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考结束,我抑郁了
刚结束的高三期中考试是海淀区第一次统考,虽然我大概知道小咸鱼不会考太好,但也实在没想到会考得这么糊。
用她的成绩参照全市排名大约是两万多名,别说985、211没戏,即便是双一流或者是那些极为普通的大学也都够呛能上了。
家长会开完后我就开始失眠,每天患得患失,只要想到她的未来就是一片灰暗。
渐渐地我发现自己对什么事情都失去了兴趣。不再去跑步、健身,也懒得参加朋友的聚会,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着,甚至影响到工作。
我开始健忘、迟钝,打开电脑时,那些好词、好句明明都到嘴边了,可就是想不起来该怎么表达。

起先我以为是自己的脑袋出了问题,甚至怀疑是不是得了早发的阿尔兹海默症。于是赶紧预约了一家三甲医院的脑神经科。医生问我怎么不好,我就说了自己的症状。她又继续问,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不开心的事, 那肯定是小咸鱼考试成绩差,快高考了却还不知道学。
等我我絮絮叨叨说完,医生很快告诉我答案:“你应该是抑郁了。”
听到这个结果,我简直难以置信,别人家不都是孩子成绩不好抑郁吗?到我这儿就成了孩子成绩不好,妈妈抑郁了。
回来的路上,我拎着一兜子治疗抑郁的药,心里却是哭笑不得。原来,最无法接受小咸鱼成绩不好的,竟然是我。
想起这段时间,隔三岔五就和小咸鱼大吵一架,有时候甚至熬鹰一样地一起赌气到半夜。第二天,她早上顶着黑眼圈上学,我也是抑郁、焦虑再加上失眠一整天没精神,把好好的日子过成了地狱模式。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这样一句话:家长的心态,是孩子成长的晴雨表。家长对待孩子得失、成败的态度,会影响孩子看自己、看世界的方式。
是啊,输不起的家长,如何养出赢得了的孩子?其实并不是孩子输不起,而是父母害怕输。
晚上,小咸鱼委屈巴巴地问我:“妈妈,我考不好就不是你的小宝贝了吗?”
我听完觉得内疚极了,事实上,并不是小咸鱼输不起,而是我害怕输。我害怕她考不上好大学,找不到好工作。除了害怕她以后会过得不好,其实也很怕在亲朋好友面前失去面子。
我从来都对自己没有要求,可对小咸鱼的要求却是很多。其实力争上游本没有错,但我也不该把焦虑和压力转移给她的理由。
过去我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把孩子的成绩看得过于重要,却忘记了成长这一路上,过度的期待、压力对孩子的伤害有多大。
其实有些道理很好懂,生活中本就不仅仅有高考。如果孩子就是个普通孩子,那你只要陪着她走过这一段经历就好了。
最好的大学谁都想上,可不是谁想上就能上。也许多关注她的兴趣所在,能在一个普通大学中找到一个适合她的专业就是最好的结果。
高三这一年,小咸鱼成长得很快, 我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对她讲各种道理,她难道不比我懂吗?更不能去抱怨她,因为抱怨其实更像是诅咒。

考试没考好,小咸鱼也会失望沮丧,如果我再步步紧逼,那她会更加焦躁,甚至因此越发不想努力。
而我的督促最终换来什么呢?小咸鱼愈发沉默,我还抑郁了。所以未来的日子里,我要接纳她的平凡,努力调整自己,用积极乐观的心态面对她在高三这一年的时光。
作为家长,永远不要低估情绪的杀伤力,父母的好心态或许不会让孩子的成绩提高,但坏心态一定是更加负面的,要是因此导致孩子厌学、抑郁才是最难挽救的。
白岩松说过一句话:输得漂亮是人生的价值,也是最好的人生。
我觉得人生就没有输赢,高考的结果更是算不得输赢。
每一个孩子就像是父母情绪的接收器,当父母不安时,孩子就会立即警觉;当父母放松时,孩子立即感到愉悦。
曾经看过一个教育专家说过,提高孩子成绩最好的方法是什么?答案很简单,就是一句话,在孩子面前持续保持情绪稳定。
如果小咸鱼全部的精力都用来提防我了,那根本没有多余的注意力去分给学习,又怎么会成绩好呢?
以往每次我们大吵一架后,等到我冷静下来的时候,都会暗自后悔,不停地告诫自己下一次一定不会再犯。
也许我每次不是只关注她的成绩,多关注她多方位的成长,或许就能和自己达成和解,也不会落到情绪抑郁的结果。
对于现在来说,我对小咸鱼还能做的事情就是——给她提供最好的情绪价值,顺利度过高三最后这几个月。至于结果如何,那就顺其自然,接受平凡。
再说了,平凡也不是一件恐怖的事,我不是也平凡着吗!

