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又绿江南岸——闻笛五周岁（上）

闻笛：

前几天在威海，刚刚陪你过完生日。

此刻敲下这篇文字，又闻折柳声。你五周岁了。

一 “爸爸来我家玩”

去年，你开列了生日愿望清单：

• 野餐
• 游乐场
• 爸爸来我家玩

前两个都达成了，妈妈还很用心地给你办了个生日派对。生日那天，有人敲门，妈妈让你猜是谁，你说：“是我爸爸吗？是我爸爸吗？”看门一看，却不是爸爸。你愣了一下。第二天哭着说：“要爸爸，要爸爸陪我一起睡。”妈妈问：“妈妈陪你睡好不好？”你还是止不住哭：“我还要一个人陪我睡，要爸爸。”

爸爸好像总是缺席的。盼着生日，生日缺席；盼着六一，六一也没赶上；端午连着六一，自然也没能团聚。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你的成长也常常让我们惊讶。妈妈说，你蹦着蹦着就长大了。翻看以前的照片，想起和你看一月的地板和伞，看长沙二月的孔雀，看昌平三月的桃花，看五月的猫和窗外的绿皮火车，看六月骄阳下的泡泡，看八月首车的稻穗和奥林匹克森林公园里的蝴蝶，看九月圆明园的鸽子和荷叶，看十月天安门的烟花和内蒙古的风，看冬月动物园里的红叶和灰厂路的雪，看腊月热闹的集市和清寒的旷野……

所以，在你的认知里，我们有很多家：爸爸一个家，你和妈妈一个家，还有爸爸妈妈的老家，你把每次我们住的酒店也都叫做家。星城一个家，青城一个家；去年去了一趟阿拉善，不知道为什么，就一直以为我住在阿拉善，阿拉善也便成了一个家。

而你常爱说的一句话就是：“爸爸来我家玩。”

去年八月，爸爸生日当天，终于回到了长沙，这是去年第一次“去你家”。彼时，北国已立秋，南国蒸桑拿。一天之中，好像从寒秋来到盛夏。这在古人几乎不可想象，想来让人感慨。看起来，今天只要愿意，有一定经济条件，大可以一天之中上天入地，数天之内遍历春夏秋冬。但事实上，没几个人真实现。也不是不能实现，但就是没有实现。这可能是科幻的既真实又魔幻之处，也可能是“进步”的真实面目。

古人今人都有自己的束缚，也有很多共同的束缚。就像你喜欢的李白在《把酒问月》里写的：“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爸爸妈妈也有自己的束缚，但也在努力挣脱这些束缚。“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今年五一前后，我们一起去南方看水，去北方看海。从春天到夏天，游桃花潭，游乌镇，游西湖，访威海。这次虽然没去“你家”，但又多了几个家。

我们突然明白，爸爸妈妈在哪里，哪里就是你的家。

二 “我的心里很大”

妈妈老爱问你：“闻笛，你最爱谁啊？”

你说：“我最爱爸爸妈妈。”

妈妈说：“只能选一个。”

你说：“对，没错，就是一个爸爸，一个妈妈。”

妈妈说：“这是两个。”

你说：“我的心里很大，装得下很多，所以爱很多的人。”

你的情绪超级稳定，你的情商也让常常我们吃惊。很多时候，你是爸爸妈妈的开心果，也是爸爸妈妈的情绪缓冲地带。

有天早上，妈妈做了一个梦，梦到你不听话，使劲捶了你一拳。一拳下去，你把妈妈叫醒：“妈妈妈妈，是谁打我啊？”妈妈赶紧假装不知道：“哦，是吗？没人打你啊，你不是在睡觉吗？”你迷迷糊糊地说：“哦，那可能是我做梦了，不过还蛮疼的。”

被妈妈凶了，你会告诉妈妈：“妈妈，我不喜欢大声吼叫的妈妈。”

不睡觉，妈妈半催半求：“老爷，快点睡。”你说：“我不睡觉，我就不当你宝宝，我当你老爷。”

