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群音之开心物语•袁洁莹（中）
（五）
1986年又到暑假，黄百鸣开拍开心鬼第三集《开心鬼撞鬼》，莫非受到前一年两次遇“鬼”事件而来的灵感？
为了拍片，袁洁莹再次向学校请假，校方提出，要不你自动退学吧。什么情况？原来学校认为，袁洁莹已严重影响到了其他学生的上学心情。你想啊，她成了明星，挣了大钱，同学们无比羡慕，哪还有心思再认真学习。
罢了，罢了，为了让学校重回一方纯净之地，为了让同学们幼小的心灵不受打扰，袁洁莹含恨办理了退学手续。她初时觉得自己很可怜，像被学校踢出来一样，后来无所谓了，只差一张毕业证而已。
新艺城得知消息，乐开了花，立即将一份长约递到她的面前，芬妮（Fennie，袁之洋名），既然不上学了，你就放下包袱在我们这好好干吧。长约一签，袁洁莹的身份便由学生变成了艺人。
拍摄《开心鬼撞鬼》，黄百鸣需要解决两个大问题。
第一个问题，谁来执导？
前面讲了，最懂拍少女的高志森已去了德宝，那么该交给谁掌舵呢？明显麦当杰不适合这类型的片子，从《开心乐园》的失利便可看出。
黄百鸣脑中过了一遍人，停在了一个名字上——杜琪峰。杜琪峰1974年进入TVB第四届艺员训练班学习期间，常在剧集中跑龙套，而黄百鸣因是话剧发烧友，亦混迹于各剧集中，两人便于《民间传奇》某单元相识结为朋友。之后，杜琪峰转做导演，给TVB拍了不少好剧，深得黄百鸣欣赏，故而，想到了他。
黄百鸣向杜琪峰发出邀请，杜琪峰有些犹豫，黄百鸣明白这是因为他1980年曾拍过一部叫《碧水寒山夺命金》的片子，票房成绩很不理想，令他对电影失去了信心，且开心鬼前两部十分卖座，他颇感压力。
黄百鸣给杜琪峰灌了好大一碗“在哪跌倒就在哪爬起来”的鸡汤，接着又揉了一颗金光闪闪的定心丸：不必害怕，这集我还找了徐克和林岭东帮忙，有我们三个人坐镇，你就是闭着眼睛拍，也一定成功！黄百鸣没有撒谎，该片他确实找来徐克做特技，林岭东拍飞车，整体效果提升了一个档次。
杜琪峰这才点头答应，导演的问题解决了。
第二个问题，“开心少女组”何去何从？
德宝不仅撬走了高志森、于仁泰、冯世雄几位新艺城幕后大将，1986年又将“魔爪”伸向了演员，李丽珍和罗美薇经不起诱惑，“叛”出师门。
德宝此举，让李丽珍开辟了新事业，罗美薇结识了好夫婿（拍摄德宝影片《痴心的我》时与张学友相恋），亦让黄百鸣一个头两个大，罗美薇的离开，使得“开心少女组”由“三阳开泰”变成了“二龙戏珠”，大有散伙危险。
不过，发掘和培养少女，一直是黄百鸣的强项，这不，他马上四处搜寻，挑选了两个叫做林颖娴和何佩儿的少女顶上，“开心少女组”不仅没有减弱，还扩充了兵力，成为“四季发财”。
袁洁莹对罗美薇的离去，是不舍的，新艺城一众少女中，她最小，罗美薇最大，但因她比较成熟，反而和罗美薇较谈得来。然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人生在世，各自奔波，离别总比相聚多。
好了，两个问题都解决了，《开心鬼撞鬼》可以开镜了。
开心鬼拍到第三集，黄百鸣想有所变革，前两集都是一班小女孩，这集他便尝试找一个大点的女孩做对手戏，所以就有了张曼玉的加入。怎料张曼玉比那些小女孩还调皮。
譬如有场戏是黄百鸣送张曼玉去医院，张曼玉舒舒服服地瘫在车上，黄百鸣则要做很紧张的表情，这时她就偷偷地掐黄百鸣的脚，欲害他NG，令黄百鸣哭笑不得。此种行为，不胜枚举。
因此袁洁莹对张曼玉的评价是“很友善”，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张曼玉还对黄百鸣不许袁洁莹抽烟愤愤不平。那年袁洁莹过生日，张曼玉掏出一包烟往桌上一放，芬妮，你今天过生日，抽烟！然后指着黄百鸣，在他面前抽！但袁洁莹始终没敢拿起烟。
《开心鬼撞鬼》在暑期档迎头碰上嘉禾的《最佳福星》，两片各擅胜场，在票房上《最佳福星》以两千三百万赢了《开心鬼撞鬼的》的一千六百万，但若论盈利，《开心鬼撞鬼》以小博大，绝对比《最佳福星》赚钱。何况后面上映的《英雄本色》，勇夺年度票房冠军，亦口碑爆棚，令新艺城笑傲香江。
拍完《开心鬼撞鬼》，杜琪峰对影坛恢复斗志，辞职TVB，签约新艺城，才有了后面的隽永精彩。
老规矩，随着《开心鬼撞鬼的》上映，新艺宝推出了“开心少女组”的新专辑《开心油戏》——是“油戏”不是“游戏”，来自四个女孩画油画的造型。
林颖娴和何佩儿比罗美薇会唱歌，所以专辑里一人有一首独唱歌曲，其余四人合唱6首，陈嘉玲独唱两首，袁洁莹独唱一首。其中那首《一弯明月》，在电影里由袁洁莹演唱，唱片里却分给了陈嘉玲，这里，还有一段故事。
根据剧情需要，张曼玉饰演的女鬼生前是名歌手，顾嘉煇（曲）和黄百鸣（词）便给她编写了一首“代表作”《一弯明月》，可张曼玉的歌艺……和罗美薇有得一拼，黄百鸣便安排陈嘉玲代唱，吩咐她一个星期内将歌练好，开始录音。一个星期后，黄百鸣问陈嘉玲，歌唱熟了没？陈嘉玲啊了一声，说我还没练，顿时惹得黄百鸣火冒三丈。于是他又把歌曲给了袁洁莹，下了死命令，现在熟悉，晚上录音！可怜的袁洁莹，匆忙上阵，在半夜12点多，才终于完成任务。就这样，电影里采用了袁洁莹的版本，张曼玉认为挺不错，觉得袁洁莹低沉的声音与她相像，很OK。