天早上小咸鱼准备上学时,我只是随口叮嘱了一句,不要在食堂买饮料喝。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小咸鱼瞬间就炸毛了。
她气哼哼地冲我喊:“我现在压力这么大,喝点儿饮料怎么啦!等我高考完我也会像你那样自律的,可现在就是做不到!”
我没想到这么随意的一句话,会引发出她那么强烈的反感,再看她时人家已经委屈巴巴地扭过头,眼睛都红了好几圈。
不由感慨道:高中生的情绪真是像玩扫雷游戏一样,不知道点了哪一下就原地爆炸。
我记得去年有一次在车站等公交车,一个高中男生忘记戴口罩,他妈妈就抱怨了几句。而我刚好带了一个独立包装还没有用过的口罩,就连忙掏出来给了他。男生的妈妈赶紧道谢,我也客气地说没关系。可那个高中男生不知道是怎么就生气了,死活不戴口罩。
我觉得尴尬,他妈妈也很尴尬。很快公交车到站,我们都跟着上了车。因为那时候乘车是必须要戴口罩的,所以在司机的要求下,男生不得不戴上口罩。他似乎非常生气,口罩即便戴上也只是挂在脖子上,无论谁怎么劝都不听。
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我也没想明白他生气的点在哪里,但想到高中生的情绪就是这么容易崩溃,也就不再去想。
昨天小咸鱼回来跟我讲,她去食堂打饭的时候,一个食堂阿姨就问了一个男生,刚才有没有刷卡。那个男生就原地爆炸,把饭都扔了,非说那阿姨不信任他。
小咸鱼说得眉飞色舞,根本就忘了自己早上也是这么莫名其妙地炸过一次。
其实仔细想想,高中生正处在青春期,还面临着即将到来的人生第一次大考,压力巨大又无处发泄,很容易被一件小事挑动情绪。而这个时候如果身边的人也去硬碰硬,那不仅不会灭火,反而会火上浇油。
如果遇到那些更加暴躁的家长,以暴制暴,暂时压制住孩子的情绪,坏情绪得不到疏解就被强制压下,久而久之一定会有更大的情绪问题出现。而太多的负面情绪积累到身体无法承受的时候,焦虑、抑郁自然就接踵而来。
前阵子去开家长会,一个孩子考上清华的家长分享自己的经验时说到,备战高考的这个时候哪个孩子的压力不大呢?被孩子说两句就说两句,家长如果提供不了好的情绪价值,那就学会闭嘴。高三的好家长做到一点就可以——少说话,多做事。能把饭做好就是很棒的!
我也总听到自己的朋友抱怨家里的孩子,乱发脾气、任性、动不动就生气。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样有着各种情绪的孩子其实反而是个健康的孩子,不用太过担心。如果有一天,孩子变得沉默,不哭不闹,那才是家长最要重视的事情了。
尤其是家里有高中生的家长,在面对孩子大发脾气,甚至是无理取闹的时候,尽量去忍住不去说教,你现在去教育他们开阔心胸,心态平和,保持头脑冷静,不要斤斤计较,学会大度,忍让......难道这些道理他们不懂吗?这么大的孩子要说起道理来,恐怕比家长还要振振有词呢。
再回头想想咱们自己在生活、工作中遇到特别大的挑战,又累又紧张的时候,是不是情绪也是这样轻轻一碰就崩溃掉的呢?与其去说教孩子不要斤斤计较,那不如在这个时候也给孩子做个榜样,沉住气,多体谅他们。
其实高考总是要来临的,24届的考生全北京有快六万人,不可能人人都上985、211。很多你不想面对的事情其实是永远也避免不了的,但要让孩子们知道,高考虽然会来,但它早晚也会离开,这不是人生中的常态。无论结果如何,每个孩子都会有一条适合自己的人生之路,而那些幸运的、让人感觉幸福的事情必定会点缀着他们未来生活的角角落落。
一整整一年,是小咸鱼的高光时刻。那时候她每天的学习都不用我催,认真听课、认真写作业、认真学习网课。每次考试几乎都是班里第一名,让我这个四十多岁的老母亲走在路上都是步伐欢快。
然而美好的日子终究一去不复返,且没有任何理由的。从高二开始她除了还能去学校上课,余下的时间都不再学习,就剩下玩儿。
每天晚上吃过饭,门就“砰”地一声被她关上,哪怕是进去给她送一杯水都会惹来一顿抱怨。有时候见她心情好时,我会小心翼翼地催催她学习的事,可每次说到这个话题就像是踩到了她的痛点,恨不得一蹦三尺高,大声喊着:“我学了,我每天都在学习,你又没有看到,凭什么说我没学?”
