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过

五一G同学计划回老家参加侄女婚礼，小妞春假加五一假期一共有七天。我盘算着七天时间我们在家也没什么活动安排就买好火车票准备回老家看爸妈。

去年老妈摔伤时，妹妹带娃回去照料。结果因为孩子和老爸大吵一架。春节碰上疫情，两个老人在家里过春节，未免冷清。原本打算回家住六天陪陪他们，临行前G同学突然得知侄女婚礼推迟了。G同学好不容易放了假，不忍心他一个人待在杭州，又不忍心让满怀期待的爸妈失望，就决定在老家待三天，回杭州再待三天。

4月26日一放学，我们就坐高铁往家里赶。四小时车程，很快就到了。回到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老爸已经睡了，老妈把我们喂饱了才去睡。三天时间里，盯着小妞写半天作业，剩下半天就和阿公阿婆一起去家附近的小河边走走，去超市里买些吃的。小妞空下来就在院子里玩水，或是跑到阿婆的菜园里挖挖土浇浇水，又或是钻进阿东的书房和他说两句闲话。她像我小时候一样粘着阿公挽着他的胳膊慢慢地走。老妈还是和以前一样，每天在厨房里忙。她身体恢复得很好。她说她每天忙着跳舞，种菜，练古筝，这几天我回来了，才停了其他活动。

29日晚上小妞已经躺在沙发床上准备睡觉了，我收拾好东西， 老爸突然拉着我要聊去年和妹妹吵架的事情。他说因为外孙西西连续两天往厕所里扔很多纸，把厕所堵了两回。他本没有恶意地和熙熙说教了两句，没想到妹妹非常生气，两个人就吵了起来。妹妹说爸爸从小对他不好，觉得不是他亲生的。爸爸觉得不能接受这样的指责，赶她离开。妹妹拖着行李箱出门前说：以后你就是死了我也不回来了。

接着他话锋一转说老妈爱讲假话，明明妹妹想要跟他动手，老妈偏说没有。（我想起老爸还和人说G同学和他吵的时候要跟他动手，我当时在场，明明只有他声音越来越大）我劝他，老妈今天晚上一句话都没有讲，哪来的爱讲假话一说？他总是自说自话从饭菜不合口，说到对他态度不好，再说到几年前说过的话，甚至家里多出来的牙膏毛巾都能引起他无法释怀的猜疑。

我看着眼前这个衰老的男人，只觉得他可悲。老爸跟我抱怨老妈由来已久，大概有十多年了。他每次打电话，不是关心我，而是向我大吐老妈的苦水。各种难听的话，甚至坐在出租车上都会说。以前还会避开老妈，现在甚至当她的面各种指责。

我说，人生这么长，谁都可能说错话，做错事。 我们不能总揪着过去不放。更不能随便说难听的话。我不觉得家庭主妇是毫无价值的。之前请过保姆也应该清楚，这些工作的价格了。对老妈做饭不满意，为什么不自己动手做呢？

老爸说，我不能接受这种生活。不能把亲人和佣人比较。如果是各做各的饭，那你把她带去杭州好了。

我说，不是拿亲人和佣人比，是对亲人应该比佣人更好。对佣人不能随便指责，对亲人更不应该。你觉得老妈做饭不好，你也可以做合自己口味的饭菜给她吃啊（他好像真的压根没有想过做饭给别人吃的可能啊）。你觉得健康重要，她觉得喜欢吃猪油和米饭，并且保证你每顿有玉米和红薯，不是很好嘛。你这样随便批评她，因为你知道你无论怎么说她，她明天还是会继续为你洗衣做饭，不会离开你。

老爸迟疑了一会儿，接着却又坚持老妈有意和他作对，故意说假话。这么一说老妈非常生气，冲出房间和老爸又吵起来。

眼见着时间越来越晚。我问老爸，你今天和我谈到底是要说什么啊？不是说和妹妹的事吗？怎么说起老妈，还吵起来了？老爸这才说，他觉得妹妹对他态度恶劣，根源是老妈对她的宠溺。

我说，我从来不会因为你说老妈的那些话而影响我对老妈的判断。老妈对我说的话也一样。我觉得你和老妈的关系不影响我与你们之间的关系。我和妹妹也一样，你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会影响我和她的关系。我觉得你和妹妹之间的事情也一样。她不能接受你教育孩子的方式，她觉得她是在保护她的孩子。所以她特别激动，和你吵起来了。你们都没有控制情绪，结果不欢而散。她并没有她说的那么恨你，只是和你大吵了一架。吵架的时候乱说的话算不得数。等过段时间气消了，就会好些的。

老爸的眼圈红了好几回，他说他年纪大了，也不在乎这些事情了。但是妹妹这样对孩子的影响太坏了。

我又劝他，妹妹和孩子之间是他们之间的缘分，虽然我觉得也有些不合适的地方，但那是他们需要处理的问题。你和妹妹这次吵架，只是因为你碰到了她不能碰的点。你和老妈也一样，你不能碰的点是分开，老妈不能碰的点是不信任。这些事情就是火源，一碰就会吵架，一定要尽量回避这些矛盾。以前的事不要去想太多。只想着，如果还有十五年时间，以后要怎么过。你肯定也不想十五年在争吵中度过呀。

夜里我们十二点以后才散。每一次这样的对话，都令我十分痛苦。我的老爸已经变成了一个顽固的人，他总是说，我自认为是最正直最讲良心的人。可其实他是要求所有人都要绝对正直和讲良心。我们的对话很难超过五句，任何话题都会把天聊死。每次他都会郑重找我聊他和老妈之间的事，他和妹妹之间的事。我知道他需要倾诉心里的委屈，可每一次忍受他的胡搅蛮缠后，都让我更不想和他说话在了。

好多次老爸和我说对老妈的各种不满。从一开始尽量安抚他的情绪，到后来就不怎么回应他了。现在我时常有种撕破脸大家都别好过的冲动。虽然我在心里无数次指责他自私愚蠢，却还是不忍他伤心。

真的好难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