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ver 2023
距离2023年结束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这一年,好像并不像上一年,发生很多重要的节点,比如辞职,比如考研上岸,我甚至很多次跟芳芳说好像今年什么也没干,而对应的场合是她买房了,她搬进新家了,还有,她被求婚了。就好像到了这个阶段,只有上面提到的这些事情,才叫事情,其他都是无关痛痒,小打小闹,不足挂齿。
直到这次从成都回来,我才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实现了很多本科毕业后一直没有实现的心愿,我想看的很多风景,想见的人,都在这一年里奔赴了。
春节结束后,由于和阿纬之间的争吵,连夜去了扶绥找芳芳,在寒冷的初春夜里,得到最紧密的安慰和温暖。紧接着阿纬来广西,这是我们今年的第一次见面。
三月中旬,我去贵州见到了婷婷,我们在贵阳听春天夜里雷雨交加,坐在酒店高层房间的玻璃窗下看城市雨幕降临,我们坐上绿皮火车穿过山里的浓雾,去找寻《路边野餐》里的镇远,在黔东南灰蒙蒙的绿色里,呓语一样说着原来。
然后回到学校,度过了一个湿漉漉的春天。清明节还回了一趟家。
四月初,阿纬去长沙出差,临时决定去找他的时候我还在医院当志愿者,就在中午短暂的休息时间里,买了第二天一早去长沙的票。和阿纬在长沙度过了一个周末,没去什么地方玩,住在中南林业科技大学周边,就在附近逛了逛随便走走。很多个瞬间,甚至反应不过来自己是在哪个地方,相似的街道,路边的小吃店,繁闹的商场,明明两个人少有在一起的时间,却又好像反复过着这般相似的生活。
四月份,在春天的尾巴上,和芳芳去了广州和顺德,尽管是淋了一场大雨,相比于前年两个人第一次一起来广州,好像只剩下幸福。很凑巧的是,前年也差不多是在这个时候来的。见到了洲洲,那时候他还没有女朋友,我们之间好像还有点不够清爽的尴尬,但也并不影响在陌生城市里见面的开心。我们在顺德走了很多路,几乎从早上走到晚上,走到腰也酸了,脚也痛了,却还是舍不得春天温暖湿润的空气,恨不得长长久久地浸泡在里面。
从广州回来后,加入到学院研究生复试的工作里面,送别了前任辅导员,还见到了张晓风老师。
五一假期回了南宁,和爸妈待了几天,见了阳月,还去烫了头发。紧接着,母亲节的那个周末,熊的爸爸离开了,我回了一趟忻城,顺便在家陪妈妈过了母亲节。这好像是我长大离开家上学后,第一次陪妈妈过的母亲节。今年不止一次地有人跟我说,要多陪伴家人,而她们,都是失去了的人。
520那一天,和老师一起带本科生去兴坪古镇调研,坐在街边的小咖啡馆里长久地发呆,为老师说的一些话陷入对未来深深的迷茫中。照理说,我既然选择了一条自己要走的路,好像就不应该迷茫,在外人看来,甚至属于那波“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可事实并不如此。我坚定说出的话,大多都是当下拍着脑袋说的,我坚定要去做的事情,也并非做好了承受一切后果的准备,都总是走一步看一步。
六月初,毕业的气氛已经浓烈到极致,给彩云她们拍了两波毕业照,自己也不可避免地陷入到毕业和离别的情绪中,平时关系很一般的师姐,也因为她们要离开而产生复杂不舍的情绪,甚至在送文文和彩云离开的时候不小心掉了眼泪。吃了一些散伙饭,让我想起去年的夏天,也是这样反复地告别,一遍遍说着下次再聚的话。
然后,我去了上海,那个曾经出现在《小时代》封面的金光闪闪的上海,尽管我已经不再好意思在人前提起这就是我对上海的启蒙,但事实的确如此。青春里关于上海的幻想与向往,皆是源于那个人,可能是做过的梦都太过美好华丽,以至于后来也不忍苛责任何,只能是沉默着不再提及。这也是我和阿纬今年的第三次见面,一起的还有芳芳和李菊。我终于和年少时候一起挽着手去报刊亭买杂志的女孩子,还有跨过遥远的距离来到我身边的爱人,一起走在曾经梦想的城市。我们穿过头顶晾着衣服的弄堂街道,在地铁上安静着偷听旁边的吴侬软语,在外滩拍下傻傻的游客照,还在将要离开的早上特地去看了一眼苏州河。
