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大宝的生日
大宝的生日
（一）
大宝刚刚考上大学，但还没有报道。摆脱了高三的地狱式训练后，马上就是成年之日。18岁的生日她想要好好过一过。于是叫了两个发小，一起庆生。
她想订一家餐厅，选来选去，不知道吃什么好。她的姑姑知道她在愁订餐厅的事，于是自告奋勇地说：“就吃江南烤肉吧！刚好把你弟弟小宝也带去！”
大宝点了点头，江南烤肉是县城里新开的烤肉店，网络上好评颇多，但是她和伙伴们都在为高考做准备，还从来没有去过。
既然要过生日，那必然少不了生日蛋糕。她在淘宝上精挑细选，却因为昂贵的价格望而却步。姑姑一边给弟弟小宝整理衣服，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侄女大宝聊天。一个电话铃响了，姑姑连忙出去，在阳台上可劲儿聊天。
不一会儿，姑姑一面挂断电话，一面走进大宝的房间：“你的蛋糕我搞定了！我问了你晓琴阿姨，她刚好有蛋糕券！她说她会买好带到烤肉店来！”
大宝郁闷了起来。上次同学过生日，她看到了个很漂亮的网红蛋糕，她还特意向同学要来购买渠道，准备挑个最喜欢的款式。她慢腾腾地说：“那麻烦晓琴阿姨，多不好啊……我是东道主，我来订吧。”
“哎呀，这有什么。”姑姑一边关掉手机，一边又整理起了她儿子的衣服。“晓琴阿姨从小看着你长大，她说你生日没送礼物，蛋糕就当一点心意吧！你多带晓琴阿姨的儿子玩玩，他也来吃烤肉。”
晓琴阿姨是个样貌明艳却甚是亲和的女人，也是姑姑的好闺蜜。她对大宝、小宝都一视同仁，总是买很多好东西给孩子们。她的儿子虽然才上小学三年级，但是极为乖巧懂事。懂事的孩子永远不会是聚会的搅屎棍，他们总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大家身后，安静地处在自己的位置上。
想到这里...大宝同意了。带一个安静的小男孩并不是坏事，何况两个发小也认识晓琴阿姨的儿子。至少比带她那个被骄纵得无法无天的小宝弟弟省心。
第二天早上八点。大宝还在床上睡觉，姑姑直接推门走了进来。“喂，你珍珍阿姨带你团团弟弟回来过暑假，还有浩哥的儿子，闽珠姨的女儿，他们都知道了你过生日，你不如就带着小朋友一起去吃烤肉吧！”
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大宝一下子醒了，她用清晨迟钝的大脑犹犹豫豫，是拒绝好，还是接受好？
珍珍，浩哥，闽珠，都是姑姑的老同学了。无论是江边的茶座，还是后巷的酒吧，都曾是她们年轻时的领地。这些人为人慷慨又有情谊，他们几家的孩子自然会成为世交。好像他们也挺关心我......他们家的孩子也都很乖......唉，反正不是从未体验过盛大的生日会吗？不是像网络上那样会有很多人庆祝吗？如果有很多人来捧场的话......那似乎是可以接受的。
她稀里糊涂地答应了。见大宝答应，姑姑非常愉快：“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吃完烤肉就去唱个ktv吧，大家都这么久没聚了。”
“你们也要来？”大宝惊了
“哦，晓琴阿姨儿子，还有团团弟弟太小了，去吃烤肉他们爹妈不放心。反正都是我出钱，你叫什么。”
似乎觉得有点过了，姑姑又温柔地补了一句“我们不跟你们小家伙一桌啦，到时候会离地远远的......”
