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特米西亚•简提列斯基论艺术》等五首

阿特米西亚•简提列斯基论艺术 1 那个把我当作动物 骑在我身上，羞辱我的男人 是我的导师， 他教我绘画。 2 在法庭上，当着众人的面， 我被迫公开我的遭遇， 我是一个受害者， 却输给了被熏黑的律法。 3 我不理解， 我的理解是火焚； 我不原谅， 我的原谅是枪决。 4 但我不得不认输， 逃离生活的城市， 为了我的绘画， 为了从绘画中射出复仇之箭。 5 从罗马到佛罗伦萨， 我对艺术的追寻 并非马戏团的上进， 而是生与死的进攻和防守。 6 艺术并不化解仇恨， 它只是让仇恨凝固。 我的朱迪斯斩杀赫罗弗尼斯， 那一瞬间永远不会停止。 7 我的朱迪斯冷静，暴力， 赢得了被她杀死的那个男人的赞许。 那一瞬间，我挥动的画笔 不再甩出耻辱的鞭子。 8 我终于可以心安理得地 视艺术为我的孩子。 我的艺术，是在没有男人的情形下 生出我自己的孩子。 板车与诗 在去往集市的路上，犹疑，无助， 沉重的尘埃被父亲踢起。 父亲向前倾倒的身体，与板车之间 保持一种不倒退的平衡。 坐在板车上的，是即将被贱卖的玉米 和七岁的我。 为了消除路上的无聊， 我正在给父亲背诵一首诗。 那首多出来的诗突然增加的重量， 使他的步伐明显变慢，变沉。 后来，每当重读那首诗， 我都会懊悔，愧疚，对父亲，对那辆板车。 要等到成为父亲之后，我才知道 无论有没有诗，那辆板车都已超载。 大学 我们在草地上坐下，谈了一小时 在这里学习过的哲学。 我们都记得，关于自由的辩论 我们组拿到了冠军。 但现在我们知道，我们只是 熟练地掌握了自由的修辞学， 自由的刀柄， 拔出来空空如也。 几天前，我们中间的一个辩手 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他带来的关于终极自由的经验 于我们既新鲜，又成熟得可以摘取。 但那已经是另一所大学的事了。 现在这所大学，我们还舍不得离开。 我还在贪婪地望着一个女孩的背影； 望着太阳，任由它将我轮番炙烤。 空调的意识 天气很热的时候， 我希望有一台空调来统治我。 因为空调能制造出凉爽的秋天， 和舒适的冬天。 当然，我希望，也就意味着我有义务 去清除空调里偶尔钻进的老鼠， 或者，当它突然坏掉，不能制冷， 我要去拆开，修理，重新埋进雪种。 我不认为空调真的能吹出雪花， 但我的确有雪的意识。 我也不是非被空调统治不可， 但我必须保留对空调的意识。 下一次 看到那扇门虚掩着， 我叫了她两声， 没有听到她回答， 我就推门进去。 我的邻居，一位独身的老太太， 一直要求我这样做， 她怕死了没人知道， 她也不是怕死，她是怕尸体发臭。 我走进去，没有发现死， 也没有闻到臭味， 房间里整洁，干净的秩序， 缓解了我的紧张与慌乱。 这时，她刚好从外面回来， 脚步迟缓，但眼里有神， 以一位导师的口吻叮嘱我， 记得下一次，要勇敢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