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该如何面对衰老和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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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接连读了上野千鹤子的《一个人的老后》、戴安娜· 阿西尔的《 暮色将近》，以及偶然刷到博主“小Lin说”一期关于北京养老院的视频，让我想到简单写写身边普通法国老人的晚年生活给大家参考一下。
法国目前65岁以上人口约占总人口的21%，女性人均预期寿命为85.3岁，男性为79.2岁。预计2050年，老龄人口将达到总人口的30%以上。可以说是早就步入了老龄化社会。
跟国内类似，法国也有很多外省年轻人在巴黎等大城市打拼，父母大部分都在老家，但区别是，即使有了孙辈，也极少有老人住到子女家里帮忙带孙辈，一般也就是偶尔帮帮忙，两代人还是两个独立的家庭，各有各的生活。（之前写过一篇 法国女人是怎么平衡事业与家庭的？- 谈谈法国幼儿托管方式）
法国人大都注重边界，也非常明白子女们长大独立后就有了自己的世界，最好的相处方式就是保持距离，各过各的，可以有适当的关心和照顾，但是住到一个屋檐底下是万万不可的。不管哪一方都有各自习惯的生活方式，即使关系非常好的亲生子女，也是“距离产生美”，一旦住到一起肯定也是一地鸡毛。
当然还有很多丁克没有子女的、种种原因与子女断绝来往的、离婚丧偶以及像上野千鹤子和戴安娜· 阿西尔那样的独身老人等等。
大多数身体状况还不错，没有严重健康问题的老人一般都尽量坚持留在家中自己生活，是的，他们也一样很要面子，不愿住到养老院里去。尚能自理的情况下，家里当然比养老院舒服，“养老院”就是自己已经失去“自理能力”的代名词，一生要强的法国人哪肯轻易承认自己老了？！但是没办法，到了一定年龄，自理能力渐失，再不服老也不得不面对养老问题。
法国现在几种主要的养老形式：
养老院 （EHPAD）
最主流的养老方式，法国目前大约有7500家养老院，60万张床位 （法国目前人口6800多万）。有很多大型连锁养老品牌，基本都设施齐全，管理成熟。但是费用普遍较高，尤其在大城市。
目前法国养老院平均住宿费用约2000欧元 /月，越乡下的地方越便宜，巴黎及周边比较贵的地区可能要3000欧/月以上，也有少数6000欧以上的高端养老院。这只是基本住宿费用，包含单间住宿、公共活动区域、饮食、供暖、打扫等，但不包含照护费用。也就是说这是对于百分百能自理的老人的费用。实际上住进养老院的大多数都是患有各种疾病自理能力较差的老人，所以肯定都需要一定的照护服务。
如果打算住进养老院，会有专门医生评估老人的自理能力等级（患有何种疾病或残疾、是否阿尔茨海默症患者等等），根据这个等级，老人需要支付的照护费用，大概在700-2000欧/月这个区间。
当然，失去自理能力的老人，即使在非常高档的养老院里，生活质量也不一定很高。法国近年来也时不时传出养老院虐待老人、工作人员严重不足之类的新闻，这也是各国养老院普遍存在的问题吧。
还有就是老人的医疗费用，这部分是由社保直接付给养老院，老人不必自己垫付。
法国目前平均退休金为1496欧/月，工作的人最低净工资约为1383欧/月（现在欧元兑人民币汇率约7.75）。一般收入不高的普通人如果没有积蓄，单凭每月的退休金，即使加上各种政府补助金，也很难自己完全负担养老院费用。通常法国子女也不认为自己有义务给父母支付养老院费用，当然有少部分帮忙付的，但肯定也只在自己合理能力范围内。
这部电影虽然非常夸张，结局也很理想化，但有Kev Adams和Gérad Depardieu一老一少两大明星加盟，票房和反响都不错，明年会出第二部。法国这类中老年题材的电影不少，主要还是中老年人口越来越多，老人也看电影，所以很有市场。