我和芳芳在上海分别,然后和阿纬回了山东,动车在夕阳下跨过长江的时候,我突然想到此时此刻离我很远的那个小山坳。在长大的这些年里,尽管辗转了很多地方,但我很少觉得我离它很远,这是其中一次。那天晚上到阿纬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一进门我就见到小白,可是他好像已经不认识我了,没有像原来一样一开门就朝我跑来,我有点失落,但是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这是我们三年前分开后第一次见面。晚上我自己睡在最里面的那间屋,那个房间的门关不稳,夜里几次被风吹开,我每一次都吓一跳然后起来关门,一直反复折腾,很晚都睡不着。终于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门又开了,过了一会儿感觉到一小团东西蹭的一下跳到我的床上,我才知道是小白推门进来的。我轻轻叫他的名字,然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他呼噜呼噜的朝我贴过来,软软地趴在我的胳膊旁边,我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一动不动,贴着他模模糊糊睡着了,生怕把他吓跑,但后面再醒来他已经不见了踪影。第二天起来发现他趴在客厅的窗台上,就好像昨晚从未进过我的房间。
在阿纬家的那两天,一起去菜市场吃早饭,去吃他经常跟我说的小龙虾和烧烤,在夏天的夜里牵手去湖边散步,然后坐在湖边吹风,我们像所有正常的小情侣一样度过黏腻燥热的夏天。离开的前一天,陪他去上了个班,在他去上班的时间里,一个人逛了夏日里寂寞的工厂,坐在食堂门口的树荫下吃小超市里买的雪糕,还提着一个新买的水桶,偶尔有职工或家属从我面前走过,总要多看我两眼。不知道是我的无所事事还是我脚上花花绿绿的人字拖,在这里有那么点格格不入。
离开山东的那天晚上,在济南和阿纬的朋友一起吃了个饭,她跟我们本科是一个学校的,所以也算是很早就认识了。在去机场的路上,偶遇了黄河上的落日,我对这种突然降临的巨大浪漫毫无抵抗力,却还是因为随之而来的离别陷入无可抵制的难过。
六月中旬,芳芳来了一趟桂林。这是我来到这个学校后她第一次来桂林,还是因为我总催她再不来我就要离开这个校区了,她才在一个周末极限二十四小时游了一趟桂林。顺便也实现了我们一起去一次酒吧的心愿。
七月初,爸爸妈妈和阿琛也来了一趟桂林,顺便帮我搬寝室然后接我回家。我们在最热的时候坐船去游了漓江,然后去看象鼻山。长大后的很多次出行,都好像弥补了小时候的一些遗憾,比如和爸爸妈妈一起去动物园,再比如这一次。
然后,我开始了为期两个月的暑假生活。
假期之初,和芳芳去了一趟云南,起因是去曲靖参加她大学室友的婚礼,但还是在昆明多待了一天半。这一天半里,全是故地重游,全是那年今日,在空旷的大马路上哈哈大笑,又顶着夜晚的凉风从地铁口骑车回到酒店。五年前吃的干锅,鲜花酸奶,还有南屏街上的石像,我像熟悉一个朋友一样熟悉昆明,它一遍遍出现在我从早到晚的电话里,虽然只是第三次来,却好像阔别已久的半个家乡。在曲靖的第一个夜晚,住在一个离芳芳朋友家很近的民宿,由于靠近电梯间和糟糕的隔音,两个人在心惊肉跳中睁着眼度过了一晚上,幻想看过的无数个悬疑剧情节,然后第二天顶着晃成浆糊的脑袋去参加婚礼,并且果断另外找了酒店中午就搬过去。
从云南回来,发了一场高烧,爸爸骑电车载我去小诊所,留我自己一个人在那里挂水然后回家做饭,外面下着大雨,直到天黑,才又来接我回去吃饭。连续两天晚上反复烧起来,妈妈半夜来看我,给我量体温贴退热贴,突然就觉得好像这样也很好,再多烧几天也没关系。长大后大多数生病的时候,都是在外面,爸爸妈妈不在身边,虽然好像也早就已经习惯了,突然被这种熟悉的感觉包围,却还是忍不住眷恋。
