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是个好地方

之前在地铁里随手写下这篇日记，依如往常，有话无处说憋闷了就写下来，只为跟身体里的另一个我，许多个我对话。按日期自动折叠进手机的文件夹，没有篇名。这两天看了电影《保你平安》，片尾曲【人间是个好地方】，觉得这个题目挺合适。 又一条热点引人联想。三个年轻人被发现在四川什邡天鹅林场服毒自杀身亡，分别来自四川巴中30岁女，福建泉州26岁男，河南许昌23男。随后有消息说个别著名景区暂时关闭部分险峻的路径，原因暂未说明。 网上头条不过三天便淹没无踪，当事人亲属的悲痛尚需时间消弭。这不禁令人想起不久前才发生的相似事件。清明节前一天4月4日，四个年轻人在张家界天门山风景区，于玻璃栈道跳崖自杀，三名男性翻过玻璃栏杆当场坠崖身亡，同行一名女性虽被及时拦下，但送医抢救无效后死亡。四人在跳崖前事先均服下毒药。据悉四人本不相识，来自全国各地，大约因自杀念头网上相识而汇集，均是来自农村的在外务工人员，家庭条件和个人境遇都不佳。其中最大者34岁，最小23岁，三人未婚，一人离婚不带孩子。初步推测为失败困顿而厌世。另外从时间和地点来看，上路计划还有些体面，不像是一时冲动之举。凌空百米悬崖谁个不腿抖，为了不留后路，几人事先还喝了毒药，应该是很决绝的。景区自杀的事不算新鲜，引社会聚焦的是他们的年龄和身份。有些媒体认为他们代表了当下一些底层年轻人的生存状态，也有人把他们跟前些年的富士康事件归类。作为这个群体的一员，我确实也时常有挣扎和悲观。不同的是，我还不想死，也不敢死。 每一座城市每天都有自杀的人。就像每一个村子总有个把疯子、残废、光棍一样。这是每一盘游戏里的原始设定，成功的失败的，总要有人落到这些角色。最近人工智能进步很快，Chat GPT都可以写很像样小说了，谁知道我们这个世界，我们这些自认为有生命的动植物、高山大河、吃进嘴里的食物、想起来令我们甜蜜微笑的爱人，有没有可能也是某种进化程度超高级的Chat GPT，写出来的剧场呢？那些自杀的人,也许是背后深不可见的程序给了他们指令？这么想来，那些电视剧和小说不也是一种形式的Chat GPT，也许里面的人和故事都真实发生过，存在某种维度里。就像电影《黑客帝国》，男主尼奥是躺在一种巨大封闭的机器里，全身插满管子，而他从小到大的经历，其实全都是程序植入的一种幻觉。 常言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我们有心劝他们不要自杀，可自杀也是他们的权利。也有人指责他们自私。可是，除了家人谁都没有权利要求他人做什么，除了家人这世界也没有人真正关心他们。活在底层的棋子，对于拥挤的社会来说他们是可有可无的，少了他们就像风吹过树林，叶子抖动了一下。但对于家人，这是残忍的，不负责任的。但无论如何，对于已死的人，这人世间的一切规则都戛然无效了，他们要脱离的正是这个世界的规则，亲人的哭声他们已听不到，信号不在服务区。此刻我想起佛家所说的解脱，到底什么是解脱，肉体凡胎谁人能做到解脱？现在人动不动高喊自由，到处充斥着自由主义的标题，我只知道人首先是动物，作为动物就不可能无规则无限制无痛苦的自由，追求自由的同时是不放弃自己，不抛弃家庭，自由不是自私。 从生物学角度看，每个生命都是一场概率和偶然。也意味着每个生命只有一次，反正早晚都是要死的，我干嘛这么着急现在就结束，人世间这么精彩的电影，按快进键就糟蹋了。往前一亿年和往后一亿年，如果我不在了那这世界就不存在。我这个生命结束以后，成为永久的虚无，那我要像吃珍藏在枕头下的糖果一样，小心地剥开糖纸，塞到嘴里慢慢咂摸，多么真贵啊！ 晚上吃饭的时候，跟熊二提及此二者事件，由此说到死亡和当代人的困境。熊二说，旁观者永远无法等同感受个人心中的爱和恨。但是，相较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混乱和建国前的战争年代，总体来说，我们这个时代已经好太多了，那个时代的人所经历的饥饿与战乱，还能有勇气活下来，他们中有高龄者仍然在世，想来他们看待我们这些小悲小喜，那就是小菜一碟吧。我说是的，每一代人都有其时代背景和阻力。你看咱俩也有不小的困境，但此刻还有机会坐在这方寸之地的客厅内，温暖的灯光照在身上，土豆炒肉丝、咸鸭蛋、粥和馒头，手机放着音乐，片刻的宁静与安全，外面纷纷扰扰又如何，人生在世就这样，甭管何时何地，关上门那便是我们的世界。熊二说，这样想来他们还自杀干嘛呀，干脆找个地方一起搭伙过日子得了，也别指着买房结婚，打一份工，互助养老，就像咱俩这样。 生活在科学时代，我是不相信鬼神的，我只相信细胞和基因传递。所谓灵魂只是安慰愚人的瞎话。活着时候没法解决的问题，如果真的有灵魂，那问题一样会伴随过去，在那个世界里有也应该有其规则和顺境逆境，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只不过是从一个游戏跳到另一个游戏。 据说事发后玻璃栈道很快又恢复了营业，往来游客热闹如昨，玻璃栈道的绝美风景不会有丝毫影响。也有人顺道送花祭奠，表达作为人常的同情。是啊，想自杀的人你怎么都拦不住的，景区还要继续做生意，工作人员还要上班，该打的打，该闹的闹，该哭的哭，该笑的笑。想起在小说里看到的一句话，很对我的脾气：也许忍着，就有希望。2023/05/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