制作唱片时，黄百鸣本着公事公办的原则，仍将这首歌让陈嘉玲演唱，谁唱得好，他还是清楚的。
此事是否令袁洁莹和陈嘉玲产生了芥蒂？没有。
若说新艺城一众少女里，袁洁莹和罗美薇最谈得来，那么，她和陈嘉玲是最玩得来。
两人都爱玩、会玩，尤其喜欢泡夜店，夜夜笙歌，乐不思蜀。袁洁莹直言：“（那时）我的梦想是和朋友玩乐，做白日梦，娱乐圈对我没有太大的影响，它没有让我有很大野心，它没有让我想要有什么成绩，人家给我什么工作，我就去做，我没有刻意去想，我没有去计划过。”
袁洁莹和陈嘉玲这对玩伴，关系很铁，袁洁莹十分疼陈嘉玲，去游泳，必定先问陈嘉玲，知道陈嘉玲不敢吃雪糕，在她面前，她提也不提。
这样的关系，不是一首歌就能破坏的。
如袁洁莹所言，那时她一切随遇而安，在事业上没有任何野心，工作完了就去玩乐，去拍拖，去消遣，从来没想过要达到什么顶峰或取得什么样的成绩，所言也就没有了勾心斗角、争名夺利，几个女孩相处才会其乐融融。
只是，她们一团和气，但在影迷群体里，受欢迎程度还是有高低之分的。
公道讲，袁洁莹是所有少女演员里最被看好的一个，亦是人气最高的一个，无他，胜在有性格。当时有篇报道这样写道：“开心少女组中，袁洁莹给我的印象特别深刻。原因是她有她的气质。一群青年人，坐在一起，会很特别的留意起袁洁莹来，即使她没有讲话，她也会把你的视线拉住，这情形，每次都有，我想，这该是袁洁莹本身的魅力吧。”
确实，袁洁莹气质独特，别具青春韵味，演少女角色，宛如度身定制。
这就不难理解，为何有很多影迷偷她的海报，并给她写信、寄钱，甚至求婚，一片痴迷了。
《开心鬼撞鬼》票房理想，但《开心油戏》却卖得一般，主要原因是“开心少女组”人员变动带来极大影响。在影迷和歌迷心中，袁洁莹、罗美薇、陈嘉玲的“开心少女组”已根深蒂固，如今加入两个毫无辨识度及毫无性格可言的“陌生人”，实在无法接受。
次年，被黄百鸣评为“开心少女组最乖最听话”的林颖娴参选港姐获得季军，加盟TVB，陈嘉玲跑去德宝拍戏然后又去了“好朋友”，“开心少女组”从而宣告解散，袁洁莹的歌唱事业亦暂时中止。
（六）
1986年，袁洁莹除拍摄《开心鬼撞鬼》外，还拍了一部体育励志片《飞跃羚羊》。
《飞跃羚羊》的导演为郑则仕，他称，拍这么一部冷门片，主要目的是告诉年轻人，做人要用斗志去努力，不能坐望成功和光荣。
好家伙，这个主题够宏大，为此，郑则仕特意请来1968年奥运会女子80米栏铜牌得主纪政，作为影片的“精神象征”出镜。纪政被誉为“东方羚羊”，片子名字亦由此而来。
袁洁莹作为一个现实中“贪图玩乐，不求上进”的年轻人，去演一个努力拼搏、催人奋进的角色，不啻是个极大讽刺。但另一主演黎姿，却绝对适合。
黎姿的祖父黎民伟有“香港电影之父”之称，但到她出生的时候，家道已经中落，全家生活贫寒。
黎姿的父亲身患残疾，在一家健身房打杂，帮人开储物柜、挂衣服之类，黄百鸣、许冠杰是这家健身房的常客，时常相约健身。
一日，黎父拿着黎姿的照片给许冠杰看，说他的女儿很喜欢演戏，让许冠杰帮帮忙。许冠杰笑着推给黄百鸣，他是电影公司老板，你找他。黄百鸣了解到这个孩子只有十三四岁，未置可否，便把照片放进了口袋。
不久，《开心鬼放暑假》开拍。有次摄影师汤宝生指着一个女孩对黄百鸣夸奖，这个演得好，笑得很灿烂，哭得也很逼真。黄百鸣定睛一看，感觉有点脸熟，咦，这不就是我口袋里的相中人吗？原来，剧组招募临时演员，黎姿试镜成功，在剧中饰演学生甲乙丙丁。黄百鸣自此对她特别留意。后来有场跳舞戏，白天彩排，晚上拍摄。彩排时，孙慧即傅明宪有事没来，黄百鸣让黎姿代替。彩排结束，黄百鸣问舞蹈老师，这班女孩跳得如何？舞蹈老师答，跳得不错，尤其那个女孩——说的正是黎姿。黄百鸣哈哈一笑，可惜今晚正式拍时，是没有这个女孩的。
演戏认真，跳舞也认真，谁不喜欢啊？所以拍完《开心鬼放暑假》，新艺城在黄百鸣的指示下与黎姿签了约。待到《飞跃羚羊》，黎姿凭借不错的运动能力，成了主演。
拍摄《飞跃羚羊》，袁洁莹和黎姿做了大量训练，她们每天一早就到达运动场练习跑步、跨栏、跳高，以及健身，戏拍得好坏不说，反正身体练得倍儿棒。
这部片子演员付出很多，但票房仅有四百余万，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来到1987年。上半年，袁洁莹同时参演了新艺城和“好朋友”合拍的《开心勿语》及台湾电影《惜别海岸》。
好朋友电影公司于当年4月成立，老板曾志伟、谭咏麟和泰迪罗宾，三人都是娱乐圈举足轻重的人物，又是“好朋友”，也希望与其他友好的公司携手尝试新笑果。所以创业第一炮就是与新艺城联手制作的偶像派青春片《开心勿语》。实际曾志伟、泰迪罗宾以前曾位列“新艺城七怪”，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此片由曾志伟自导自演，演员计有梅艳芳和她的三只草蜢仔、袁洁莹、柏安妮、陈嘉玲及亚视新偶像黄衍蒙。
