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白塔之光》

地质礼堂。赶了个夜场。把《白塔之光》看了。有朋友说它有特色,且档期极短。 入场的时候没想到,过一会儿,我所坐的这间影厅也将出现在影片中。 两小时15分。最好找个伴一起去。 影片确实较闷,尤其是开头部分你还不知其所云的时段。旁边有个人,可以时不时地靠着睡会儿。 《白塔之光》? 《白塔的影子》? 《客气》? 《平安树》? 《SARANG》(韩语“爱”,维语“傻瓜”)? 这电影可以改个什么名字呢? 作为一资深编辑,一篇文章若惹起我为它改标题的冲动,甚至可以改出三个标题,那它必是好文章。 电影亦然。

确实慢、闷、散。 可慢、闷、散垒成的信息,就没份量吗? 如果信息给得更迅捷、明快、暴烈,像我们习惯的那样,那它们迭加出的效果,就更有份量吗? 离10次、娶10个,就一定比一次漫长、悠缓的婚姻,更精彩更有质量吗? 片中每个人都拖着过去的影子。 以至于他们在今天的现实中,都活得没有影子。 这是它的主题吗? 我宁愿不是。我希望国内也有些无主题、散主题、多主题、淡主题、隐主题的影片。 风筝。谷运来,朱赫莱。 这几个若隐若现的点,难免让我联想,田壮壮对这种散淡影调的形成,有过多大的影响。 朱赫莱是个梗,你十有八九不知道。 同伴说得对,片子太灰了。 男主曾是诗人,如今是美食博主。本不难给影片抹上点亮色。 片中父子客气得太过,不真实。 主创或认为这是北京文化的基调? 北京人讲礼儿,但更讲理儿。理儿远远盖过礼儿,所以北京人才配得上,豁达。 片中有三两段北京爷们儿的对话。听着是亲切,但还是隔半层儿,好像在听某种最熟悉的方言。这分明是编导生加上去的。 事实上,田壮壮、我、辛柏青,至少我们这三代北京人早已不说这种北京话了。 我相信过去的北京话也不这样,离了“丫”“操”就不会说话?可能只是旧北京的底层才操这种腔吧。 对白,开头半小时的,太平淡,不出彩儿。 画面切转,倒可以给到8分,挺讲究。 个别三四个桥段,以老编的毒眼来看,删去了更简洁。 片中有三段起用了“魔幻”一点的手法。 我想看看如果没用,它平实到底会是付什么模样。

我不是冲着它老北京调调儿去的。我是冲着老北京中白塔寺这地段儿去的。 因为我就住这附近。 片中不断出现白塔寺一带的街道、地名、店名,然后,然后影片中出现看电影的场面时,那破旧感让我们仿佛身临其境,仿佛回到70年代。 我最先反应过来,这段儿不就是在我们所坐的这间影厅拍的嘛。 我说话的声音有点大,身边观众却响应起来,纷纷点头,“可不是嘛。” 后一秒,影片出现了旋转楼梯,我们都骚动起来,老街坊聊天一般轻喟着,这不就是咱这影厅门外的那截楼梯嘛。 有一个北戴河的片断,那三两句追述几欲让我泪目。它触及了世间的父子深情。 好在影片追求散淡,我也很自然地驰过痛点,在黑暗中不动声色。 每个人内心深处……更深处……最深处,都一定有过流氓的念头吗? 可以据此定罪吗? 影片对此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国产电影难免如此。 要害处耍奸,做不了孤勇者。 散场时,观众们意识到既然都是来看夜场的,那大家伙儿肯定都是住这附近的人,于是像村里老乡一般聊起来。 一老哥愤愤不平,一再替老北京人申冤似的,“那男主角太面啦,他明明一再有机会把那女的……”我接话:“他也忒客气啦,咱北京爷们能这样吗?”老哥的儿子(已成年)接力:“反正我接受不了,怎么着也得……” 念着身边有女眷在,后边的话我们都生生嚥下,但彼此那咬牙切齿的表情都表现得再清楚不过,嚥下的后半句是——“办了丫的!” 出了大门,挥手告别后我立刻反省:咦,怎么讨论到这儿来了?电影的主题是啥来着咱再琢磨琢磨,反正……不是这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