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关于现在

夏初因为一些商业上的会面我回到了瑞士，并不是带着Mitch想要的答案见他。

我们一起待了大半个夏天。很多天里和我们冬天在一起的情形一样，大部分时间我们都在工作，一天结束在外面的餐厅晚餐喝东西，晚了他送我回公寓再离开。有天下午他特别忙，我等着他看我做的方案，他一直没到我办公室里来，等得不耐烦了我去他办公室，他一边打电话一边示意让我坐下再等等。我坐了几分钟看他完全没有说完的意思，就走到他身后不耐烦地捶着他的肩膀。他回头冲我笑笑，几分钟后终于挂了电话。我问他，你什么时候有时间看我改好的方案呢，他握着我的手，亲爱的我现在就看，但是你能不能继续给我捶捶肩膀呢，我真的好喜欢。

就这样每天下午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我都会给他按摩一小会儿，然后他喜欢搂着我半躺在他办公室的沙发里，有时我们会一起看搞笑的视频，或者只是闭上眼睛小睡。有时我静静地靠在他臂弯里，看着他。他整齐地往后梳的头发，微闭着的眼睛睫毛轻颤，直而挺的鼻子让我回忆当年他吻我的时候轻轻蹭我耳后的感觉。。这时我会忍不住靠近他，寻找他好闻的味道，轻吻他英俊的脸庞，babe我常常忍不住这样称呼他。他醒来就紧紧拥抱我几下，you made my day my love 他在我耳边说，这是我一天里最安心也最开心的时刻。

Mitch最好的朋友Tim一年大部分时候住在西班牙远海的岛上过着半退休生活，只有夏天才会回来瑞士。有个周五的下午公司很多同事都早早下班了，只有我和Mitch在忙着的时候Tim打电话过来，Mitch对Tim说，带Vivie上来吧，我们现在不算忙，我很想念她，让她也见见Col 原来是Tim带着三岁的小女儿在公司附近的公园玩耍，顺便打电话问候Mitch。

Vivie是个爱笑的完美的金色卷发小女孩。穿着粉色的小裙子，扎着马尾辫，鞋子也是粉色的，牵着Tim的手一走一蹦咯咯笑着进来，一看见Mitch就甩开爸爸奔过去，Mitch抱起她放在膝盖上，小姑娘靠在Mitch怀里笑的更开心了。Mitch冲我笑笑，我跟Vivie说，你好呀Vivie 我是Col，很高兴认识你。Vivie歪着头看看Mitch又看看我，有些腼腆地说nice to meet you 就钻进Mitch怀里。我们都笑起来，Tim说她在第一次见面的人面前总是会有点不好意思，让我不要介意。和Tim聊天的时候我时不时观察Mitch，他抱着小女孩坐在办公桌旁边写字，一边和孩子说好棒一边吻了吻她的脸颊。Tim说Vivie特别粘Mitch，大概是Mitch一直特别宠爱她的缘故。Mitch对Vivie说，Col是在美国长大的，英文说的特别棒，你要多和她说话熟练英文呀！Vivie好奇地看着我，终于笑起来，我顺势伸过手去问，Vivie可以跟我high five吗？小姑娘开心地和我击掌。

又有一天下午Mitch说他精神不太好，让我陪他去湖边走走。他说湖的另一边有个夏天才开的小酒吧，问我要不要去坐坐。我们在湖边坐下，沉默好久，他说，我至少有五年没到城市的这边来，你信吗？我看着他说，Mitch你什么都好就是对自己太苛刻了，真的不能轻松一点吗？他耸耸肩，继续问，今天晚餐想吃什么呢？我说我不饿。他点点头，要不然去我家吃吧，今天我做饭。我吃了一惊，真的吗Mitch？他笑起来，我很少做饭，估计不好吃，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靠在他肩膀上，Mitch你做什么我都爱吃。