女男少女聚在一起，整个团队开心的不得了，袁洁莹尤为佩服梅艳芳，演唱兼顾，工作繁忙，来去匆匆，但一到现场就可以马上入戏，基本不用排练。真乃高手矣。
《惜别海岸》的出品方是负责新艺城电影在台湾发行的龙祥公司，当初龙祥老板王应祥向黄百鸣提出，想借在台岛人气极高的袁洁莹拍摄此片。黄百鸣琢磨，这是件好事，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同时于文艺片中磨炼下演技，对袁洁莹大有裨益，故表示同意。
袁洁莹没想到的，这一趟台湾之行，她竟然逗留了三个月之久，饱尝苦闷的煎熬，以致泪洒片场，可算是既难忘、又辛苦的经历。
刚抵台湾，龙祥第一时间便把她的护照收了起来，似乎怕她跑掉。拍摄开始，由于袁洁莹国语不灵光，导演万仁又不懂粤语，双方沟通困难重重，导致袁洁莹无法理解万仁的要求，进程极不顺利。
万仁有个习惯，演员表演的不好，他不发脾气，但会挠着头跑出片场，找个地方冷静冷静。因为袁洁莹，万导的脑袋也快挠秃了，鞋子也快磨平了。譬如有场很简单的戏，袁洁莹坐下、翘脚、拿起杯子，一共拍了十几二十次，万仁都不满意，袁洁莹搞不清错在哪里。
这种情况，令袁洁莹压力很大，一度怀疑能否坚持下去。好在随着时间推移，袁洁莹和万仁相互越来越熟悉，越来越了解，拍摄亦变得比较顺畅了。
《惜别海岸》里，袁洁莹饰演了一个应召少女，和男主角游安顺有些亲密戏份，她硬着头皮拍完，心里祈祷可不能让男友知道。
此时的袁洁莹，已和初恋分手，自两人吵架而阴差阳错地让袁洁莹入行后，初恋男友也去了美国留学，两地相隔，慢慢感情转淡，便结束了恋爱。
之后，袁洁莹又交了一个男友，还是学生哥，还是长得有点像陈百强，但这次她不敢轻易吐露心声了。
由于男友是圈外人，会有很多无理取闹的事情发生，两人争吵最多的，是她与男演员的亲密表演，他问长问短，醋意激烈，袁洁莹不知应如何解释，不理他吧，他则认为是默认，很令人烦躁。所以这次拍《惜别海岸》的亲密戏，袁洁莹颇感忐忑。
可想而知，这样的关系，维持不了多久，接着她就会转战到下一段著名的恋情中。此事，暂且按下不表。
从台湾回港，休息了一个多月，袁洁莹就又投入到了贺岁片《八星报喜》的拍摄中。
这年9月15日过了生日，袁洁莹便已年满18岁。许是她在台湾木瓜鲜奶喝得太多（每天一杯），容光焕发，脸色红润，更显成年之俏丽、风韵，容貌比之少女时期更上层楼。
《八星报喜》可算黄百鸣送给袁洁莹的一份成年大礼。此片阵容强盛，周润发、黄百鸣、张学友、钟楚红、郑裕玲、冯宝宝、黄坤玄，有天皇巨星，有实力派演员，有青春派靓女，又有歌星、童星，可谓光芒四射，大牌云集。黄百鸣安排袁洁莹参与其中，成为“八星”之一，足见对她的厚爱。
但是，在影片开机仪式上，袁洁莹便闹了笑话。
当天，剧组于九龙城开镜拜神，众人议论，这么多大牌，不知谁会迟到，大家都猜测是钟楚红，因为周润发、郑裕玲等都是守时之人，唯有红姑难说。结果全部人都来了，连钟楚红也到了，唯独袁洁莹不见踪影，等了多时才见她穿着一身黑色衫裙、满头大汗地出现。导演杜琪峰按捺不住怒火，大声喊道：“降落伞来了！”黄百鸣不解，问他什么意思，杜大炮说，大过遮（姐）嘛。袁洁莹无地自容，尴尬得差点哭了。此事被媒体报道后，“降落伞”成了她的花名。
袁洁莹之所以迟到，是为了找停车位。透露一个秘密，此时袁洁莹还没有驾照，车亦是借的朋友的，因而不敢乱停车，否则就麻大烦了。她就这样大胆地无证驾驶了一年多，直到89年考了本并买了辆20多万的车，直呼全部身家都搭进去了。
和这么多大明星合作，袁洁莹没有感到压力，只是觉得幸运，杜琪峰虽然脾气暴躁，但只要按他说的去做，就一切OK。所以这部戏，拍摄过程很轻松。
1988年春节，《八星报喜》搞笑贺岁，收入达三千七百万，一举打破香港票房纪录。如此成绩，有多重原因，其中周润发的精彩演绎更是功不可没。
周润发接到剧本后，认为这种花花公子的角色他以前演得太多了，这次一定要求新求变，不然没有新鲜感，也无挑战性。
他和杜琪峰商议，不如以娘娘腔的形象来表现这个角色，可又害怕黄百鸣反对，因为小马哥的形象已深入人心，现在来个180度的转变，担心人们无法接受。杜琪峰建议，不如先试拍一组镜头，看看效果再定。
试拍完成，他们叫黄百鸣去看。当黄百鸣看到周润发捏着兰花指、扭着屁股，矫揉造作，笑得直接从椅子上跌落在地，连声叫好。
故《八星报喜》只周润发的表演，就已值回票价了。
（七）
《英雄本色》的成功，让香港影坛进入了英雄片的时代，使得青春片一度陷入低潮，加上年龄的增大，李丽珍、陈嘉玲、柏安妮、罗美薇等便审时度势，纷纷突破、转型，有的努力争取褪掉少女称号，有的拼命跻身性感行列……各人各自走自己的路。这些都无可厚非，难道还一世要扮天真不成？
只是，只有袁洁莹一个，几年下来，一再扮演着靓妹，也只有袁洁莹一个，几年下来，仍留在新艺城。