你最害怕爸爸妈妈吵架，一听到我们声调高了，就打断我们：“你说啥？”爸爸嘴笨，你尤其护爸爸：“妈妈，你不要骂他。”

四月份，妈妈一再叮嘱爸爸，给你做的读书小报很重要，寄到时还是弄坏了一点。妈妈准备算账，爸爸打视频电话来解释。你听出来气氛有点不对，赶紧问爸爸：“你干吗啊？”爸爸说：“妈妈怪我快递没寄好。”闻笛说：“妈妈没怪你啊。妈妈跟老师说下雨了，淋湿了一点点，所以坏了一点点。老师说没事的。老师又没骂我们。妈妈你没有怪他，对吧。”

但你也会帮妈妈：“爸爸，妈妈裤子都坏了，你可以给她买一个吗？化妆品也没有了，给她买一个。嘿嘿。”“爸爸两个轮子的跑不快，你给妈妈换四个轮子的车呗。”视频的时候，妈妈说：“闻笛，爸爸只爱你一个，不爱我。”你立马安排：“爸爸，快说你最爱妈妈。”

你的心里真的很大，装得下爸爸，装得下妈妈，还装得下一个爸爸妈妈预想之外的大大的世界。

三 “妈妈做的食物是世界上最美味的”

一天夜话，你突然哽咽着问妈妈：“妈妈，你还没生宝宝前，是不是有一点不舒服，拉粑粑和尿尿很难受，吃饭也吃不下？生完宝宝后，会好一点点？”

妈妈说：“你为什么知道？”

你说：“因为老师教我们的，老师给我们看了视频。所以不能大声教训妈妈，因为妈妈很辛苦。”

你几个月大的时候，妈妈一个人带着你找房子、打包、搬家；一岁半的时候，妈妈又吐又拉，但一晚上都不敢去医院；三岁时，妈妈一个人搬家从北京到长沙；四岁，疫情加重，妈妈一个人大半夜抱着你做核酸……都说为母则刚，但只有当过妈妈的才知道，背后是多少心酸、百炼成钢。

妈妈说，虽然因为经常抱着你，体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现在甚至有点弯腰驼背，但是只要张开双手，你就会飞奔过来拥抱妈妈，甜甜地叫一声“妈妈”。妈妈偶尔也会怀念以前的自由时光，但是拥有了你，她感觉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妈妈说自己虽然笨手笨脚，但还是很乐意每天花二十分钟，学习给你扎头发。

你老犯鼻炎、咽炎，张嘴呼吸、打鼾，妈妈一直发愁，好不容易打听到一个中医。医生说，女孩特别得注意，不然变丑了就不好了。然后，妈妈问你：“今天买的什么药。”你想都没想，说：“变漂亮的药。”妈妈每天给你煎药，药虽然难喝，但一想到能变漂亮，哄哄你也喝了。吃了一个月，终于好了。

妈妈说，虽然每天陪着你，但还是觉得，不知不觉中你就已经长大了。刚上幼儿园时，妈妈把你的手交给老师，每天目送你进教室，每天趴围墙看你做操……现在，也不用妈妈送到幼儿园了：“妈妈你给我送到一楼，我自己去上学，你去上班吧。你放心，我一定会加油的。”妈妈忘了给你带汗巾：“对不起，妈妈太笨了，又给忘了。”你很懂事：“没关系，妈妈。如果我出汗了需要汗巾，我就让老师给你打电话，你就来给我送汗巾哈。”

你睡觉不安分，经常把妈妈挤在床边挂着。但是只要妈妈稍微有点动静，你就会反手抱着妈妈。

妈妈躺着休息，你端了一杯水进来：“妈妈你辛苦了，一定要喝完啊。”原来，你看到妈妈上班的时候，经常对教练这样说。

妈妈病了，鼻塞、头疼、喉咙疼。你照顾得很好，一会儿按摩，一会儿拿纸，一会儿接温水。

妈妈看到一个姐姐毕业典礼对爸爸妈妈说的话，问你想对妈妈说什么？你说：“谢谢你妈妈，虽然你不是超人，但是你会尽力地保护我。”妈妈问你从哪里学的，这么官方。你说：“就是你带我看的《熊出没》电影啊。”