这是我第一次来Mitch自己住的地方，之前只去过他在岛上度假的房子。这儿是Mitch大部分时间住的地方，坐落在半山面湖的位置，从外面看起来不大，实际上也确实如此，除了庭院比较宽敞室内是典型的单身男士的风格。他喜欢皮革和木质的颜色，面湖的那一侧整面都是落地窗，有个延伸出去的露台，风景很美。浴缸也是正对着玻璃墙，鸟瞰湖面，让我回忆起我们在一起的第一晚住的那个酒店的浴室。大约是看我若有所思的样子，他问，喜欢吗？我反问，国王一样的Mitch就住这儿？他哈哈笑起来说，再不开始做饭我们今晚都得饿肚子了。

我一进厨房就忍不住要跟他一起忙活，他说Col你自己随便坐好吗，让我来做饭。好吧。于是我这儿看看，那儿摸摸，房子里除了一尘不染，每个角落都有夏天清爽味道的香薰瓶，估计一年四季他会用不同的味道。Mitch特别喜欢香水和香薰，他公司的办公室里也是，每个房间都有，而有异味的垃圾他总会包好立刻扔掉，不会让不好的味道停留在室内。闻到香味儿的时候我再次走近厨房问他在做什么，原来是煎了tuna又做了素菜意面，他说是冰箱里还剩啥我们就吃啥。我趁机问他，Mitch我好喜欢你的房子，就是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你看冰箱里几乎是空的，连零食都找不到，我想倒杯酒吧居然只有一个红酒杯，还是裂开的。。他沉默下来，背对着我煮着意面，好久没吭声，后来才说，Col我的生活比你想的还要糟糕多了。说最后那几个字的时候几乎有些哽咽。我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从背后搂住他，it's ok babe i‘m here

那顿晚餐是简单而温暖的。他只开了远处的一盏灯，桌上点了蜡烛。我们边聊边吃，用的是whiskey的杯子喝香槟。我问Mitch，这是你头一次给妈妈和妹妹以外的女人做饭吗？他说，Col你要知道你在问一个快40岁的男人，你觉得这可能是第一次吗？但是离上一次真的已经很多年了。后来我说吃不完，他就倒进盒子放进冰箱里，Mitch你把我吃剩的放进冰箱里干嘛？我明天早上吃，他吻吻我的脸颊说。你是认真的吗Mitch？对啊，我舍不得扔掉你吃过的东西，说着他又吻了吻我的额头。我的眼泪刷就下来了，我摇摇头说，Mitch你让我的心的都碎了。他轻轻托起我的下巴，擦去我的泪水告诉我，不要呀Col，这是我活该，在你最需要爱和帮助的时候没有好好地去爱护你。。。

进入八月后来办公室的同事越来越少，客户的电话也渐渐安静下来，快到中旬时几乎整个欧洲都进入了休假状态。那也是我要回到Gab和家人身边跟他们团聚的日子。放假前一天下午我在办公室和Mitch最后把假期结束后要立即跟进的事项又过了一遍，末了我问他放假去哪里，他说陪母亲和妹妹去南方待几天然后去亚洲出差一个星期，回来后会去米兰找我。我们立在窗边，他搂着我，一边听我说假期的打算一边吻着我的头发，我们聊了很久，远处是美丽的阿尔卑斯山脉，我记得那天的天色，从湛蓝到泛红，然后逐渐暗下去我们才离开。

我和家人在撒丁岛的三个星期里，没有一天不是时刻思念着Mitch。我克制着自己不要和Gab在一起的时间里跟Mitch联络，他会心痛的我知道。但其实Gab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他也不多问，和过去一样做着他该做的事情，依然很呵护我。白天有时我们会一起去海滩，他游泳或者潜水，我像过去一样在遮阳伞下看书或者写字，偶尔和Mitch通信息。有时我一个人沿着海滩走很远，也不跟任何人联络，就是漫无目的地走着，让杂乱的思绪停顿片刻。

很多个深夜，我在院子的躺椅里看着辽阔天空里的星星，撒丁岛的夜空是那么的清澈，那么多那么多的星星，我常常忍不住想，这个时候Mitch是不是也在凝视着天空思念着我呢？我从来没有在天堂般的Sardegna感受到时间这么漫长过。