想当年，袁洁莹是少女演员中最被看好的一个，亦是最受欢迎的一个，现在，她的成绩却未见理想。有人替她着急，说袁洁莹有着张艾嘉、叶童的影子，大可以摆脱开心少女的身份，塑造另一个独特的形象。
袁洁莹本人，亦不无抱怨，认为自己被公司定型，指定为青春片演员，演来演去，都是一些不需要较深入演技的笑片，太无聊了。
因此，当1988年，她听说林岭东要拍校园写实片《学校风云》时，便蠢蠢欲动起来。
之前，袁洁莹与林岭东无甚交集，只是觉得他很酷、很有型，另外知道他的外号叫“禽兽东”，拍起戏来不顾一切，更以“折磨”演员为乐。例如拍摄《监狱风云》，有场戏讲周润发被锁上手铐殴打，他竟然用了一副真手铐，令周润发双手擦损受伤；再如拍摄《监狱风云2逃犯》，周润发有场逃狱戏，林岭东安排他爬一条真实的屎渠，发哥一双眼睛受到感染而严重发炎。
何止演员，林岭东为了戏剧效果，甚至连老板都不放在眼里。他拍《爱神一号》时，让制片借来黄百鸣的敞篷跑车一用，一两个星期还回后，黄百鸣一开，发现那部车就像得了肺痨一样，发出轰轰轰的声音，不知何故。有天，黄百鸣看见林岭东正在剪片，他刚走进剪片室，林岭东马上就把机器关掉了。黄百鸣大奇，打开机器一探究竟，一开机映入眼帘的正是他的跑车被推下山的片段。后来制片对黄百鸣说，他对林岭东交代过，老板的车只能用来摆放，林岭东却说，这么漂亮的车，不推下山可惜了。制片再次强调，这可是老板的车啊。林岭东一摆手，剧情需要，就算是老板的，也要照推。黄百鸣面对这样的“禽兽”行为能怎么办？只能于《八星报喜》中，借周润发把他的车撞烂这场戏自我解嘲一番。
1987年的《龙虎风云》和《监狱风云》叫好又叫座，让林岭东名声大噪，他更凭借《龙虎风云》夺得金像奖最佳导演，有了“风云导演”之称。隔年，林岭东欲继续发威，再起风云，便与胞兄南燕（林岭南）构思了野心更大的《学校风云》，这回，他们将暴力风格移师校园，直指黑社会入侵学校的现实。
那日，袁洁莹在新艺城百无聊赖，到处闲逛找人聊天，她走进了南燕的办公室，打听他最近在忙什么，南燕便把《学校风云》的故事大纲告诉了她。袁洁莹一听，啊呀，这不正是改变风格，实现转型的机会吗？马上表示有兴趣参演。南燕遂提议她向林岭东毛遂自荐。
不久，新艺城举行《八星报喜》庆功宴，袁洁莹遇到林岭东，表达了渴望拍摄《学校风云》的意愿。林岭东微笑点头，让她等消息。过了两天，林岭东和南燕叫袁洁莹到新艺城的试片室试镜，袁洁莹表现优异，定下出演女主角“朱婉芳”。后来袁洁莹听说，林岭东本来想找一个完全没有在银幕上出现过的新面孔饰演朱婉芳，且包括他在内的很多导演都觉得“开心少女组”不会演戏，经过试镜，袁洁莹为自己赢得了该角色。
剧组在九龙城借了一所学校，改名“东南中学”，便开始拍摄了。
上面讲过，林岭东绰号“禽兽东”，而本片动作指导刘志豪更凶、更猛，业内叫做“杀人豪”。“禽兽”加“杀人”，可想而知演员们要倒血霉了。
饰演不良少年的梁十一，被面包车撞伤，进了医院；
饰演袁洁莹父亲的的韩坤，头被玻璃割破，血流不止；
饰演袁洁莹同学的李丽蕊，直接让张耀扬一巴掌打得昏死过去；
就连饰演老师的刘松仁，大风大浪见过无数，竟也拍得胆战心惊，在一场从楼梯滚下去的戏里，他对袁洁莹说：“芬妮呀，我很害怕。”
至于袁洁莹，更惨，肉体和精神皆受到伤害。
她有场被古惑仔掌掴的镜头，被人连掴几个耳光，其中一巴掌误伤左眼，弄致她的泪水不断流出来，两个面颊更被打得又红又肿。而她掌掴林正英时，也使尽全力，林岭东强调，你可别留手啊，你若留手的话，只会连累正英哥被多打一回。
还有一场从屋内爬到楼外广告灯箱的戏份，下面没有任何防护，只吊着一条威亚，她惊心动魄地爬了出去，结果林岭东认为做得太顺畅了，重来……
不得不提，那场“有名”的天台脱衣戏——在一群古惑仔众目睽睽下，袁洁莹脱掉衣服，只剩背心底裤。这场戏一直拍了三四个小时才完成。当时袁洁莹穿了两条内裤，林岭东亦保证，如果有走光镜头，一定剪去。相信看过这场戏的朋友，绝对感到震撼、难受，林岭东和麦嘉事后也向袁洁莹表示，对她太残忍了。
林岭东拍戏的认真和执着态度，袁洁莹既尊重又畏惧还有点好笑。他每天穿着拖鞋来开工，坐在镜头后面，会跟着演员同步进行表演，脸上总是挂着一副正在演戏的表情，特别激动、特别投入。所有演职人员都会被他带到他的世界里，大家不由齐心协力，一起坚持。所谓好导演，大抵如此吧。
这部戏，林岭东讲究真实、逼真的风格，有些公共场合的戏，如街头、餐厅，他直接在暗处架上摄影机，拍下周围群众面对突发状况时的真实反应。和上部《监狱风云》他找来真实的江湖人士一样，这部的临时演员也全部为真实的学生，结果拍打架戏他们根本不懂迁就，最后终于在拳来脚往下打出真火，有部分学生被打到头破血流，更使混战戏拍得逼真。
演员里，林岭东经常要求饰演“潇洒”的张耀扬，表现得再凶狠一些，但同时，他又不断提醒张耀扬下手轻一点：“哗，你想打死人吗？”只因他深知爱将在用力方面不懂得收放，打昏李丽蕊便是证明。毕竟拍戏不是“杀人”，真实是一回事，出人命是另一回事。