然后,开始度过炎热平静的暑假,上午和妈妈去河边洗衣服踩水,拥有长长的午睡,夜晚暑气散去后出去散步,有时候和爸妈,偶尔和柳桃,大多是自己一个人,在学校的操场上一遍遍转着圈圈。做了很多芋圆,隔三差五晚上就切水果拌芋圆捞椰汁,还经常去小广场那里买两块五一杯的凉茶,一天能喝掉两大杯。也做了很多顿饭,中午也做,晚上也做,好像这是我为我的家人们唯一能做的一点点实质性的陪伴。还在爸爸的极力怂恿下,和表姐一起去考了摩托车驾照。
开学前自己在南宁住了几天,见了芳芳、熊、颖颖、之前一起工作的小伙伴们,还去看了范和她的小宝宝。然后阿纬来了南宁,陪我走完这个暑假的尾巴,再把我送到学校,并且实现了一起去游泳的心愿。这是我们这一年里见的第四次面。
国庆节假期,回家,去武宣参加兰馨的婚礼,给她当伴娘。在家度过了中秋节,终于在念叨了这么多年后,去了一次老街看花灯,然后回家到楼顶供月亮,很晚很晚,爸爸和阿琛都去睡了,也还和妈妈在楼顶坐着,说了很多很多话。紧接着回学校去了一趟恭城做调研。生日的那个周末,芳芳和老温来桂林,一起去独秀峰山看日落,一起吃了颖颖买的生日蛋糕,度过了十月份最快乐的一个周末。
十一月份是今年为数不多的专心搞学习的一个月,把所有想出去玩的心思都收了起来,硬着头皮整完了小论文的初稿,虽然一直拖到现在也还没有改。天气还没有很冷的时候,早上还能骑车去育才的图书馆,下雨天也有在宿舍学习的时候,甚至还拍了十来天的vlog,只是后面还是觉得文字的记录方式更适合我所以放弃了。这个月里很意外地和卓艺走得近了起来,自从一起去尧山看了日落后,好像关系变得很亲近,和她在一起玩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跟她说的话已经超过了之前在学校一整年说的话。想到之前也一起做过新中特的课程作业,但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成为朋友,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有时候真的是很奇妙的缘分。
十二月份感觉一直在路上,月初,借着芳芳进新房的由头,跑回了一趟南宁,还见了彩云一面,在万象城一起吃了个饭。然后卓艺去南宁,和她假装游客玩了几天,拍了很多照片,从一些从未看过的角度看南宁,有点遗憾当初在的时候没有看到它这么美,但也可能是看的人心境变了。在南湖边和卓艺看日落的时候,心里想的却是什么时候,我才能和那个人在城市里长长久久地看日落。接着,和芳芳去了JJ 的演唱会,又实现了我们愿望清单上一起看一次演唱会的心愿。回学校不到一周,李菊求婚,我又从学校跑回来,我最爱的女孩,在被求婚的这一天,捧的是我买的花,吃的是我买的蛋糕,就在我的眼前,戴上那个男人给她的求婚戒指。我不知道他以后会不会像我爱她一样爱她,但只要像这一天一样爱就够了。
今年我去了两个单单是走在路上就能一遍遍感叹“是这里耶,我真的在这里”的地方,一个是上海,另一个是成都。没错,在这一年的末尾,我终于和阿纬回了成都。其实出行前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去,毕业五年说了很多遍要回去,但是由于种种主客观因素,竟一次也没成行,这一次真的买了票订了酒店,反而又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直到真的坐上五个小时的动车,终于在天将要黑下来的时候从衣冠庙地铁口出到地面上,那种不真实感才终于消尽。
