害你、会虐待你、会抛弃你。”
莉拉问:“老师,那这种认识可以改变吗?我现在很抗拒同他人交往。我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猫头鹰老师拍拍莉拉的肩膀,说:“当然可以了。首先,你要明白,造成这些问题的根源不是因为你的不完美,而是父母错误的养育方式。另外,社交恐惧是一种心理状态,也有等级之分,不能一杆打死。内向性格的人多少会有点社恐,只要没有严重影响到正常的生活,都不算作问题。”
莉拉低下头,小声问:“有人说,需要把加害者钉在耻辱柱上以牙还牙,才能疗愈自我,是这样吗?”
“不。莉拉,让你知晓事情的真相,并不是让你学会憎恨。憎恨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你可以使用健康的方式去表达你的愤怒和不满,但不要助长仇恨的气势,那只会让你走向另一个可怕的极端。你可以选择不原谅,但一定要释怀。用仇恨作为生活动力,无异于饮鸩止渴。”
“如何释怀呢?”莉拉睁大了双眼望着老师。
“释怀是一门深奥的学问。在我们这个地方,你很难做到彻底同养育者断绝关系——虽然这个方法在别的地方是可行的,因为那里的人能够共情你的苦难。但我们这里不同,直接切断联系短时间能消减你的苦痛,但是社会道德的压力又会把你打入低谷,让你进退两难。不如换种方式,去了解父母为什么会采用这样的养育方式?他们是否也曾被如此对待过?他们是否也是错误养育方式的受害者?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就尝试用同情替代憎恨吧。当你知道了这些问题并非由你而起后,下一步,你需要做一个合格的交通员。”
莉拉疑惑了:“交通员?”
“是的。你现在陷入两种恶性循环:自我贬损和对外界的恐惧——这两种循环交织在一起,无管控地在你脑子里肆虐。你需要安排一个交通员帮助你梳理这些想法。人的潜意识想法在进入意识,被我们知晓前,会有一个前意识阶段——这个前意识就是我说的交通员——他会拦截那些不适合或不想被我们知道的想法,只允许合规、合适的想法通过。既然你已经明白你的人际问题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你的养育者出现了问题,那你需要有意识地拦截下脑中那些自我贬损的想法,一条一条改写它们(具体作法请参考上一篇文章《终止有毒的自我贬损》,可以类比修正14条自我贬损的方式去进行)。同时,要修正那些对人际交往恐惧的想法。例如‘世界上大多数人是善良的、正直的、可信的,也有少部分人是不值得信任的、有伤害性的。我会甄别出前者,将他们作为朋友去对待,我也有能力甄别出后者,并保持与他们的距离,不让他们伤害我。’诸如此类的想法都需要你这个交通员去识别、修正,再放行。建议你选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安安静静地完成这个作业。”

“这只是第二步。第三步是要将你的情绪疏解出来。不但要疏解出留在你内心的那个孩子的情绪,还有你后来每一次的失去。你可以选择疗愈冥想、写作、艺术创作、看电影、听歌曲等多种方式,去触摸内心里被隐藏或被压抑的幼时的伤痛,让它从你身体里流淌出来,同时去感受它带给你的全部感受——切记,不要去评判它,只是去感受。如果你又遭遇了人际损失,也要去把相应的情绪疏解出来,方法同上(当然,还有更多的方法等待大家去尝试和发现)。”
猫头鹰老师望望远处的晚霞,继续说:“学会用愤怒让你脑中叫嚣的恐吓闭嘴,再用眼泪蒸发掉脑中贬损的言语,进而化解掉内心的恐惧。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在疗愈的过程中,你可能会多次回到幼时的场景,陷入负面情绪,但是不要怕,要反复实践那些疗愈方法,我相信你可以做到。当这些想法出现在你脑中时,你这个交通员要严厉地斥责它们,赶它们回去。你要时刻记得,一边修正想法,一边疏解情绪。要双管齐下。另外,保持你的正念练习,选择一种或两种适合你的练习方式,坚持做下去。正念的意义就是帮助你更敏锐地去意识内心正在发生的一切:情绪、感觉、想法等等。敏锐度提高了,交通员才能更迅速地实施拦截和修正。”
“可是,老师,”莉拉皱皱眉,“我还是害怕会受到伤害,我不确定能否以真心换真心。”
猫头鹰老师指一指远方的落日:“有这种想法不奇怪。我们都希望能得到正面的情感回应。但并不一定次次如愿。《黑客帝国》里面有个情节是队长让男主尼奥选择红色药丸或蓝色药丸——红色能感受到真实的悲与喜,而蓝色会让他体会到虚幻而持久的快乐。最终尼奥选择了红色药丸。我讲这个的意思,是想让你明白,伤心和开心都是真实生活的一种体验。有时,正是伤心和痛苦才让我们更加了解自己,更明白更适合我们的究竟是什么。允许自己试错,没有谁生来就是智者。把自己当做那颗蚌里的砂砾,用血汗磨砺成那颗独一无二的珠子。”
故事就讲到这里吧。我的朋友。
我无法武断地告诉你莉拉一夜之间成长为一匹无忧无虑的小马。我只知道,故事仍在继续被谱写,莉拉还会遇到许多新的挑战,或大或小,但她拥有了改变的勇气和能力。
或许你和小马莉拉一样,遭遇过童年的创伤,希望你能明白个中原委,从过去的创伤中走出来;或许你只是因为曾经的人际伤害而对世界失去了信任,希望你能重拾勇气,推开那扇紧闭的门。如果你是前一种,可以借鉴故事中猫头鹰提出的建议,按步去解决问题;如果你是后一种,同样可以借鉴纠正想法、合理发泄、正念练习这三种方法去执行。无论哪一种,社恐的终极疗愈要在安全的、健康的人际关系中进行,达成这一步的前提是:走出去。
听!
春天的脚步声在临近,你准备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