而对于第一次合作的袁洁莹，林岭东反而要求较少，问题只出现在某些不为人注意的情节上，有场袁洁莹收拾饭桌的戏，林岭东便嫌她演得笨手笨脚，反复拍了六七遍。
整体而言，林岭东对袁洁莹是比较满意的。主要袁洁莹深入角色，演得很到位，还有她十分拼，不管让做什么，都会去做。《学校风云》是袁洁莹出道以来，第一次感受到拍片会这么辛苦，但她知道，机会不易，若要改变，就得付出。她时刻“催眠”自己：我现在是一个男仔。这样，她才不会太珍惜自己，能够放手一搏。
《学校风云》众人倾力奉献，拍得有血有泪，可谓林岭东暴力写实之顶峰，然而正因如此，遭遇了电检部门的无情扼杀。
电检部门认为，此片过于残暴血腥，加之题材敏感，需删减30分钟才能上映，林岭东和麦嘉两次前去协商，差不多要跪了下来，结果仍被连砍36刀，剪去百方尺菲林，直接使影片失去了百分之三十的效果。据袁洁莹回忆，被剪去的内容包括一些所谓过分暴力的情节，尤其是学校里的情节剪得最多，还剪了一些比较残忍的镜头，譬如“潇洒”强暴她以及结局“潇洒”坠楼插到栏杆而死等。另外，不少“粗俗”对白也经过了修改。时值香港电影分级制度出台前夕，电检部门谨慎小心，尺度把握从严从重，《学校风云》便成了牺牲品。
《学校风云》元气大伤，连累了票房成绩，只卖了一千三百余万，与林岭东其他作品比较，相差甚远。
在奖项上，《学校风云》亦无收获，仅李丽蕊得了金像奖最佳女配角，叫人哭笑不得的是，公布得奖时，她刚好去了卫生间，最后由张耀扬上台代领。
得意之作落得如此下场，林岭东一时心灰意冷，就此风吹云散，英雄落寞。
抛开电影不谈，袁洁莹拍摄《学校风云》，可是受益匪浅，这部戏是她演艺生涯的转折点，她不仅学到了很多东西，从此更有机会和诸多大导演合作，拍摄不同成熟的角色。
犹记得，林岭东对她说，芬妮，这部戏后，你就可以不再做学生妹了。南燕特地送了她一盒原装未删减的《学校风云》录影带，以兹留念。
如今，林岭东驾鹤西去，录像带也不知所踪。
犹记得，此片拍完后，她仍抽离不出角色，南燕问她，你为何还是一副“朱婉芳”的模样？
殊不知，她不是饰演“朱婉芳”，她本身就是“朱婉芳”，一生叛逆，命运多舛，裹挟于尘世洪流，浮浮沉沉。
（八）
一直以来，黄百鸣对袁洁莹呵护有加，很少将她外借给其他公司拍戏，但演毕《学校风云》后，在黄百鸣眼里，袁洁莹长大了，可以自由飞翔了。更重要的是，八十年后期，新艺城风雨摇摆，人心涣散，就连黄百鸣本人，都有离开打算，倘若继续把袁洁莹禁锢于此，对她的发展有害无益。
所以，黄百鸣解开袁洁莹身上的“枷锁”，放行让其多多参与其他公司的片子。孩子嘛，终有一天会离开父母。
外借限制一松，袁洁莹迎来了拍片数量的井喷，1989年，新艺城加上其他公司，她一连拍了《合家欢》《新最佳拍档》《群龙戏凤》《我未成年》《边缘岁月》五部片子。
在袁洁莹入行之初，袁母曾找了个算命先生替女儿卜了一卦，卦象显示，袁洁莹从19岁开始，事业会发展顺利。似乎应验了。
这里重点介绍一下她外借拍的《群龙戏凤》和《我未成年》。
《群龙戏凤》为宝祥公司所拍，老板洪金宝制片、导演、主演一手抓。洪家班毕竟是职业动作班底，在这部戏里，孟海、钱嘉乐教会了袁洁莹很多拍动作戏的要领，为她以后“纵横江湖”打下了基础。
同时，这帮人都是爱开玩笑之人，大家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就完成了拍摄。不过，那场莫少聪诈死，袁洁莹痛哭的戏，却拍了十六七次，原因是袁洁莹怎么也找不到感觉。她曾试过想一些悲惨的事，发现根本无用，真正有效的，是完全融入角色中，就像拍《学校风云》那样，而《群龙戏凤》由于年代关系，导致她很难投入。
洪金宝也不生气，只强调：“不要急，但要快。”这“不急而快”的要求，用在他和刘家良“拳怕少壮，棍怕老狼”的精彩打斗上或许有用，用在袁洁莹身上，只能让她不明所以，既急且慢。
《我未成年》是高志森影业出品的一部描写女童犯的片子，汇集了袁洁莹、李丽珍、温碧霞、陈嘉玲等青春女星。
一群不良少女狭路相逢，肯定热闹，这不，袁洁莹和李丽珍便大打出手了。这场戏，袁洁莹和李丽珍足足拍了十几个小时，一来二人均不擅长打架，不知怎么打，是揪头发呢，还是抓脸，是用拳头呢，还是起飞脚，动作指导梁小熊亦很头大，“一阳指”“降龙十八掌”好拍，两个女人打架着实犯难，故一切边拍边琢磨；二来这场戏，剧本里只写了四个字“一片混乱”，众人搞不清到底要混乱成怎样才叫“一片混乱”，只能自由发挥，很混乱就是了。
相比《我未成年》，袁洁莹1989年参演的《笑傲江湖》，才真正是“一片混乱”。
《笑傲江湖》经筹划至拍摄完成，历经近三年时间，其中徐克和胡金铨的拉扯就占用了两年多。
早在1987年秋，徐克的电影工作室便开始筹拍《笑傲江湖》，他力邀偶像胡金铨导演该片，对此，众人很是期待。徐克的浪漫充满了绮丽情思，胡金铨的国画意境则有着泼墨画的磅礴气势，两人皆是武侠片的个中好手，此番联手定能奉献出一部旷世之作。
然而，在接触、沟通过程中，胡金铨坚持己见，徐克也有自己的艺术理念，两人难以达成共识，胡金铨挂冠求去。
