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里达 Envois 序言
你们可以把这些寄件读成一本我未写之书的序言。
它入手于邮政的去向,从所有类型的邮政谈到精神分析。
比起对邮政效应进行精神分析,不如说是试着从一个特异的事件中退还回来,从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退回到一段邮件历史、一种邮件技术、关于投寄的某些一般理论,以及企图凭借电信手段从事的一切。
这部作品的最后三个部分,《思辨——关于“弗洛伊德”》,《真理的邮递员》,《关于一切》,它们在篇幅、前情或假托、方式与日期上各不相同。但它们都保留了这个项目的记忆,有时甚至加以回顾。
至于这些寄件本身,我不知道读起来是否站得住脚。
如果你们情愿,可将之看作一场通信的遗迹,于不久前毁坏。祸根是火,或一个替火的图形,在名为火舌的心爱之物里,在余烬里,绝不要有漏网之鱼,如果这里有余烬的话。
除非造化弄人。
一次通信,意味着要说的太多,或太少。也许不是一次(但要么多于要么少于),信也没那么说得通。这还有待决定。
今天,一九七九年九月七日,这里只有寄来的东西,寄来的只有那些被赦免的东西,或者如果你更喜欢“保全”【sauvé】一词的话(我已经听到“妥投”【accusé】的低语,好比人们口中的核收),当然,它们幸存的依据是一个相当奇怪的原则,而我认为,即使在今天,这种原则也是有争议的,如同所有的格栅(grille)、筛网(crible),拣选(tri)的经济学,它无处不在,尤其是那些用于留存,更不必说用于档案的情况。简言之,我不同意这一原则,我一次次地谴责它,这方面的和解是不可能的。在这段时间里,人们会看到我有多坚持。但我却不得不向它屈服,由你们来告诉我原因。
它首先由你决定:我只等待一个答复,它落在你的身上。
我省音如此。这同样是一种赋予自己的样式,省音撇。一种样式和一种语气。这个词——省音撇——,它所说的话是对那唯一者说的,活生生的问(说话或写作的人打断了序列的连续性,蓦地转向某人,甚至某物,他对你说话[s'adresse à toi]),但这个词也标出了转移的地址(l’adresse)。
筛选火焰?我没有放弃这一做法,只是为了让它更加正当理智。
然而某些时候我试图解释自己,我会唤出一个程序、操作,种种技术:隔火墙,除声器,干冰。它们出现在1979年2月(第4,第5和第6封信中摆明了几种手段),1979年3月和4月(我们可以在3月9日和15日的信中找到更合理的提示),最后还有同年7月26日以及31日的信。
我还想要抢在坏读者的前面,对他们的不耐烦有所提醒:我呼吁或指责那些受惊的读者,赶紧下定决心,马上做出决定(为了消除,换句话说,为了回归自我,人们想事先知道要期待什么,人们想对发生过的事情有所预计,人们想要预计)然而,这是坏的,关于坏我不知道其他的定义,预测终究是坏的。它是坏的,读者,别再惯性地躲到身后了。
无论最初长度如何,消失的段落都得到了标记,在它们被焚化的地方,是一道52个字符的空白(空52个字符)而这片被摧毁的表面范围,是一份永远无法确定的契约。它可以是专有名词或标点符号,也可以是一个撇号,用于代替一个被删除的字母,单词,单独的字母或几个字母,也许是一些短句,也可以是绵延的长句,无论多寡,有时它们原就没有完成。显然,我指的都是词语、句子或字符的某个连续体,也许可以这么说,它在一张卡片、一封信件或一枚卡片信的内部缺失了。由于完全焚化的寄件无法被任何标记指认。所以我最初想过保留数字和日期,换句话说,就是那些签署之地,但我没有这样做。这本书会是什么样子?我首先想要的,我劳作的目标之一,是写一本书——部分原因依旧晦暗不明,而且我觉得它会永远晦暗不明,而余下部分的原因我则必须保持沉默。一本关于什么的书?或者说关于谁?
至于52个字符,52个无声的空格,这是一个我想要的象征性和秘密的数字——简而言之,一个博学的密码,听起来非常天真,它花费了我大量的计算。如果要我现在宣布,而这是事实,我发誓,我其实完全忘记了这一计算的规则和要素,就好像我把它们扔进了火里一样。我甚至可以写出一篇关于它的长论文(或赞成,或反对,加入精神分析或不加),但在这里并不恰当。这么说吧,这项安排,在整本著作中始终都是一个间接的问题。
谁写的?对谁?是为了投寄,派送,转达什么?地址在哪?我无意给人惊喜,或者通过费解来引起人们的注意,我不得不诚实地说,我最终并无答案。最重要的是,如果我对这一称心的主题有着丝毫确信的话,我就不会对这些往复书信,对这种截断有任何兴致了,我指的是它们的出版。
从一封寄件到另一封寄件,签署人和收件人并不总是可见,也不一定相同;签署人可能会与寄件人混淆,收件人也可能会与接收者混淆,甚至与读者混淆(比如你),等等。你们会体验到它,有时会非常敏锐地感觉到它,尽管困惑不解。这是种不愉快的感觉,我请求每一位读者原谅我。事实上,它不仅令人不快,它还毫无分寸地把你们牵扯到悲剧里去。它禁止你们调整距离,也禁止你们拿走或丢掉这些距离。这有点像是我的处境,而这就是我唯一的借口。
就像你们熟悉的邮政运动,以及精神分析运动一样,也去熟悉这些寄件授权的任何东西吧,比如伪造、虚构、化名、同名或匿名,你们的疑虑不会消除,即便我毫不含糊地认下对这些寄件的责任,对它们的残余或不再残余之物的责任,这股疑惑也不会得到起码的淡漠、软化或骄纵。为了与你们订下关于它们的合约,我在这里署下自己的名字,雅克·德里达1.。
1979年9月7日
1. 我很抱歉你不太信赖我的署名,毕竟它们颇为繁多。的确如此,但我之所以这么说,并不是为了增加几分额外的威信。更不是为了扰乱你们的视听,我知道这代价多大。你言之有理,我们的确可能有好几个人,当牢骚把我掳走,或者当我仍在试图勾引你的某些时候,我并不像我说得那么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