（二）
生日到了。孩子们在家长的带领下陆续进入“江南烤肉”，手上还带着送给大宝姐姐的礼物。
年龄最小的晓琴阿姨的儿子竟然是第一个到的，晓琴阿姨和孩子一起捧着一个巨大的蛋糕，看起来完全够今晚的十多个大人孩子们一起吃。
大宝从上面瞟了一眼蛋糕的造型，白色的奶油底子，点缀无数水果，最中间是正红色的“生日快乐”。不是她渴望的那种生日蛋糕。但她还是高兴地接过来，热情地道谢。
接着是“小吃货”闽珠姨的女儿小珠。她送给大宝姐姐的是三双粉嫩可爱的手套。手套上画着卡通图案，每只手套上还有两个萌萌哒的小耳朵。“小珠知道大宝姐姐请她吃烤肉哇，开心地不得了！”闽珠姨还是一贯笑呵呵的表情，“这三双手套可是她自己去礼品店挑选的哦！”
大宝把手套拿在手里。手套尺寸很小，显然是为小女孩的小手准备的，而不适合一个已然成年的姑娘。手套用轻薄的绒布制成，虽然造型可爱但并没有保暖效果。但是因为是孩子的好意，大宝还是感动地接过手套。
浩哥的儿子小浩子也到了。他将一个敞口的袋子送给大宝姐姐。里面是一个粉色的书立，还有一个粉色小熊的毛绒抱枕。“我知道大宝姐姐喜欢读书，而且女孩子都喜欢粉色。”
团团一家、大宝的两个朋友也进入了餐厅。但是弟弟小宝跟打篮球的朋友应酬去了，不来姐姐的生日宴了。
烤肉宴很快开始了。在姑姑的安排下，大宝为发小和小珠烤肉等几个女孩烤肉，而姑姑自己则为小浩子、团团、晓琴阿姨的小子烤肉。八个人围着烤炉，孜然的香气混合肉的味道让人垂涎三尺。尤其是小吃货——小珠，心急的她趁大宝姐姐一个不注意，把一块没熟的厚牛排夹进碗里。
“啊啊啊啊是生的！”小珠把牛排吐出来，牛排被咬得稀烂，渗出血汁。姑姑在另一个烤炉旁抬起头看到这一幕，急忙跑过来。
“你怎么照顾妹妹的？这都没烤好怎么让妹妹吃？”她一面抽出纸巾擦去小珠嘴角的污渍，“宝贝，没烤好的肉不能吃哦，不然会吃坏肚子的。让大宝姐姐再给你多烤几片。”
“嗯，小姨我还想吃肉，我们能不能再点几盘肉，我想吃烤鸡翅。”小珠说。
“不行，要吃米饭垫肚子。”姑姑严厉地说道，转身又摆出客气地笑容对着大宝的两个发小：“你们也多吃点！”
（三）
烤肉宴很快结束。在姑姑的指令下，大家兵分三路，打车去往“金盛KTV”。大宝和两个发小率先进入包间，三个人围在点歌台前，兴致高涨地聊起了流行歌曲。
大宝想唱孙燕姿的《天黑黑》。这是一首回忆童年的歌曲。有一个发小想唱田馥甄的《小幸运》，她把自己的歌排在《天黑黑》的后面。
“我爱上让我奋不顾身的一个人，我以为这就是我追求的世界......”大宝随着伴奏轻轻唱起，正当高潮部分，歌房的门突然打开，姑姑率领着孩子们喧闹着冲进来。
“我要点《剪刀刺客》！伍六七最帅！”团团第一个冲到点歌台前。家长们一个个跟进来，原本空旷的歌房瞬间坐满了人。共有十六人。
歌曲《天黑黑》渐入尾声。闽珠的丈夫抱着女儿小珠：“宝贝要唱什么歌？”
“我要唱张碧晨的《凉凉》。”
歌曲跳到《小幸运》。屏幕上出现了少男少女深情对望的脸。喜欢这首歌的发小顿时尴尬起来，忙说：“切，切歌。”
“耶！我的歌到了！”团团拿走话筒，冲到屏幕前，目不转晴地盯着他最喜欢的卡通人物——刺客伍六七——登场！
“四两拨千斤，刺客却坚守正义！”稚嫩的童声半读半唱，忽然屏幕上方出现一行字：“张团长最帅！大家鼓掌！”
大宝向大家投去了疑惑的目光。只见团团的爸爸，不好意思地拿起手机笑笑：“我看这家ktv的介绍，登陆小程序就能发弹幕。”
“哦？这么有趣？”大家纷纷拿起手机，开始跟着操作。不一会儿，小珠唱的《凉凉》响起，屏幕上出现了三条同样的弹幕：“恭迎我家陈公主！陈公主唱得最好听！”
“陈公主是什么梗哇……”大宝犯嘀咕了。姑姑在一边解释：“是你小珠妹妹啊，因为她的梦想是当公主，所以我们都要喊她公主。”
晓琴阿姨抱着儿子坐在腿上，“你想唱什么歌，让哥哥姐姐给你点，妈妈给你发弹幕。”