如此，浪费了一年多时间。
待1989年初《笑傲江湖》终于决定开拍，徐克仍然请胡金铨加入导演阵容，因为这部戏由筹备到剧本定稿、选角、选景……胡金铨无不投注心力。胡金铨亦不忍半途而废，最终，他们尽释前嫌。
胡金铨计划以台湾为主要外景地，因此花费四五百万元台币在溪头等地搭了景。演员方面，选定的是，许冠杰饰演令狐冲，张复健饰演岳不群，叶蒨文饰演任盈盈，李志希饰演林平之，杨洁玫饰演岳灵珊，金玉岚饰演蓝凤凰，白鹰饰演左冷禅。
影片好不容易开机了，却注定艰难曲折，胡金铨和徐克又闹掰了。
徐克从开拍第二日就开始改剧本，一连改了十四次。此外，他还不停催促胡金铨加快拍摄进度，只因胡金铨精益求精，有时为了追求完美画面，一天才拍一两个镜头。
徐克指手画脚，干涉拍摄的僭越行为，令胡金铨大为光火，几番争执后再次拂袖而去，老子不干了。
得，《笑傲江湖》陷入停摆。
祸不单行，此时，许冠杰亦发出最后通牒，他的档期快到了，必须在当年5月前完成拍摄。而叶蒨文直接去开演唱会去了，连张门票也没留下。
徐克被架到了火炉上，他一发狠，全部移师香港，重新开拍！
他找来程小东、李惠民，协助自己抓紧拍摄。那些台湾演员，因为签证的问题，不能到香港赶拍，他便通通换掉。对了，还有叶蒨文，走了就别回来了。
这就是我们如今看到的班底——许冠杰饰演令狐冲，刘兆铭饰演岳不群，张敏饰演任盈盈，张学友饰演林平之（欧阳全），叶童饰演岳灵珊，元华饰演左冷禅。
袁洁莹则捡漏，穿上苗族服饰，扮起了任盈盈的跟班蓝凤凰。
袁洁莹早就听说，徐克拍戏可不是开玩笑的，因而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第一天早上不到7点，她便在家里准备妥当等通告，到了九点，传来消息：“还没好，继续等着。”到了11点，有了结果：“不用过来了，取消。”之后连续两三天，都是这样。直到有一天，她才盼到了那句“出发了，可以来现场了”。
但是，到了现场，她还得继续候场等着，又是三天过去了，连徐克一眼也没见着。第四天，一个副导演对她说，芬妮，这样干等着不是办法，不如你出去和徐导打个招呼，我担心他都不知道你来了。袁洁莹听从意见，真的走到徐克面前，打了声招呼，徐克看到她，说，咦，你来了，马上拍个镜头。这个镜头，是一条假蛇从她的手里滑出来，只拍到手部便OK，然后下妆收工。
嚯，这么简单？哪呀，这叫“欲擒故纵”，接下来，袁洁莹的“苦日子”就开始了。
下场戏，仍然和蛇有关，却换成了真的，把个袁洁莹吓得哇哇乱叫，说什么也不拍。负责执导该场戏的李惠民铁青着脸，对袁洁莹的助理道：“快点把她搞定，我们赶时间。”最后，袁洁莹脚一跺，牙一咬，死就死吧，“嗖”，那条真蛇飞来，她一把接住，潇洒之极。
除了玩蛇，袁洁莹还要玩蜜蜂。对于蜜蜂，袁洁莹反而不害怕，因为有个叫“蜜蜂王”的师傅在旁指挥，蜜蜂在她周围盘旋，并不蜇人，她一点事没有。
这部戏，袁洁莹有大量打戏，巧了，动作指导是老熟人——“杀人豪”刘志豪。值得庆幸的是，古装片相比时装片可以垫护垫，不至于摔、打得太疼，但古装片的动作难度更高。
片中所有动作戏，袁洁莹都尽量亲自完成，实在做不了的再找替身。那天拍一个镜头，袁洁莹将地下的许冠杰搂住转身，完成得十分漂亮，武戏导演程小东大为赞赏，道，以后不用给芬妮找替身了。袁洁莹惊得大叫一声：不是吧！
其实，若不是袁洁莹头上顶着那个硕大的头饰，她做起动作来更利落。这个苗疆头饰，用了很长的布来卷着，十分笨重，每当她做动作时，就会脱落，还有，袁洁莹每天戴着它几个小时，头会很痛。后来程小东跟服装设计商量，别让芬妮这么辛苦了，帮她做一个轻点的吧，以免她一做动作，我就喊咔。服装设计遂给袁洁莹重新做了一个轻便的，解决了问题。
拍摄《笑傲江湖》，袁洁莹对两个人特别佩服。
一个是徐克，面对时间紧迫的局面，他指挥有方，先让程小东开拍武戏，之后慢慢有了概念，才开始拍文戏，并同时进行，并行不悖。尤其最后一天，一个场地，更是分了七组人，动用很多替身，拍不同场次的戏，皆在徐克运筹帷幄之中。
工作中，徐克铁面无私，私下里，对后辈关怀备至。他建议袁洁莹要多学习，不如去美国修读短期的演艺课程。袁洁莹当时亦有学习的念头，但不是表演，而是编剧，她是受了罗美薇的影响，罗美薇告诉她以后不当演员的话，就去做编剧，她便也有了兴趣。不过，她最后没有去实行，因为她觉得娱乐圈千变万化，暂时放弃一切去外地读书，回来后又不知道是什么环境，而她的事业刚刚起步，实在不舍得就这样走掉。
另一个是许冠杰。许冠杰是一个很幽默的人，亦是一个好好先生，没他戏份的时候，他就会做运动，袁洁莹从他身上，明白了什么叫“自律”。此时许冠杰已42岁，或许饰令狐冲年龄有点大，但那股洒脱气质表现得十分之好，极符合“笑傲江湖”的本意，演来令人信服。
《笑傲江湖》历时两个多月，终于在急匆匆的状态下拍好了。徐克在演职名单里，仍保留了胡金铨“导演”一职。胡金铨却不买账，嘲讽这部片子简直乱七八糟，剧情完全不通，只是决斗的场面壮观，但究竟是讲什么的故事，谁也看不懂。
