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孩子自己坑

以前我时常想，如果在小孩子刚开始学说话时，我指告诉他饭叫屎，苹果叫是香蕉，红色叫绿色，会不会很好玩？

工作日的午餐没有多少选择，地沟油与苍蝇馆子最适合壮怀激烈。我把这个志向跟同事们讲，他们都笑，不知道是觉得想法有趣，还是对我能提出这个想法感到有趣。也有人说哈哈哈太贱了，有本事你对自己的孩子下手。那会儿我还很年轻，尽管已经工作了两三年，但心智的成熟度还不如很多学生（当然现在也是），往前看往后看都是一无所有，只能霍霍别人的孩子。

但要实践起来却不是很容易。首先，要有一个适龄的男孩，女孩下不去手；第二，需要时常与孩子接触；第三，需要与父母相熟，我能与孩子深入交流。天时地利人和——嗯，似乎确实是自己的孩子会更满足条件。

好巧不巧，一起合租的同事大哥生了一个儿子，而且把媳妇儿子都接来一起生活。我是看着他一点点变大，从爬行到蹒跚学步，估摸着就要会说话了。我一见到他，就给他做语言熏陶，当着孩子父母面，我指着豆腐说，豆～腐，指着勺子说，勺～子，如此反复，但效果不佳，我深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暗暗等待那天的到来。

一个什么日子，同事们来家聚餐，会做饭的忙得不可开交，于是不会做饭的我主动向孩子妈妈担起看护的责任。我又开始教他说话，指着苹果说，苹果，孩子说皮果；指着卡片上的图案说，汽车，孩子说寄切。差强人意，时机已经成熟，展示成果的时候到了。我抱到餐桌前，指着自己说，爸爸，孩子说，巴巴。一顿笑骂。

外出务工人员们的聚散从来身不由己，有幸合租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正如人行横道上相向而行的短暂交错。最近得知被我夺走第一声叫爸爸的男孩在老家居然就要上初中，听说游泳尤其有天赋，记忆里应该是没有一个坏得很的老鱼叔叔。

由于水龙头的流量小，我早起洗漱养成了个习惯：先开水龙头，再朦胧着眼去撒尿，一泡尿能有多久？但常常是抖干净提上裤子回身，脸盆的水早已经溢出多时。我也有了儿子。

他一岁多时，我要争取他第一声叫的是爸爸而不是妈妈。我看着他说叫爸爸、叫爸爸，他干瞪眼不表态；我继续给他示范说，爸爸、爸爸，他说哎。

两岁时，我指着识物卡片上的香蕉说，这是苹果，英语叫orange；迎来家人的一顿训斥。

三岁时，无论他在玩哪辆多美卡小汽车，只要看到我开始做俯卧撑，立刻趴到我的背上喊爸爸加油；还学着我在keep上播放的语音，自创了一个招式，“双脚踏墙，坚持100秒，开始”。我则骗他用被子玩山洞游戏。

四岁时，我掌握了更多欺骗他的方式。我说会有巫婆来抓不好好吃饭的小孩，下得他午睡一直睁着眼打听细节，巫婆是好人还是坏人，怎么知道我有没有吃饱，把门窗关闭也会进来吗，会抓大人吗。我看看时间说，巫婆也会抓不睡午觉的小孩。后来他说我知道世界上没有巫婆，也没有鬼，妈妈说爸爸只会骗人。我说其实圣诞老人也是假的，他说圣诞老人是真的。我说你再蹦这么响，楼下的大汉就会上来抓你，爸爸可打不过。

昨天五岁。火锅店的服务员们举着灯牌、推上蛋糕，隔壁桌的客人都举好了手机，正要开始唱生日歌，他突然大怒说，不要祝我生日快乐！问他原因，他哭着说因为我不想五岁。再问，他说，因为爸爸说到五岁就要做到三件事，自己刷牙、自己擦屁股、自己睡觉，我可以自己刷牙自己擦屁股，但是不想自己睡觉。说完哇哇大哭。我就说生日前几天他闷闷不乐。

哄孩子嘛，我说，你可以许愿不自己睡觉啊，只要闭上眼睛许愿然后吹蜡烛就可以实现啦。他说是真的吗？我们说是真的。于是他对着蜡烛，闭上眼睛，带着眼泪，握着双手，“我希望五岁不要自己独自睡觉”，声音很低但吐字清晰，说完吹灭了蜡烛。我们马上庆祝，恭喜你愿望实现了！

他突然更加伤心了，又是哇哇大哭，撤销！撤销！这下大家都纳闷了，哄了好一会儿才说出囫囵句子，刚才许的愿望我不想实现了，可是我已经许了。你不是不想独自睡觉吗。我是不想独自睡觉，可是我也不想这个愿望实现。又是哇哇哭。我只好说，你还可以许一个愿望取消之前的愿望。他说可是一个生日只能有一个愿望，我说，可以实现一个，还可以取消一个。于是他和刚才一样，极其认真地许下了一个取消刚才愿望的愿望，再次吹灭了蜡烛。

很自然地，我因为胡乱忽悠孩子，又成了被集体指责的对象。

今天媳妇问，你说他昨天为什么一会儿要许愿不自己独自睡，一会儿又要取消呢？我说，大概是他情感上不愿意这么早独自睡觉，但隐隐又意识到这是不对的，觉得以后能纠正，如果愿望实现他觉得自己就永远不能做正确的事了。

嗯，以后再骗孩子得充分准备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