在她愤怒跳脚的时候,还会把手边随便什么东西往地上一摔,好像我真的冤枉了她。可我哪里是冤枉她呢?每天晚上她连书包都没有打开过,书桌上摆放的东西从来都是维持原样,每次进她房间时从来都是看她在拿着手机沉醉着,不是听歌就是看搞笑综艺小视频。见我进来了嘴中还念念有词:“我找个资料。”
这些年来除却那些我很少见到的天才少年,大多数孩子的学习成绩基本和平时的学习态度是基本一致的。从高二开始,小咸鱼躺平开始,成绩便迅速下降,从第一名到现在的20名。这样的成绩在北京大概就是上一个普通本科吧。
上了高二后,从开学考、月考、期中考.....更是一路败落,学习这件事对普通大众来说,真的是世界上最最公平公正的事情了。学了,成绩就会好。不学,成绩就会差。
小视频上有贩卖焦虑的,也有鼓励躺平的。里面有那么多的秃头大V们指导每一个即将秃头的焦头烂额的家长,语重心长地跟他们说,高考不是唯一途径。人生不只有高考。不是每个孩子都适合高考这条路。与其鸡孩子不如鸡自己......
于是在我每次因为成绩下降和小咸鱼大吵一架时,在她上学后我都会在这样的视频中懊悔不已。有时候也会想想家里的财产,要是这孩子真的考不上好大学,找不到好工作,那真的在家躺平,这些钱够她花上一辈子吗?
我们全家人的生活状态就是,小咸鱼每天上学、放学、听歌。小咸鱼的爸爸每天上班、下班、睡觉。似乎只有我在为小咸鱼的未来焦虑、再焦虑。
我有时会问小咸鱼的爸爸,如果她真的考了一个很差很差的大学,该怎么办?他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说,很差很差?怎么会呢?你别总胡思乱想,这怎么可能呢?
小咸鱼的爸爸从来不相信他的女儿是一条小咸鱼,他本身就曾是学霸,也是从北大数院毕业的,大学时即便在那种大神济济的地方也毫不逊色。小咸鱼的奶奶更是当年十里八乡的女学霸,不仅数学厉害还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还是那个时代中县里唯一一个考上重点大学的女学生。
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用遗传学来解释的话,小咸鱼不仅应该考第一,她甚至可以是个数学小天才,甚至成为像韦神那种数学学霸也是情理之中。然而可悲的是她除了数学不行,其它地方倒是真的很像韦神。
想来想去,矛头转向我自己。也许是我的智商拉低她的基因质量?可我虽然是个物化学渣,数学并不算差,语文还是当年的年级第一名。
而小咸鱼呢?数学、语文统统连海淀平均分都达不到,作文更是没超过30分(满分50)。也就是说,她是非常完美的把我和咸鱼爸爸最优质的基因给生生避过了。
有一篇关于为什么学霸父母会生学渣的文章给我解惑了,说是这种现象叫做均值回归。整体看下来大概就是说,相邻的两代人中,他们各方面的水平结合起来,是会回到一个平均值。那么,上一代人如果各方面都特别优秀,下一代人可能就会很普通。相反的,也是如此。
自从知道“均值回归”这个科学道理,我的心一下子就放下来了,也不像之前那么自责。原来并不是我拉低了小咸鱼的智商,而是咸鱼爸爸把他们家优质基因的额度用光了,轮到小咸鱼时已经没剩下什么了。
看,大自然多么的公平。它不会让一个家族一直出天才,也不会让一个家庭永远都是平庸之辈。
“均值回归”断了小咸鱼成为学霸的路,可“天道酬勤”这四个字还可以为她稍稍扳回一些局势。但是,小咸鱼为什么只努力了一年呢?高二整整躺平一年后,小咸鱼没心没肺地进入了高三。从目前已经结束的三次考试来看,尤其是最近的一次海淀区期中统考,小咸鱼以500分的成绩对标到的那几个大学,简直让我五雷轰顶了。
但是小咸鱼的心态特别好,她乐呵呵地说:“没关系的妈妈,我还没开始发力呢,我高考肯定能上最好的大学。”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让她自己去品,500分若能逆袭到680分,那可真的是世界第八大奇迹了。每次她都说得极轻松,似乎是件稀松平常之事,可每次正当我想相信她的时候,隔壁她的卧室里又传来歌声以及欢乐的综艺配音,她还是没有学啊......
从今天开始,记录小咸鱼还剩6个月的高考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