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儒林外史》五十八：小子冒名姓，老丈卧病长（中）

世人如滚滚浪潮涌向科举考场，只为考得那一官半职，牛浦郎却另辟蹊径想通过仕子所不屑的诗词歌赋接近达官贵人。为此他走出了第一步，那就是偷牛布衣的名字。他偷钱买书，尚且可以用孔乙己“读书人的东西能叫偷吗”为他辩护，但是偷用别人的名字，就已经涉嫌欺世盗名之罪了。

古时的身份系统并不发达，更没有身份证这种官方唯一绑定个人的证明，于是牛浦郎偷了家里几十个钱，找寺庙门口一个“办证刻章”的小店铺刻了两方章，一方刻“牛浦之印”，一方刻“布衣”，从此以“布衣”的名号在社会上行走，依旧在庙里念诗。

牛浦郎的父母早亡，家中的长辈就是爷爷牛老汉，他平时开个小店赚点生活费。这天午后没事，他烫了壶酒，做了点下酒菜和邻居吃起来。中国式的家长，坐在一起难免喜欢聊一些晚辈的人生大事，聊着聊着就把牛浦郎的婚事给聊下来了。

原来邻居有个父母早亡的外甥女，邻居从小带大，比牛浦郎大一岁，眼看到年纪了，希望可以谈成亲家。两边都是穷人，女方不要彩礼，男方也不要嫁妆，只要做几件布草衣就行。两家人仅一墙之隔，开着门就可以完亲，连婚礼钱都可以省下来。没钱请媒人？不用怕，邻居自己来当，一分钱不用花。主亲是邻居，媒人也是邻居，牛老汉只需要花费两个帖子就能把光棍孙子的人生大事给办了。一席话把牛老汉说得欢天喜地，当下就把婚事定了下来。

晚上牛浦郎回来，不敢违拗爷爷定的亲事，第二天写了两副红帖，一副拜邻居为媒人，另一副则是拜亲家，择定十月二十七吉日过门。牛家没钱，但是人生大事也总得操持操持，于是将家里留着过冬的几石粮食变卖，换了一件绿布棉袄、红布棉裙子、青布上盖、紫布裤子，共是四件暖衣，又换了四样首饰，作为彩礼给娘家送了过去。不得不说，牛老汉做的这几件衣服，又绿又红，又青又紫，这颜色搭配放到现在，绝大多数人根本欣赏不来。可能在古人看来，这种大喜之事上就要通过这种色彩的极致对比造成视觉上的冲击，也有可能这是作者刻意为之，只为创造一种滑稽感。

牛家穷，穷到什么地步呢？他家只有一间半的房子，其中半间是对外的门面，装了柜子，平时做点小买卖，剩下的一间，一半作为客厅，另一半作为卧室。平时牛老汉住在卧室，牛浦郎晚上就在外间的柜子上过夜。现在家里有婚事，牛老汉把房间让给两位新人，自己在外间的柜子上住，又匀出一张桌子，放在窗前作为梳妆台。安排停当，牛浦郎上门娶亲。

娶亲时，牛浦郎戴了新瓦楞帽，身穿青布新直裰，新鞋净袜，后面跟着个人，手里提着几大块肉，两个鸡，一大尾鱼，和些闽笋、芹菜之类，他自己则是手里捧着油盐作料。其中有一些容易被忽略的小细节，新郎带着芹菜和盐，其实是对女方的一种期盼，芹菜寓意着结婚后女方要勤勤恳恳，拿盐的意思就是表示结婚之后婆媳之间和姑嫂之间要严守礼法，彼此不能相互僭越。这是在男权社会对女性的一种期盼或者说约束。女方家人则是端了一个箱子，内里盛的是新娘子的针线鞋面；又一个大捧盘，十杯高果子茶上来迎接。

到晚上，两个新人拜天地，没有宴请宾客，只是在家里摆了两桌，请邻居、亲家和媒人吃了顿简单的喜茶喜酒。酒席上，牛老汉看着已经成家的牛浦郎，心中充满了欣慰，心中一大块石头总算可以放下了。于是在酒席上宣布了一件事：从今天起，家中的生意全权由牛浦郎管理，一切买、卖、赊欠、存留，都是他自己主张。自己老了累不起，也该退休了。作为叔伯兼养父又是媒人的邻居也向新娘嘱咐了些话：凡事要勤慎，休惹老人家着急。就这样，牛浦郎成家立业，自此牛家三口人一起过日子。

通过前面的整段描述，作者为我们展示了普通穷苦人家的一场婚礼，虽然没有奢靡壮观的场面，却也是简单温馨，礼节俱到。世上哪有那么多骄奢淫逸，绝大部分人的日子都是简简单单，柴米油盐。

牛浦郎自从娶亲，已经有好些时日没到庙里去冒充牛布衣了。那么接下来牛浦郎又会怎样进行他欺世盗名的行为的呢？下一篇我们接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