你吃饭现在还是个老大难问题，但你还是经常给妈妈点赞：“妈妈做的食物是世界上最美味的。”

吃最喜欢的巧克力和饼干，总会掰成两半，而且，一定会分给妈妈多的那一半，还说：“大人吃大的，小人吃小的。”

妈妈做的食物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你分享给妈妈的也是世界上最美味的。

四 “我爸爸很帅”

父亲节那天，妈妈在给别的孩子拍视频。

你看到了，就说：“我也要给爸爸拍一个视频。”

然后，对着镜头，脱口而出：“我爸爸很帅，和机甲一样是英雄，和国旗一样高。”

虽然你说爸爸妈妈你都爱，但妈妈觉得，你心里其实还是爸爸排第一，妈妈排第二。

有次妈妈送你上学，又忘了带接送卡。你说：“唉，如果我爸爸在就好了。”问你为什么。你说：“我爸爸是世界上最最聪明的爸爸，他肯定什么都不会忘记。”

你最喜欢吃巧克力，有天跟晴晴老师说：“我以前最喜欢吃巧克力了。”晴晴老师问：“那你现在不喜欢吃了吗？”“我现在也喜欢，但是妈妈说了，如果我们每天都吃零食，把钱花完了，我们就存不了钱，爸爸就一直不能回来了。”

你特别偏袒爸爸。有次视频，妈妈心情不好，爸爸正在吃饭，妈妈说了一句：“吃饭能别那么大声吗？”过了很久，你冷不丁地对妈妈说：“妈妈，你看我吃面也是吧唧吧唧。”吃苹果时，又对妈妈说：“妈妈，你看吃东西就是有声音。”吃蛋挞时，还没忘记给爸爸报仇：“妈妈，你听，我吃蛋挞吧唧吧唧，你吃面条吧唧吧唧。”妈妈说，你比爸爸爸聪明的地方就是，在妈妈生气冒火的时候，肯定是连声“对不起”；在妈妈不生气特别是开心的时候，再把上次的事拿出来讲道理。这点爸爸真该向你学习。

去年暑假，你和妈妈来青城看爸爸。来的前一天，晚上十二点，你哭醒了。妈妈问为什么哭，你说：“我不要爸爸打怪兽，我不要爸爸被怪兽抓走。”当天，还不停问：“妈妈，我们去爸爸家吧。妈妈，为什么还不出发啊？”吃着午饭，突然就哭了：“妈妈，我们一直陪着爸爸吧，我不想和爸爸分开。”刚来青城，好久没见爸爸，你有点怕生；等到要离别的时候，又难过得哭了。回去之后，天天说想我。

爸爸在张家口上课，只能中午回来一个多小时，晚上要到半夜一两点，怕吵到你，就没回来睡。你第一天还好，第二天有点不开心，第三天彻底崩不住了，哭了一下午，怎么都哄不住，晚上睡觉前又哭。爸爸抽了几分钟回来，哄你睡觉，你没表现得很开心，但却背着爸爸偷笑。半夜看到爸爸在身边，过后睡觉都是笑着的。

国庆，你跟妈妈回爸爸老家了。在楼顶上打地铺，跟哥哥姐姐夜话，特别开心。关了灯，你突然哭了，哥哥轻言细语地问：“为什么哭啊？”你说：“我想爸爸。”

你从来没有这么想爸爸过，妈妈说你懂事了。

五 “机甲机甲”

兴趣班，第一个报的是跆拳道。

你天天跟着妈妈，在跆拳道馆天天看帅哥：“哇，我们教练好帅啊！好酷啊！”

看到小哥哥们打拳，也脱口而出：“我天，太帅了吧，好酷啊！妈妈，我什么时候可以那么厉害？”