公道讲，这部片子确实存在一些毛病，但那种江湖氛围展现的相当出色，再配以主题曲《沧海一声笑》，让人豪气顿生，激情澎湃，不愧新派武侠电影的开山之作。
《笑傲江湖》首映式在香港会展中心举行，当天，观众反映最好的角色就是蓝凤凰，其“离奇”地冒了出来，让袁洁莹又惊又喜。该角色，自然而然地成了袁洁莹演艺生涯的代表之一。
大概，在一众江湖人士中，只有蓝凤凰，才真正无忧无虑地做到了笑傲江湖吧。
而现实世界里，一如古今福（刘洵）所言：“你以为什么都可以笑吗？有些事情是不可以笑的，笑了会掉脑袋。”
（九）
时间进入九十年代，这是一个辉煌的年代，亦是一个辉煌毁灭的年代。
1990年，袁洁莹、罗美薇、陈嘉玲“开心少女组”再聚首，复归“开心鬼”第四集《开心鬼救开心鬼》。
一切恍惚回到了过去，有高志森（导演），有黄百鸣，有“开心少女组”；有校园，有音乐，还有嬉笑打闹的青春。
但一切，都有了变化，提醒人们已是不同时光：陈嘉玲改名陈加玲，“开心少女组”和李丽珍仅为客串，舞台让给了四个叫Beyond的小伙，影片制作方也由新艺城换做了百鸣影业。
1990年，新艺城开始分崩离析，先将片库卖给了李泽楷，又把新艺宝股份转让给了宝丽金。黄百鸣面对这种情况，率先离去，成立了百鸣影业，并利用手中的“开心鬼”版权，为自己的新公司打响头炮。
此次，黄百鸣想搞搞新意思，玩玩新花样，舍去少女，培植少男，因而新艺宝旗下的，且拍过新艺城电影《吉星拱照》的Beyond乐队，成了他的新宠。不过他仍找了“开心少女组”参与演出，袁洁莹等感恩图报，不在话下。
拍摄Beyond，黄百鸣最大的感受是，比过去拍摄少女们，舒服、轻松多了，四个小伙十分听话，有什么要求，只需和黄家驹一个人说，其余三子皆悉数听命，且他们很“乖”，不像少女们，得时刻提防着是否喝了酒、抽过烟。
《开心鬼救开心鬼》于1990年暑期上映，收得一千二百万，已现颓势。次年，黄百鸣虽邀得原菲律宾总统科拉松·阿基诺的小女儿姬丝·阿奎诺出演“开心鬼”第五集《开心鬼上错身》，票房亦一般。黄百鸣明白，今时已不同往日，“开心鬼”游荡人间数载，还是让其投胎去吧。自此，香港影坛再无“开心鬼”。
1990年，袁洁莹获得另一位大导演吴宇森的垂青，找她拍摄《喋血街头》。
前一年，在金公主的支持下，吴宇森成立了自己的“吴宇森制作有限公司”，一时意气风发，准备大干一场，公司创业之作，便是《喋血街头》。
此片汇聚了梁朝伟、张学友、李子雄、任达华等一众猛男，继续讲吴宇森最拿手的兄弟情，可能他觉得阳刚之气太盛，便添了两位女性角色予以中和，一个放在越南部分，表现战火的无情，一个放在香港部分，凸显家庭的温暖；一个身份是歌女，吟唱出命运的无奈，一个身份是梁朝伟的爱人，演绎出生活的艰辛。歌女定下甄楚倩饰演，梁朝伟爱人计划采用袁洁莹。
当吴宇森透过制片人联系袁洁莹后，袁洁莹竟然——一口拒绝。制片人将此反馈给吴导，吴导大惑不解，有多少人抢着要拍我的片子，这个小丫头为何不为所动？不行，我要亲自会会她。
二人是新艺城故交，见了面，也不寒暄，直奔主题。袁洁莹向吴宇森透露了原因，原来，片子里有一段她和梁朝伟的吻戏，她怕男友不喜欢，所以只能忍痛割爱。听到是这个原因，吴宇森不由哑然失笑，只得劝道“做演员的，这些避免不了”云云。
袁洁莹被吴宇森说动了吗？没有。别看他是大导演和前辈，在袁洁莹心里，也比不过爱情重要。那么，袁洁莹为什么最后又去拍了？肯定是“解铃还须系铃人”。
当日，袁洁莹将此事告诉了男友，男友明确表示，他不会那么自私，遇到机会应该把握，不要留下遗憾。
这下，才让袁洁莹放下包袱，轻装上阵。
袁洁莹在《喋血街头》的戏份，不少发生在晚上，因此她印象最深的是要花很长时间打灯，比如她和梁朝伟结婚摆酒那场戏。该场戏，吴宇森为了烘托气氛，还制造了一场人工雨，由于拍摄地点屋邨环境恶劣，导致喷水很难控制，时大时小，结果一时不慎将新郎官梁朝伟、新娘子袁洁莹及伴郎李子雄淋得一身湿，变了落汤鸡，衣服也要重新熨干。
至于袁洁莹和梁朝伟的吻戏，伟仔经验丰富，芬妮完全信任，二人吻得山摇地动，忘我投入，吻得好到媒体大肆宣扬“刘嘉玲防不胜防，袁洁莹梁朝伟戏假情真”。得，印证了袁洁莹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话说回来，和梁朝伟这一吻，治愈了袁洁莹的“吻戏恐惧症”。袁洁莹从前十分拒拍吻戏，担心男友不喜欢是一方面，自身亦极不舒服，她第一次拍吻戏时全身不自主颤抖，颇令对手惊慌，以为她在嫌弃对方什么似的。如今，终于可以好好吻一场了。所以说，好演技，还需要好对手。
吴宇森对于袁洁莹和梁朝伟的感情戏，指导较少，他让两人尽情发挥，放开来演。袁洁莹起初特别敬佩吴导这种“无为而治”的大师风范，直到他说了一句话：“我不会教女孩子演戏。”好嘛，只能说吴导是个实在人。吴宇森也是一个没脾气的导演，如果他发了脾气，那他一定是很愤怒了。
