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泥塑
泥塑来源于“逆苏”,是一个纯粹的谐音,但最后成为泥塑,让我觉得仿佛冥冥自有天意。 从非生理的角度看,女性这个性别并不是天然性别,而是男性在漫长的历史中,有意无意塑造成的一种功能性别,男性根据自己的需求不断对女性进行规训和打磨,对不同功能下的女性创造对应的模板。例如“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是对妻子这一角色的功能性要求,“无私的母爱”是对母亲这一角色的功能性要求。更形象直观体现则有“缠足”。可以说男性叙事中的女性是真正的“泥塑”。 同样,许多所谓的女性的“优点”也是在这种男性有意无意的塑造中形成的,比如更强的同理心和共情力,这样的人能够提供更多的情绪价值,只要把女性塑造成天然应该提供情绪价值的那一方,那男性就能理所当然地坐享其成受到照顾。这一点是我最近在看《阅读浪漫小说》时想到的,作者探究浪漫小说诞生最初为何在女性,尤其是家庭主妇中盛行,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女性用浪漫小说充能自己的情绪价值,作为母亲和妻子,她们要不断为丈夫和孩子提供情绪价值,但是她们无处满足自己的情绪价值,丈夫作为一个男性“天生”就无需提供情绪价值,因为这是属于女性的“天性”。但是大部分人都需要情绪价值,所以她们只能用浪漫小说作为情感代偿。而作者提到浪漫小说里受欢迎的男主角常常是体贴的,有共情力,是和当时社会推崇的男性气质迥然不同的,明显具有“女性特质”的形象,说明其实女性也想要一个可以随时满足自己情绪价值和性需求的伴侣,就是男人的“妻子”。 我想同人女口中的泥塑,就是一种类似的表达。我一直在思考周子舒为什么能成为红极一时的“老婆”和“娘亲”,从《山河令》热播时到现在,我一直在思考,也写过一些试图寻找本质的小作文,但实在太愚钝,总不得其法。现在才大概明白了一些。 逐渐专注自我,重视自身欲望的当下女性,也开始表现出属于男性的,也就是属于一个真正的人的渴望,这种渴望自然会导向男性根据自身需求塑造出来的功能性女性,一个完美的妻子,完美的母亲,一个完美的“女性”。几个月前我意识到了周子舒是“完美女性”,但是当时的小作文最后也没找到清晰的落脚点,因为那时我还没意识到“女性”本身就是男性叙事的产物。 我一直觉得这个现象很有意思,几乎所有up主,尤其是男up主在re岭的时候,都有很明显的认知从周子舒这个纯粹的男人,到性别开始模糊的阿絮,到叫老婆这几个阶段。其实这就是女性的功能性随着剧情发展在周子舒身上层层体现的结果,当他卸妆展露出中性化的美貌,温客行又对他进行性意味上的“撩”时,观众就接受了周子舒拥有了“性”的可能性,而因为他身上的伤在和温客行的关系中处于弱势一方,根植于观众脑中的异性恋叙事就接受了他是一名“女性”。而后,他展现出了极致的体贴和包容,剧中用了极大篇幅表现他如何源源不断地向“孩童心性”的温客行提供情绪价值,此时他成为了大部分观众都渴望拥有的无私奉献的“妻子”和“母亲”。 所有的泥塑都是类似的情况,对男性套用男性叙事中对女性的“泥塑”模板。我想是因为开始觉醒自我的女性们也想享受男性千年来享受的福利,异性恋女性也想像第一性一样凝视男性,但是我们从来生活在男性叙事之中,没有拥有过自己的叙事,没有属于女性的历史,没有属于自己的词典可供查阅怎么形容一个被纯粹的女性需求创造出来的男性,只能在男性给女性打的枷锁前面加一个“男”字,温柔无私的男妈妈,坚贞又放荡的男寡妇……这样的锁到底是锁不到男性身上,所以泥塑好像是一种女凝,但又充满厌女的气息。实际上是一种虚假的女凝。 我曾经觉得泥塑虽然呈现方式是厌女的,但是是女性想要冲破枷锁反过来凝视男性的一种尝试,也算是进步。但现在看来并不是,我过去以为的对男性的最高赞美是把女性的美好赋予他,其实不过只是被男性叙事主宰下的自身欲望投射。 但是,这又是不可避免的,我们从落地之时,所见所闻都是男性叙事的产物,一旦有所意识就会发现高墙四立,无论怎么走都会碰得鼻青脸肿。被男性主宰的语言禁锢着我们的认知,要打破它只能从新创造,而这一切都太难了,也一定会出现一些似是而非的畸形产物。 但只能说,先走吧,先走起来,我们只能这样一边走一边思考一边发现一边尝试一边纠正。 沧海虽然广无边际,但也淹死了太多的女娃,她们都会化成精卫,一枝一叶来填它,哪怕这要更多的千年来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