举个身边的例子：
我先生A的外婆，典型的要强巴黎老太太，一把年纪还是很时髦。和外公两人非常恩爱，爱吃爱喝爱玩，七十几岁还跟我们到中国爬长城。他们算是非常幸运的那一代法国人，年轻时赶上法国经济高速发展期，工作机会多，五十出头就退休了。他们只有A妈一个女儿，暑假会帮忙带一下孙子孙女，其他时间就环游世界到处玩，好好享受了二十多年。
可惜外公突发心脏病去世后，独居的外婆就慢慢开始有点阿尔茨海默症状，脾气也愈发古怪。幸好住得不算远，通常都是A妈每隔一两天就开车20分钟到她家，陪她购物、看医生、处理日常事务等。但从来没有人提过要让她搬来一起住以便照顾，她自己当然也不愿意（即使他们家已经是我见过的关系非常亲密和谐的法国人家庭了）。
前两年外婆状况愈加严重，经常忘记关煤气水龙头之类的，在第N次水漫全屋之后，她终于松口肯去养老院了。
A妈帮她选了自家附近走路5分钟即到的养老院，每天她都会去养老院探望外婆，养老院活动也还算比较丰富，虽然她时不时会抱怨一下食物不可口，护理人员态度一般之类的，但总体还算满意。A妈也经常会带她出去逛街散心或者跟我们家庭聚会之类的。
附上几张养老院官方图：
这家每个月总费用大概4000多欧， A外婆自己的退休金加上积蓄，大概可以付十几年，她也在搬到养老院时就让A妈把自己的房子卖掉了，嘱咐如果十几年后自己还健在，就用这笔钱继续支付，坚决不让女儿为其花费。
可惜外婆还有其他疾病，加上一些并发症，最终还是走在了86岁这年。养老院这方面还是比较负责的，每次她不舒服的时候都有医护人员在旁监护，状态不好就会立刻通知医院救护车来接到大医院治疗，这些都不需要另外付费。
一般法国的医院都是默认住院期间不需要家人陪护的，家人只是白天规定时间来探视，也不需要照顾病人吃喝拉撒，这些都是医院护理人员负责。所以理论上不用担心如果没有子女，生病没人照顾咋办。但是实际上，法国近年来医护人员也一直在罢工呼吁重视医院人手不足、过劳、低薪等问题。所以，免费的医疗羊毛也不知道能享受到几时……
还有一点，因为不涉及医疗费问题，大部分时候都是由医生根据病人的情况做医疗决定，也很少出现像国内那样等着家属来签字的场面。所以，如果病入膏肓，不想最后时刻失去意识被插满管子毫无“质量”地活着，记得自己提前想好要不要签个不抢救医嘱。
除了养老院，再说说其他类型的养老机构和服务。
上门服务 （Service à domicile seniors）
目前90岁的A奶奶就是用的这种。她退休后跟A爷爷从巴黎搬回了自己年轻时的老家比利牛斯山沟沟里，前几年爷爷癌症去世后，奶奶一直独自生活在山中小屋里。那个村子非常小，大概也就几百个人，公共设施也不齐全，出门办事、超市购物等都要由村里的亲戚开车带她去。
虽然A爸爸和A叔叔几次想接她回巴黎照顾，但她坚决不肯离开，一直说爷爷葬在那里，她要一直在那陪着他。
但90多岁高龄的她也有各种健康问题，特别是腿脚不太灵便。A爸爸和A叔叔两人会每个月轮流去陪奶奶住一阵。其实我还挺佩服他们的，自己也快70岁了，还能坚持每次开车8小时去山里陪奶奶。
法国人还有一点很厉害的是，对于他们来说，“这是我的母亲，所以照顾她是我的责任。” A爸爸和叔叔从未要求自己妻子去一起照顾，除非妻子自己主动要陪同。A妈妈也一样，除了必须要A爸爸帮忙的地方，其他时候大都是她独自去照顾陪伴A外婆。
他们根据奶奶的情况给她家里做了相应的改造，比如到处安装扶手，改装适合她的升降床等。平时请了定时上门打扫和做饭的阿姨（类似国内的小时工），还给她戴了一个健康监控手环，如果检测到生命体征异常，手环就会立刻呼叫急救中心来上门查看。目前这个监控还蛮灵的，她有两次跌倒，都是几分钟内救护车就到了。
这类上门服务，对于85岁以上老人平均价格大概1100欧/月。
老年公寓 （Résidences seniors）
