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自己吃炖豆角的夜
最近在书店兼职,班次是周二和周日。因为一个多月没回家加上找工作不太顺利所以想着回家待几天换换环境,不过看来也没有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安慰和对话。面对二位除了一些身体上的小病小灾的问候语之外,仍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情维系着。
每天八点我醒来玩手机的时候,在饭店打工的母亲和开出租车的父亲已经离开家门有一阵子了。像形成了某种默契,他们不再像过去那样要求我起床吃早饭。而我也习惯了他们离家之后再打开房门,独自享用清晨安静的时间。水池里的碗被刷干净了,一定是我妈做的。当爹的总是以这样那样或者找都懒得找的理由回到屋子,打开手机,然后屋子里传来聒噪的歇斯底里的短视频笑声。
做菜之前先将米饭焖上,这是经过了先做菜再等饭和做完菜发现忘了焖的教训总结出的经验。面案上平铺着已经生了虫的小半袋大米,旁边的金属盆里溺死了不下二十只深褐色长着六条腿的米虫,但这仍不是全部。如今我已明白了自己的食量,一勺足矣,不知何时也认清了自己的处境,普通人而已。地上放着昨天买的豆角,将其掐头去尾,再将土豆去皮,把提前拿出来的五花肉切片,备好了冰箱放了很久干瘪的蒜瓣和叶子水分散失的葱段。煸肉、爆香、炒制、加水,最后调味。烧开后转成小火炖二十分钟,等待土豆的边角因加热而碎裂成细碎的土豆泥糊在早已变黄的豆角上,一锅东北的不能再东北的炖菜就可以上桌了。
快要出锅之前(大概不到一点钟)问爹回不回来吃炖豆角,平时这个时间也差不多是他回来的时间,得到的回复是“不回去吃了”。母亲在烤肉店工作,中午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不过她是吃完饭回来的,回家之后往往是吃点水果零食看看国产浪漫爱情故事然后沉浸其中缓缓睡去,我也在土豆和米饭的催化下带着食困躺倒在南北通风的安逸午后。
吃饱睡醒就会想开始深层次的需求,于是打开早已被翻到底朝天的tinder,用礼貌或直白的试探,进行不明深浅的交流,推进或终止一段又一段情缘。近来的一年像是为了找补上学时没谈过恋爱的遗憾,于是在社交软件上进行着一系列视听符号的交换,得到认可后出来吃饭牵手、聊天睡觉。
每个拥抱的人在当下都是最爱的那一个。出于占有欲亦或是意识形态,就会有人会问优先级的排名。该如何将对人的喜爱排名呢?胸前屁股后的二两肉,下肢长短或者粗细,还是按照个人性格将其排序,安静的加一分,吵闹的减一分,大哭的加一分,狂笑的减一分。科学分类法在人类面前还是过于直白了。
爱当然重要,爱人也是如此。不过看来短时间的爱恋确实难以满足心里的匮乏,可问题是出在短时间上还是出在爱本身就无法满足这种匮乏上呢,我希望是前者,但。
晚上焖了两人吃的米饭,因为母亲要九点才会回来。我无聊地翻着哲学史的前言,看着爱智慧和爱人的关联。不知不觉就已经快要八点,距离晚上给爹发微信已经过去了半小时,终于我不再等他,加热土豆和豆角,从冰箱里拿出两头泡的糖醋蒜,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吃到一半爹回来了。
“吃完了?”
“啊。”
“那我给你发微信问你回不回来咋不理我呢?”
“我不跟你说了不回来吃了吗。”
“那是中午说的了,晚上刚给你发的也没回我啊。”
“那不都一回事吗。”
从这个话题开始,爹说到平时自己不做饭我妈上班之后也不做,再说到他童年父母也就是我的爷爷奶奶对他多么不好,早就已经习惯了没人做饭的生活,以后做饭不用带他的份。又说着说着念起我的好,“也就你还惦记我”,听得我心里怪难过,中年男人的落寞之感骤然升起。但我再次强调,事本身并不大,晚点也就是多饿一会,但是你得告知我一声,家里有我又不是我不在。这又让我想起他们夫妻二人之前因为一些类似的事情发生争执的场面,沟通能解决的问题,非要等到场面激化再去解决,大概这就是三十年婚姻的魅力所在吧。
于是我把豆角吃完,盘子中剩下的肉和土豆块混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