Mitch回来的那个星期米兰炎热得异乎寻常。他打电话问我是否可以一起晚餐，还问我有家人在是否介意。其实我有些犹豫，但是三周没见他真的不想再等，于是答应了过去。那天的晚餐在lake como我们最喜欢的酒店，我停好车几乎是奔跑着去的餐厅。他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Col你怎么喘成这样了？他怜爱地一边给我擦汗一边问，我只是气喘吁吁地望着他傻笑。

那天我见到了他的母亲和妹妹，几个密友，还有Tim的妻子，Vivie一看见我就要和我high five，Mitch说我终于得到了小姑娘认可。Mitch的妹妹说一直都有听他提到我，Mitch说什么都是板着脸，只有说起我才会笑的很甜。听到这里我看看Mitch，他只是微笑地看着我什么都没说。

后来Mitch跟我说，他家人朋友包括Tim的妻子都对我赞不绝口，说我人美聪明性格又难得的随和，体贴讨人喜欢。我告诉Mitch我也很喜欢他的家人朋友，我好开心你介绍我和他们认识，我这样对他说。

那天晚上我和Mitch说了很多话。他问，说真的，你恨我吗Col ？我一时语塞，我恨他吗？也许吧，我曾经那么爱他、期待着他，他却刻意和我疏远，可又有很多个时候，我觉得给他全世界的爱都不够。然而我只能告诉他，我爱你，但爱你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说他明白我在说什么。但是你不明白我Col，他说，我的生活真的一团糟，我有很多很多责任，还要照顾家人，背负着外人无法想象的家族债务，我耗尽半生心血除了金钱没有任何其他所求，我是一个累得没有时间去了解我自己需要什么的人，一个依赖希望活着的人，像我这样一个你们女孩子说的，满是red flag的男人，我不能要求任何人爱我，尤其是你，我不能让你委屈，你懂吗？

我怎么不懂呢Mitch，可是那时候我已经很爱你了呀，你在我最爱你的时候一句解释都没有就把我推得远远的，我特地去瑞士在你公司门口等你你也不见我；我从来没有为第二个男人那样地流过眼泪，你真的伤透了我的心。。他紧紧地拥抱着我，不停地说都是他的错。我真的希望只是他的错这么简单，可这就是所谓的命运。

那个晚上我们聊了很多很多，是这么多年以来我们第一次敞开心扉的交谈。我问他当年为何要说Gab是最适合我的那个人？Mitch说自己一生勤奋也很优秀，唯独让他羞愧难当、无法提及的就是父亲，那是造成他一生痛苦的根源。Mitch说他从小认识的Gab就是王子一样的人物，他有父母万般宠爱，无论做什么都有父母支持，尤其是Gab的父亲，Mitch说他不嫉妒任何人的任何事，唯独嫉妒Gab有个那样的父亲，那是他最尊敬的人之一。他自觉永远比不上Gab，因为Gab成年后和他父亲很像，开朗英俊，健谈博学。每次想起这些他都无法再跟我靠近。真的有必要这样吗Mitch？我问他，他摇摇头，很多事情无法回头再去说如果。

我还能再说什么呢Mitch？我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你真傻，本来只是我们两人的事情，偏偏最后弄得这么复杂。那天我离开的时候他拥抱了我很久很久。我告诉他爱他需要天大的勇气，有很多很多东西需要我去改变和妥协，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吻着我的肩膀，低声说他知道。

我不喜欢写生活中正在发生的事情，一来是涉及个人隐私的事件不容易处理，二来我并不擅长写当下-我无法很好地概括现在的情绪和自己的感受，今天用文字写下的未必两个月后我会这么去描述。也是这个原因我常常不知该如何结束与Mitch有关的日记，我一边敲下这些文字的时候一边还在和他在电话里聊工作，时不时他对我说多么地思念和需要我，me too 我这样告诉他，不由自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