除了养老院之外最方便最受欢迎的一种，但也需要经济基础。主要针对自理能力尚可但不想独居在自己家中的，公寓内有各种房型，配有适合老人的各种安全设备，可以自己装修公寓（不像养老院都是统一的房间），配有健身房、游泳池、图书馆等公共设施，同时有服务人员针对老人的需求提供打扫、洗衣、餐饮、美发、娱乐、体育活动等。
近年也有很多这类型的老年公寓投资项目，年轻时当做投资，年老时可以自己居住。但是收益率并不太高，仅比银行定存略高些。
这类公寓费用因城市、地段、新旧程度、房型、公共区域服务等等因素，价格差别也很大，平均约1000-3000欧/月。
接待家庭 （Accueil familial）
通常这类家庭都是国家认证的有照顾老人能力和经验的专业人士，“会像照顾自己家人一样照顾你”，带你购物，给你做饭，帮你洗澡等等。你可以使用家里所有设施，同时还能享受温馨的家庭氛围。听上去很美，当然，开心的前提是双方合得来。
这类接待家庭的费用，去掉国家补贴后大概平均在1100欧/月，但可能名额不多，申请需要等待。
老年互助住宅（ La Colocation des seniors）
这里就说到大家理想中的那种老年生活了。一个大别墅，朋友们各占一间，大家每天一起说笑玩乐，有专人做饭、打扫、洗衣、24小时看护……
费用大概1600欧/月。
还有一种是大家仅仅一起合住，不包含上面那些专人照护服务，然后大家可以协商一起出钱雇佣一两个服务人员提供基本的照顾特别是夜间看护。
这种费用就会低很多，主要就是正常的房租和共同分担看护人员的费用。
代际间合住（La cohabitation intergénérationnelle）
适合家里有空房间的老人，可以将空房间以较低价格租给大学生或者年轻上班族。众所周知巴黎等许多大城市的房租非常贵，年轻人与老人合住，顺便给老人提供一些陪伴和帮助，各取所需。当然怎么找到合适的人选，老人和年轻人如何和谐相处等也是需要考虑的问题。有一部很可爱的法国电影 《女学生和亨利先生 L'étudiante et Monsieur Henri》就是讲的这种情况。
修道院 （Le Béguinage）
历史可以追溯到中世纪，通常都是在修道院里的独栋小屋，数量在10-25栋之间，人比较少，环境当然也不会太奢华，但都非常清幽，大家共享花园、饮食、打扫等服务，现在已经不再具有严格的宗教意义，而是演变成了一种老年人之间的互助群居方式。（感觉对i人很有吸引力！）
费用大概450-750欧/月，可以说是性价比非常高了。
此外还有法国很特别的一种卖房养老的方式 ：Viager
这种就是老人出售自己的房产，买家先付一笔首付给老人，每个月还要再支付一笔“月供”以供老人养老，直到老人去世。这就有点买彩票的性质了，就是赌老人什么时候去世。当然，买房时要评估老人的年龄、性别（是的，女性寿命较长，因此在这个市场上属于不利因素）、健康状况等。也有运气很差的，直到自己都去世了还没把老人熬走。Viager的水还挺深的，这里就不详细说了。
目前主要就是这些，老龄化是全球都将要面对的问题，法国近年也一直在探索新的模式。当然法国国情跟国内差别很大，但是现在国内经济发展这么快，这些所谓欧洲“发达国家”老人们如何安度晚年其实也非常值得我们中年人参考，因为很有可能这就是几十年后的我们将要面对的生活写照。
那么问题来了，你想选择怎样的晚年生活呢？
参考网站
https://www.aide-sociale.fr/maison-retraite-alternative
https://www.bonjoursenior.fr/guides/prix-maisons-retrai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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