阿纬的航班比我要晚一些,所以我拥有了在成都单独的六个小时。在酒店放下东西后,打车去小兰姐姐公司附近等她下班一起吃饭,一路上一直东张西望,试图认出来一些途经的原来走过的地方,可一切又是那么陌生。在约好的商场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她才到,远远发现对方的时候,我们都叫了出来,然后她冲过来抱住我,松开的那一刻我的眼泪已经出来了,不好意思被她看到,又抱了她一会儿,哼哼唧唧的说不出话来。那天晚上的晚饭还有她老公一起,在分开后打车回酒店的路上和芳芳打电话,说突然意识到,好像成了家的朋友出来玩都会带上老公一起,是因为默认老公也加入自己的朋友圈吗,她说是的。我一下有点失神。
和阿纬住在老校区附近,第二天起来就去逛学校了。学校后门的菜市场还是那个样子,紫燕百味鸡出人意料地开到现在,拍给鲁玄玄看的时候,她说后来紫燕百味鸡也开到了她家那边。但总觉得没有学校后门的这家好吃。小吃食堂已经不存在,变成了宽敞明亮的网红食堂,商业街也没有了,变成学生的社团中心,一教由于考研封考场没能进去,和阿纬站在后门,还是想起了很多个在后门小花园里散步的傍晚。后来要走出来的时候,在行政楼前面的路上,竟然遇到了秀民阿姨,她后来说第一眼没敢确认是我们所以没敢叫,但我一看见她,就冲过去抱住了她。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呢,就这一小会儿,刚好就走在这条路上,这么恰巧就碰上刚刚还在谈论的老师。
和阿纬报了个去四姑娘山的团,第三天一大早从成都出发,前往川西。为期不满两天的行程里,经历了高反和晕车,也见到了最纯净的蓝天白云雪山草甸,和阿纬在藏民家里围着圈圈跳舞时,好像远远逃离了平日生活里的琐碎,实现某种精神上的乌托邦。虽然嘴上一遍遍说着再也不会上高原,再也不要受这种罪,心里也很清楚得很,幸好还是来了这一躺,幸好,我们又一起看了新的风景。
返回成都后的两天,在小兰姐姐家住了一晚上,围着踢脚线在屋里取暖聊天,一起去了新校区,一起吃了火锅,还又单独和阿纬再去了一趟小镇,就为了去吃个泉水烤鱼。来之前他就一直心心念念,觉得要是不吃上一次,回去一定又得念叨了。成都那几天的天气一如既往地没有很好,天色一直是灰蒙蒙的,偶尔还零星飘点小雨,却也觉得,太好了,一切都太好了。
和阿纬在成都南站分开的那天,还是哭了,觉得难过,尽管这一年相比前几年,好像真的见了很多面,却也无法避免每一次离别的伤心。今年好像跟芳芳说了好几次,想要推进人生的进程,直到这一次从成都回来,我才真正意识到,其实自己并不是想要在这条既定轨道上去推进什么,而是二十八年来的人生,第一次真正觉得,和一个人生活在一起好像也不赖。包括这一年里偶有的独居时刻,都不再像前几年一样让我觉得一切都很理所应当,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计划之内,我更多的想要和朋友待在一起,想要被人气包围,甚至不得不在夜晚降临的时候纵身一跃跳进人海里,直到生理的疲惫不得不把我拉回。我也开始更加习惯和父母还有阿琛生活在一起,我可以旁观他们的混乱,耳听他们的吵闹,在某种过去从未习得的秩序感中获得一定意义上的安稳。刚回家的那天,和卓艺说到,好想要一个完全按照自己意愿构建起来的家,她说我给她说哭了,我转头一想,好像这近半年来,每次意识到自己有这个想法我也都会哭,或许还是不能想,不当想。
无论如何,过去的2023年,不管是和朋友还是家人,都花了更多的时间待在一起,和阿纬,也终于在毕业后第一次一起完整度过了一年的春夏秋冬。在打下以上这些字之前,我以为我的这一年是庸碌度过的,可现在,只剩下感激,对这一年经历的所有。去年的这个时候,从楼梯上摔下去崴了脚又恰好新冠躺在床上顶着一个星期没洗的大油头,打下新一年的愿望,希望自己在这一年里更坚定,更自由,希望世界会更好。现在,世界有没有更好我并不知道,但我好像更好了一些。那么新的一年,请继续前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