《喋血街头》是吴宇森寄托了极大心血、投入了极大感情，亦是自认为拍得最好的一部作品，可惜不幸，这部投资两千七百万，为当年香港耗资最大的电影，上映后票房仅有854万，一败涂地。
袁洁莹先让林岭东失利，再令吴宇森吃瘪，莫非是“扫把星”转世？
好了，讲完《喋血街头》，回头再说说那个让袁洁莹害怕吃醋的男友。
这位男友并非泛泛之辈，而是顾嘉煇弟子、知名音乐人徐日勤。许是袁洁莹被前任学生哥的醋意熏到头疼，才担心徐日勤也有此毛病。
前面说过，袁洁莹爱找长得像偶像陈百强的人当男友，那么徐日勤是否也符合标准？当然符合，那文质彬彬的气质，温尔尔雅的做派，与陈百强完全一致，更重要一点，他还是陈百强的好搭档、好朋友。
徐日勤和陈百强早从1981年起，便开始一起工作，徐日勤多是负责陈百强歌曲的作曲部分，以及唱片的监制，并担任陈百强演唱会的音乐总监。
除了工作以外，徐日勤与陈百强亦是好朋友，感情深厚，当陈百强有不开心事，必定找他倾诉。陈百强还经常教导徐日勤怎样穿衣服，打扮自己。
徐日勤比袁洁莹大14岁，其作为一名艺术家、才子，自是背了不少风流债。
80年代初，已有家室的徐日勤，热烈追求1977年香港小姐季军余绮霞，不惜离婚，后两人展开7年恋爱。1988年，余绮霞随《欢乐今宵》摄制组去澳大利亚出外景时遭遇严重车祸，昏迷一个月才醒来。初时，徐日勤还来探望，可慢慢就不见了踪影，给他打电话，他说，你不要再来烦我了。余绮霞就此在日记中伤心写道：“我觉得一生最大不幸是认识了徐日勤，我为他背负抢人丈夫的罪名，他是情场上的胜利者，在众多追求者中，我选择了他，然而当我最需要关心的时候，他却离开了我。”
根据这件事推测，当时徐日勤舍余绮霞而去，保不准是为了袁洁莹。而两人相识的时间，约为1987年，因为这一年，袁洁莹和陈百强成了兰桂坊之友，再通过陈百强，认识徐日勤，顺理成章。之后，他们产生感情，开始拍拖。
那时，有个公子级的人马公开表示喜欢袁洁莹，经常开着豪车去看她拍戏，袁洁莹能够“富贵不能淫”地选择徐日勤，一者年少不懂金钱好，只爱才华不爱财；二者新艺城少女喜欢音乐人是优良传统，你看，罗美薇和张学友，李丽珍和潘源良，皆共谱恋曲；三者应该和陈百强有着莫大关系。据说，袁洁莹直言不讳地对徐日勤说过，我和你在一起，就当是和丹尼在一起了。
既然袁洁莹对陈百强这么痴迷，直接表白岂不是更好？她说明，我对丹尼只存幻想，只有在梦中相逢，是没有可能成为拍拖对象的，我远远望着他就心满意足了，我喜欢那种触摸不到的感觉。
1990年9月，徐日勤替袁洁莹举行21岁生日派对，特意请来陈百强做神秘嘉宾，把个袁洁莹兴奋坏了。陈百强送给她一条紫蓝色丝巾当生日礼物，并唱了一整晚的歌，最后两人一起合唱了《一生何求》。
1993年，陈百强故去，袁洁莹曾独自爬上将军澳坟场，对着丹尼的墓碑诉说心事。
多年来，袁洁莹一直坚持参加陈百强的纪念活动，围着那条紫蓝色丝巾，讲着他的故事，唱着他的歌，流着对他思念的眼泪。而且她还不时去探望陈百强的家人。
袁洁莹最喜欢陈百强的一首歌，是《我的故事》，这首歌不但道出了陈百强自己的心声，亦道出了包括她在内的大部分艺人的心声，令她感同身受。尤其那句“苦痛的谣传，累人不浅”，更是现实的写照。
总之，不管什么原因，反正袁洁莹和徐日勤相爱了，而且爱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袁洁莹是一个对爱情看得很重的人。有多重？比事业甚至吃饭还重要。对于她来说，没了爱情就等于没了呼吸，每当爱上一个人，会不顾一切往前冲，自比得了“爱情绝症”。
因而，她为了拍拖多次诈病不开工，亦希望对方也时时刻刻牵挂着他，尤其认为爱一个人就是最大——我爱你，我就最大，最大的意思是做什么都可以，就算半夜三更打电话给你，吵醒你跟你说话，也是因为爱你才这样做。
袁洁莹的爱情观，讲得好听点是执着、投入，讲得难听点，便是自我、自私，在此观点下谈情说爱，袁洁莹的刁蛮任性，可把徐日勤整惨了：
她一闹别扭，轻者哭得死去活来，重者不是掰徐日勤汽车的后视镜，就是砸他的钢琴，还用水泼他，甚至从飞驰的汽车上往下跳……知道的这是她“爱”的表现，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为余绮霞报仇。
袁洁莹此种爱法，是否让徐日勤吃不消？别忘了，徐日勤比她年长14岁，在他看来，她不过是小孩子发脾气，大概长叹一声后还沾沾自喜，所以没有责怪，没有生气，任她胡闹。反过来讲，正是这样的态度，将袁洁莹宠坏。
亦而，袁洁莹说，拍拖对象大她10岁以上最适合，因为他们懂得包容她，心疼她。
徐日勤的成熟、稳重及呵护，让袁洁莹大为受用，她公开表示，如无意外的话，徐日勤会是结婚对象。
只是，意外还是发生了……
对了，在陈百强离开的1993年，被徐日勤“抛弃”的余绮霞也因鼻咽癌去世。谁又会记得她？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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