叫起床的第一句话不是生起床气，而是问妈妈是不是起晚了，打拳要迟到了。

妈妈说，你很有运动细胞。第一次拉韧带，看见妈妈，委屈地哭了；第二次，告诉妈妈，我坚持了呢，我没哭；第三次，优哉游哉，像个没事人一样。

去年七月，你迷上了机甲。妈妈说，给你买的擎天柱机甲，你上课也带着，练拳也带着。本来，妈妈给你买各种公主裙。好家伙，你三句话四句都不离打拳。

也特别喜欢恐龙。看恐龙电影的时候，还给妈妈科普：和腕龙很像的阿根廷龙，和霸王龙很像的迅猛龙……妈妈说，如果考试考恐龙，她觉得你能拿99分。恐龙打架的时候，妈妈假装说害怕，你赶紧抱住妈妈说：“别怕，电影都是假的，我保护你。”

给你买芭比娃娃，你却先是迷上了葫芦娃，现在又喜欢上了机甲。每天嘴里吆喝的都是“兄弟们”“恐龙”“机甲”“擎天柱”“大黄蜂”“咖宝战神”“咖宝车神”“咖宝蛋神”……芭比娃娃从没提起过。

妈妈说：“闻笛，好久都没看你跳舞了，给妈妈跳个舞看看吧。”你直接就说：“妈妈，要不我给你表演一个打拳吧。”

妈妈说，不管了，喜欢跆拳道的女生很酷，喜欢机甲的女生也超酷的哦。

今年春天，还跟着妈妈去了三亚，跟妈妈说，就喜欢刺激的项目。特别是，还尝试了冲浪。一次次摔倒，爬起来哭着说：“我有一点点害怕，但是我还要玩。”虽然冲浪没完全学会，但妈妈说你学会了坚强。

你回老家一次，太太（外太婆）屋鸡鸭就要遭一次罪。去年国庆那次回老家，你也是收获满满：捡鸡蛋，钻鸡笼，被跳蚤咬了五六七八个超级大坨坨。外公边擦药，边问你：“明天还敢去捡吗？”你说：“有什么不敢啊，咬坨坨就擦药呗。”对太太也很有礼貌，不管问什么，哪怕听不懂，两分靠瞎猜，八分靠乱说，反正都有回应。这方面，你也变得更勇敢了。

但是，喜欢机甲、恐龙，也不妨碍你做小公主。你好像特别喜欢各种花花花花绿绿的裙子，冰淇淋、草莓、向日葵……妈妈说有点土，但我们尊重你的选择，你的童年就是五颜六色的。

六 “我是老板”

临近暑假，幼儿园办跳蚤市场。

爸爸给你“进”了一大堆货，妈妈怕你买东西钱不够，给了你20块零钱。你卖了14块，但一分钱都没花。

妈妈很替你开心，有十四个小朋友买你的小商品。然后问你：“闻笛，你为什么不买别人的东西呢？”

你说：“我是老板，我怎么可以花钱呢？”接着告诉妈妈：“妈妈，我今天卖玩具挣钱了，你可以不要上班了。”

除了老板，你还是演员、老师……

有一阵，特别爱表演生气。一言不合，就默默穿上鞋，一句话也不说，就往门口走。来青城看爸爸的时候，还扬言：“我要回长沙。”

在幼儿园，要上台讲故事，也是一通freestyle：“大家好，我叫杨闻笛。@&☜♬ ♞♛$……”

在安徽桃花潭玩的时候，认识了烧烤店家的小朋友，相中了他的防暴警察全套装备，玩得疯起。还交代爸爸给你买一套。

在威海，你既当导游，又当老师。让爸爸妈妈跟在你屁股后头，你在前面耀武扬威，边走边喊：“谁精神抖擞？”爸爸妈妈马上回应：“我精神抖擞！”叫你名字，你还纠正我们：“要叫我杨老师。”

好的，杨老师、杨老板，只要你开心，爸爸妈妈永远做你的忠实粉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