“今天是大宝姐姐的生日，妈妈你快发个“大宝姐姐生日快乐”。”
嘈杂的声音好像轻了一点。姑姑站起来，“对呀，我们祝大宝姐姐生日快乐，一起切蛋糕唱生日歌好不好？”一听到有蛋糕吃，孩子们兴趣立马被转移，围到茶几边。
姑姑轻轻拍了拍大宝。“还坐着干什么？起来招待大家啊，待会儿你还要给小朋友分蛋糕呢。”
蜡烛亮起，灯光灭下。在不整齐的生日歌中，大宝许下愿望：“希望大学能交到好朋友；希望爸爸妈妈能经常回来看我；希望爷爷奶奶姑姑还有好朋友们都身体健康……”
蛋糕很快被馋嘴的大家瓜分。
小浩子想再吃一块。初一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他悄悄把盘子又递到大宝面前，想再来一块。大宝发现了。眼看两个发小不够分了，于是对小浩子说“你看，还有姐姐们没吃呢。”
“大宝你那块分一半给他，蛋糕以后还有机会吃，你先分点给弟弟。”姑姑严厉的声音再度响起。“你刚好要减肥，不然去上大学别人怎么看你啊。”
小浩子有点腼腆地接过蛋糕，轻轻说：“谢谢姐姐”，便继续狼吞虎咽起来。
这时屏幕上出现《月亮代表我的心》，晓琴的丈夫拿起话筒。“这首歌送给我最爱的晓琴！”
“哇——！”家长们瞬间起哄。在羡慕与打趣中，男声浑厚的嗓音随旋律深情游荡。虽然大宝不曾理解过爱情，但仿佛月光真的飘进了密不透风的歌房，带来远方的思念。
“你也给我唱支歌呗。”闽珠推着自己的丈夫。“好！那我就来个《广岛之恋》！”
“不行啦那个歌寓意不好。”
“乱讲，我就是喜欢。”
大宝转头看着自己两个发小。她们都在低头刷手机。“你们要不要唱歌？”
“不啦，他们都是长辈，在他们面前唱我们的歌不好。”其中一个发小说。
“那要不我们先回吧。”大宝说，“我觉得好累...”
于是大宝和两位好友先回家，留下姑姑和姑姑的朋友、孩子们继续唱歌。
（四）
大宝回到家。奶奶已经边看电视边睡着了，家里也静悄悄的。大宝洗澡洗衣服后就上床睡觉了。
时针指向12点。钥匙插进空洞，旋转的声音格外刺耳。姑姑回来了。门刚一关上，奶奶就骂起来：“又和那群朋友玩那么迟！大宝那么早就回来的！你怎么搞这么迟！”
“有什么关系，今晚大家都玩得很开心，小朋友也玩到很晚才走。”姑姑毫不客气地顶回去，“不是老跟她说女孩子要早点回家吗？要是以后每天玩到半夜三更怎么办？”
“小宝怎么还没回来？”
“我打个电话给他......”一通电话响以后，姑姑气得差点把电话摔了。“他又要跑到哪里过夜了！真的是每天和那群打篮球的一起玩，都不知道回来！他要有大宝一半懂事我都不至于愁他上不了大学！”
客厅里传来咣当的声响。但是这一切没有吵醒熟睡的大宝。明明是应该当主角的一天，为什么会这么累呢？由于太过疲惫，她早早地进入了梦乡。
月光照在她的书桌前。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您有一条新消息......”
是妈妈发消息来了。
“宝贝，今天过得怎么样？”
“我听姑姑说，你们去吃了烤肉，还去唱了ktv。今天有很多人一起哦！是不是特别热闹呀？姑姑说你当小主人当得特别好，妈妈真为你感到骄傲……”
千里之外，月光撒在一位母亲窗前。她刚刚完成一系列工作材料。等她转正以后，她的女儿就可以和她一样在省城扎根。她把上小学的女儿托付给她的小姑子。她知道她的小姑子虽然嘴上让人难堪，但是在物质条件上绝不会亏待自己的侄女。她能做的，比农村出身的自己多很多。
“妈妈今天也特别幸福。妈妈特别感谢你，在今天来到我的生命中。你是妈妈得到的最好的礼物”
“宝贝生日快乐。妈妈永远爱你”
手机最后一次亮起，便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