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生老病死的几件事

最近,在我周围,有的伤了,有的死了,还有我姥爷,九十多岁了,还在拼命的活着。 一 在安徽出差时,碰见我的同事,也是一位多年不见的哥哥,一晃七八年了,两人相见寒暄,以我俩这关系,不应该连着七八年都不见面吧,而且连个电话也没有,他说。 那时候我刚参加工作,还是一张白纸,干啥都不觉得累,这哥哥呢,已经是项目总工,自然在业务工作上与他接触比较多,他能识图能算账,能喝酒能抽烟,有时还会吹吹牛逼,“你们现在太幸福了,我刚毕业那会儿都是推石子,干体力活儿,金沙江边走钢丝,爬坡搞测量,不小心滚到下面就喂鱼了”。几个亿的项目,能当上总工太了不起了,总觉得他日后会有大发展。 后来他去了西北戈壁,要在古代,驻守边疆如同亡命之徒,最好的结果,盼望着能在大时代中捞一票,我是不想去,地广人稀,连个媳妇儿都找不到。 在这期间,我得到过他的两次消息,一次是听说他打乒乓球时,把胳膊摔骨折了,这事让我觉得有点好笑,连坐着掼蛋都不会的人,居然要打乒乓球,其作秀成份十足,第二次是听说他做了心脏搭桥,现在走起路来,身体里当啷当啷的有响声。 这次在蚌埠相见,自然聊了不少,我到的最晚,来不及多说先去办正事,晚上又与合作方一起吃饭,他坚持不喝酒,说自己开过胸,烟酒都戒了。这件事让我不适应,我的记忆还停留在七八年前,那时候的他,中午吃个食堂都能喝上二两。饭局后我问他,是真戒了?他说,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必须是真的。看着他左右小腿上的两道刀疤,像两只长蜈蚣似的趴在小腿肚上,他说手术做了七八个小时,要把两小腿内的主血管切除后移植到胸腔内,然后他又撩起上衣,让我看他胸前的一道长疤。 放在以前,我们多是聊点工作上的事,其他方面涉及的少,在我们的工作大环境下,讨论工作以外的事情似乎是一种政治不,正,确,习惯性的有所保留,有时候不深入也是在对自己的一种保护。 这次再聊,像是灵魂拷问,对自己过往的一种自我纠正,此时此刻,两个人对生命的意义更感兴趣,这哥哥对我伸出双手,还有十五年退休了(手指头明显不够用,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各种路子也想过,现在所选的路也是最安全的,短短几句话,信息量巨大,像是完成了人生阶段的战略转移,我们已不再年轻,但是更谈不上服老,内心有一种悲观,在外人看来,各方面综合衡量,可能又是一生中的高光阶段。 他话风一转,对了,你知道咱单位某老领导死了吗?退休没几年,查出癌症后走的很快。我回忆起这位老领导,印象中留存的是他的健壮身影,从他身上也多少看到自己今后会有的轨迹,无论走的多远,最终都会归于那一点,走完一个殊途同归的过程。 聊到十一点,哥哥的一位朋友过来,我们到附近吃烧烤,大家都吃饱了,就是换个环境多聊一会儿,他坚持要喝瓶啤酒,我有些担心,现在的所作所为和你年轻时相比,正好是反着来的。 第二日上午,我们告别分开,相约争取在安徽再搞成个项目,他先去北京,再回戈壁,我继续在安徽游荡,我们中间相隔几千里,谁也说不准啥时候再见面,就像我们上一次见面,中间隔了七八年,更郁闷的是,再见面时,生命已经进入下半程。 二 在我的合作单位中,还认识一位哥哥,比我大不了几岁,但学历背景能甩我几条街,说是中央党校的博士,还在河南大学当过辅导员,准确的说,是在大学当辅导员,觉得没意思,又去中央党校读了个博士,然后进入一家央企,在他说来,这一切看似非常容易的事。 这哥哥有点胖,思想天马行空,说到动情之处,也是端起酒杯直接干的人,第一次在崇阳见面时,把我搞多了,喝起酒来,没想到博士也疯狂。 我是感觉,这种品质的人,如果学的是土木,在施工单位也会有好的发展,因为老乡的缘故,工作之外,说话比较随意,刚认识那会儿,他给我讲了不少故事,至少是听起来非常高大上的人生经验,再后来,我俩对于项目的理解有偏差,在一起经常发生争执,项目不顺利,没钱、没地、没关系,换哪个总包也干不好,但他对工作负责,为了一些事情经常急的面红耳赤,那种压力触手可见。 就前几天,我突然在朋友圈看到他去世的讣告,因病抢救无效,年仅46岁,我整个人懵掉了,又仔细看了一遍讣告,确定是他,要知道我们在一个月前还见过面,当时有说有笑,看不出任何征兆。 。。。。。。 我感到恍惚,一个鲜活的生命说没就没了,此时此刻,悲伤无法用言语描述。 三 大概在十年前,姥爷得过一次脑梗。 在这之前的二十多年,家庭成员中还没有谁得过什么大病,所以姥爷住院的事情,对全家的思想冲击比较大。 我当时写过一篇《面对死亡的时候我们在面对什么》,只写了上半篇,我悲观的计划,等姥爷走的那一天再写下半篇,当时我正在看《西藏生死书》,试图用其中的故事来诠释临终关怀。 幸运的是,姥爷脑梗被发现的早,在医院住了个把月后,痊愈出院了。 出院后,姥爷开始注重养生,一度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每天吃饭要见肉,排骨要买小排那一段,炒菜要用某牌子的5S一级压榨花生油,说是这样才能保证健康。 姥爷是解放前出生的人,那个年代的人吃苦是常事,年轻时的姥爷从不挑剔,谁的剩饭都不嫌弃,什么样的饭菜都能吃。 与以往相比,姥爷判诺两人,除了挑食,姥爷还迷恋上电视里推荐的各类保健品,开始是一次买一个月的量,慢慢发展成一次要买三个月的量,再后来一次要买好几样。医药代表经常给老人打电话,嘘寒问暖,比他亲爹还亲,不定期的再送一些赠送品,诸如一袋大米,两袋洗衣粉,老人很高兴,以为捡了大便宜。 对于姥爷的言行变化,全家人既无奈又愤怒,姥爷年轻时是某单位的财务科长,妥妥地脑力劳动者,变成如今这种思想觉悟,局外人永远无法理解。 。。。。。。 今年初时,全国疫情放开,老人感染新冠再次住院,感染导致其近乎瘫痪,除了能吃饭,其余的都需要人伺候,全家人在一起商量,最终还是把他送进了养老院。 从老人的角度看这次疫情,疫苗可能防不住新冠,但新冠可以要了老年人的命。 我去养老院看老人,他身上插着尿袋,尿袋挂在铁床帮上,见到我来,试图坐起来,说话气息断断续续。 我帮老人穿好裤子,用力把他抚上轮椅,我推着姥爷来到楼梯的一头呼吸新鲜空气,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我俩身上,时间仿佛回到了三十多年前,那时候我才三岁,姥爷带我去邙山游玩的那个下午,特别温暖。 四 讲了三个故事,有人问我写的这么悲观,你是想表达什么?其实就是想写,写的过程让人感到愉悦,只希望这种愉悦感能够盖过悲观情绪。 前一段时间,卢沙野大使的答辩挺火,用他的话讲,我只提供事实经过,你可以自行思考出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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