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一只耳机
咖啡店捡到一只耳机。哇,肯定是一位像我一样的笨蛋落下的,现在肯定很着急很郁闷。我立马拿给店员,想着说不定对方等下就来找了。过了半小时,真有一个男的来找耳机。哈哈哈。
捡到耳机的时候,想到之前讲过的金子美铃诗歌《白帽子》,正好借此机会,写一写我读这首诗的感受。
白色的帽子,
暖和的帽子,
可惜的帽子。
不过,算了吧,
失去的东西,
就是失去了。
可是,帽子啊,
求求你,
不要掉到水沟那样的地方去。
要刚好挂在,
哪处高高的树枝上。
给像我一样,笨手笨脚,
不会搭窝的可怜鸟儿,
做个暖暖和和的,好窝啊!
白色的帽子,
绒线的帽子。
金子美铃1903年出生,只活了27岁,命很苦,虽然早已不在,但她的诗歌和魂魄依然留在人间,温暖着人心。她具体的生命历程在此不展开来讲了,以前写过文章介绍她。金子美玲有一颗赤子之心,像清晨的露珠一样,她的诗歌质朴天真,细腻纯净,有着淡淡的寂寞、深深的哲思与暖暖的温情,充满着童真和对万物的爱,蕴含柔软而坚韧的力量,给予人幻想的视野和心灵的感悟。
《白帽子》这首诗有着典型的金子美铃独特的创作风格,短小精悍,想象力丰富,语言轻盈生动,以良善的心观照着自然和灵魂。
诗写“我”丢了一顶白帽子,希望被风吹走的白帽子能挂在树枝上,给鸟儿当窝。这首诗语言很简单,很是澄澈,里面有很成熟的感情。
这是一顶什么样的帽子呢?在诗的第一节和最后一节,金子告诉我们了,这是一顶可惜的用绒线织成的暖和的白帽子。
为什么可惜呢,因为失去了,喜欢帽子丢了,可能是被风吹着了。丢了真的太可惜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啊,“我”选择的是释然,“不过,算了吧,/失去的东西,/就是失去了。”这不是自欺欺人,而是真的“算了”,这里面有淡淡的哀愁,但更多的是乐观,感谢曾经拥有。
也正因为释然了,才会真心希望帽子不要掉到水沟里去,要挂在树枝上给鸟儿搭一个暖和的好窝。
金子美铃直接和帽子对话,“求求你”,这是与物为邻,以物见心,以心示诚与善。“给像我一样,笨手笨脚,/不会搭窝的可怜鸟儿,/做个暖暖和和的,好窝啊!” 这里有对弱者的理解和关爱,同时,“我”也原谅了自己,不再责怪自己“笨手笨脚”弄丢了帽子,接受了自己弱者的身份,不觉得“弱小”是不好的。写童诗的大人必须有真童心,而金子美铃就是写自己,她对万物的悲悯不是悲天悯人,完全是发自她自身的童心。帽子的“白”,正是金子美铃纯净的心灵。
在诗的最后一节重复了第一节,但没有了“可怜的帽子”这一句,因为不再可惜了,帽子会有一个新的好的归属。注定要失去的东西,请走好,请走向温暖,请向着明亮那方。
这首《白帽子》还让我想到以前讲过的日本儿童文学作家森山京的作品《黄色小水桶》,两个作品有相通之处,在这我把两者放在一起读。
《黄色小水桶》是一个关于期待与拥有的故事。讲有一天,小狐狸在独木桥边,发现了一个黄色小水桶,它从上往下看,又蹲在水桶旁,吐吐舌头,扮个鬼脸,还提起水桶试一试,发现大小正合适。小兔子和小熊都说,黄色小水桶很适合小狐狸,简直就像是小狐狸的一样!这个水桶到底是谁的呢?不知道。他们仨商定,如果一个星期过后,没人来把黄色水桶拿走,它就属于小狐狸的了。等呀等,这一个星期里,小狐狸每天都来看小水桶,他坐在水桶旁边、提着水桶走来走去、把钓来的鱼放进水桶里、提水给树浇水、假装在水桶的底部写上自己的名字……甚至水桶被雨水打湿了,小狐狸都很难过。一个星期过后,即将属于小狐狸的黄色小水桶突然不见了……虽然只有短短一个星期,但对小狐狸来说,却好像已经跟黄色小水桶在一起好久好久了。小熊和小兔子都觉得很可惜,但小狐狸最后坦然地说:“真的没关系的”。
读到故事最后,我先是心疼,随后豁然开朗。故事的最后几句实在是打动了我:“‘没关系的!’小狐狸似乎并不介意,他抬头望着天空,蓝蓝的天空,又高,又远,又辽阔。‘真的没关系!’小狐狸笑了笑,又对小熊和小兔子说了一次。” 这个结尾就和《白帽子》中的第二节类似:“不过,算了吧,/失去的东西,/就是失去了。”
在现实生活中,我们经常会遇见这种情况,有缘无分,擦肩而过,拥有又失去,经常会对自己说“会过去的”、“没什么大不了的”、“没关系的”,这些话听起来太像是无可奈何的自我安慰了。但读完《黄色的小水桶》后,我类似的假释然心态好了很多,小狐狸真的值得学习,它是真的释然了,并不是假装无所谓,说第一句“没关系的”的它还有些“介意”,但最后一句“真的没关系”是真的没关系,小狐狸是真的懂得了,最珍爱的不一定要留在身边,只拥有点点滴滴的回忆也挺好,经历大于结果。就像森山京在后记里说的那样:“这本书里的小狐狸发现了一个黄色水桶,虽然才短短一个星期就不见了,但是在小狐狸的记忆里,它应该永远都闪耀着鲜黄的色泽,永远都是属于他的吧!我相信即使小狐狸日后拥有了别的水桶,那份感动和喜悦,可能也比不上他和黄色水桶的相遇、相处来得强烈。正因为如此,小狐狸才能很坦然地说:“‘没有关系啦!’”
这种释然、坦然,苏轼在《赤壁赋》里也有阐释:“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这段话可以和《黄色小水桶》里的“抬头望着天空”句同看,小狐狸抬头望见的那片“蓝蓝的”、“又高,又远,又辽阔”的天空是多么美妙和伟大,如海子所言:天空一无所有,却能给人安慰。
从这也能看出金子美铃的与众不同,她的《白帽子》比《黄色小水桶》多写了一层,立意更深,除了对失去的释然,还有对物对生命的悲悯。梭罗在《瓦尔登湖》强调黎明:“每天早晨,在凡俗的生活短暂地停顿之后,人的灵魂,或者毋宁说是人的器官,再次充满了活力,他的气魄又尝试过上高贵的生活。不妨这么说吧,所有值得纪念的大事,都是在早晨的氛围里发生的”“我们必须学会再次苏醒,并保持清醒的状态,但要借助的不是某些生硬的措施,而是对黎明的无限期待,这是我们在睡得最熟时也会有的期待”。每天黎明睁开眼睛,人就获得了新生,一切都是新鲜的,人用新奇的心态去重新发现世界,金子美铃便带来了“黎明”,带来了发现,这里可以用史蒂文斯精彩的论述再次强调金子美铃的这种美德和能力:“起源于想象或情感(诗歌)的事物的意义往往在本质上不同于起源于理智的事物。它们具有想象或情感的意义,而不是理智的意义,它们将这些意义传达给对想象或情感意义敏感的人……诗人从蛆虫织出丝绸的华服。” 金子美铃就是那种在蛆虫中能织出华服的
好了,就说到这里。捡到耳机要好好保管,以便主人来寻找。这是儿童文学告诉我的,感谢儿童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