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少年

然然和肖同学是我的同校好友，Steve出生的时候，我们住在一起，吃在一块儿，生活费放在一起用，孩子也是一起带。我给Steve换尿布洗澡，把他放到小床里，他扒着栏杆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咯吱咯吱地笑。讲故事，分享我喜欢的音乐，他还不太明白，也完全不在乎，毕业典礼那天，他无视满坑满谷的导师，呼呼大睡。他一直和我很亲，前几次回来，都跟着我屁股后面转，把嘴张开给我看：“ 阿姨，我有虎牙，是不是很酷啊？”一会儿又蹦蹦跳跳地邀请我：“阿姨，我弹钢琴给你听。” 四年前，Steve有了妹妹，他特别兴奋地向我献宝：阿姨你看，妹妹是个活的洋娃娃呢！”

可是这次回来，Steve和我一样高了，声音也变了，一下子和我疏远起来。我让他跟爸妈一起出来玩，他说太累了，直到他要回去的前一天和爷爷奶奶一起吃饭，我才见到他。他们一家子一起出来，Steve很想隐身在人群中的样子，但我还是很开心地去拥抱他。Steve没有拒绝，但只和我淡淡地打了招呼，就抽身离开了，再也没主动和我说过话。我不由地感到失落，去和他爸爸说：“Steve和我不亲了，我不怎么开心。” 他爸像看异类一样地看着我：“他七年级了，再过两年都要离开家了，你还要求他和你怎么亲？” 他妈补充道：“没错没错，我现在只要求他身心健康，平安快乐地长大就好。”

Steve一下子就这样大了吗？他个子那么高了，但我一直记得他就是抱在手里的娃娃。这么多年好像没什么变化，但仔细一想，真的又发生了好多事。有时候没感觉日子过了这么久，但一年一个样的小朋友在提醒你时光飞逝。“那Steve现在开心吗？”我问然然， “他人缘特别好，从来都不争不抢，这本来是好事，但现在好像有点过了……” “咋了？”我问道。“他们学校足球比赛，Steve看到对方球员来抢球，他就主动把球让给人家了。” “啥？” “是真的，教练都傻了，但Steve说，要是抢球引起冲撞，谁受伤了都不太好……” 我忍不住大笑：“Steve说的也没错啊。”

这时候爷爷奶奶让大家一起拍照，妹妹不愿意，Steve温柔地哄着妹妹，说她乖，待会儿给她冰激凌吃。我想起几年前他讲的自己和妹妹找家的故事：我们所有的小孩都来自一个叫babyland的地方，每个人选爸爸妈妈是要交钱的。我在那里是大富翁，有钱，所以挑了最好的家就来了。妹妹是中了乐透，但她钱还是不够，我又借了她一点儿。

他妈妈问他：那你愿意把钱借给妹妹吗？

Steve说：愿意愿意，我愿意把所有的钱都给妹妹。

Steve没法再回去变成那个软软的，一天到晚都围着你的小宝，但是他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哥哥，成为一个善良的大人。想到这里，我又开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