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w boy
吴老板是我在深圳交的第一个朋友。
我们相识于一家曾经很“大”的大公司,公司要求每个人都得穿西装打领带,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有些腼腆,戴了副眼镜,感觉这身行头和他不是很搭的。不过谁在公司里穿着这身行头,都会有少许违和感。
我们叫他吴老板倒不是真的他有产业是老板,而是在如何赚钱的道路上把各种办法串联起来形成亏钱闭环,直接引爆了痛点。吴老板曾经跟我讨论过贷款、信用卡、保险、炒股、基金理财,后来还去研究了期货。我一半的金融知识都是吴老板无私的分享给我的,有的时候觉得认识吴老板这个朋友真的很好,不仅告诉我书本上晦涩难懂的知识,而且也手把手教我如何快速成为一个合格的韭菜。
曾经跟着吴老板小心认真学习炒股,那时候2019年,是一个买什么都会涨的年代,几次蝇头小利之后,便逐渐迷失,自我感觉良好,而后面的故事就是我至今还有一笔钱至今套在股市上。但吴老板和我不一样,记得之前我们几个人鬼迷心窍开了个名叫“致富经”的微信群,倒腾到了半夜看中了一支名为潜力股,然后大家小心翼翼一起凑了一笔小钱,让吴老板去投资,一个月过去,大家的潜力股跌掉1/3。致富经不能致富还赔本了,大家都破防了,这个时候吴老板默默用自己研究期货赚的钱,贴补了大家的亏空。那一刻,吴老板整个人背后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深圳有头有脸的公司,他几乎都去干过,涉及的行业也是五花八门,千奇百怪。长长短短的时间里,好坏参半。经常加班到很晚,见过深圳湾四点的月亮,也睡过坂田周六的公司沙发。有的时候觉得他很辛苦,但他大多数的时候总是对我笑笑,自顾自地说,没啥。然后带上头盔,骑着他的小电驴加入深圳晚归的浩浩荡荡的下班大军中。
深圳的夜,街角的猪脚饭摊子上还有刚下班的打工人在吃夜宵,在潮湿海风吹过的塘朗山刚下过一阵骤雨。上班的时候觉得这样生活暗淡无光没有尽头,失业的时候又会觉得有份工作就不错了。在这种反反复复横跳的精神内耗中,已经过去了六七个年头。我也不确定我是不是在浪费时间,但可以预见的,我的两鬓间的白发已经蔓延开。
吴老板谈过几个女朋友,只是大多数我都没有见过,他们就分开了。我一直觉得深圳是个没有爱情的城市,这里更多人的结合是迫于生活所迫。之前在一起共事的时候,吴老板对我们团队里的一个姑娘暗生情愫,姑娘清秀而寡言,吴老板会经常讲笑话逗她开心。只可惜姑娘有个青梅竹马的大学男朋友,有一次,姑娘男朋友摔断了腿,需要经常跑医院去照顾男朋友,吴老板就天天帮姑娘打掩护,帮她处理一些简单的事情。两个人的关系就在这种微妙的关系中,在无言的沉默中坐在一起吃饭,倒也不显尴尬,就是显得寡淡。只要他不说,便无人知。
我经常会问,为什么不要姑娘知道他的心意,吴老板总会尴尬一笑,然后说,她男朋友更好,至少比我好。再之后,我也不追问了,因为我心里有了答案。
记得在去年的某一刻,他跟我说迷上了一个水灵的妹子。妹子是新来的同事,英国留学生,长得白皙漂亮,惹人喜欢,我起初是没有在意的,只是在某日,吴老板突然问我女孩什么样的表现是喜欢你。我被问的一脸懵,想了半天,自己似乎知道,又好像不知道。但我能确定的是,如果对方喜欢你,你是一定一定能感受到的。
吴老板在电话那头像被老师表扬的孩子一样叨叨着近来的点滴,女生应邀了吴老板周末一起去打羽毛,双人搭档,居然还有莫名的默契,吴老板有一种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的明媚感。只是说着说着,吴老板又压低了声音,话锋急转,讪讪的说,她的衣服鞋子都好贵,自己似乎没有那个能力。觉得自己似乎配不上别人,也没办法给她想要的生活。似乎他们的爱情还没开始,吴老板就已经在脑海中过完了一生。
我们不常见,却偶尔联系,近来,吴老板又一次的离职了,不过他已经是坚持最久的人了,其他同期的同事·,早在年前那一波风风火火的裁员中就已经纷纷退出了他们的工作群,大家每每都会在走的时候发一些吉祥话,苟富贵,勿相忘。亦或者是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只是,在这夜晚看不见星星的城市里,似乎只能看见火焰燃灭的灰烬。
前两日,我搬家,吴老板很爽快的就答应了,我打了个小面包车把我零零碎碎的家当一车拉往城市的另一端,因为没有座位,我像偷渡客一样坐在没有窗户的货箱里。颠簸让货箱里的一把破旧胶布反复包裹把手的扫把连续旋转了多个托马斯全旋。吴老板坐在晃动的箱子上笑着说,他后面想离开深圳了。偶尔有光从缝隙中拉出一条细细长长的光线,从他面颊掠过,然后戛然而止。
我一瞬间的诧异。然后恢复了平静,种子一旦被埋下,其实很容易生根发芽,不是理想主义者,却有着不切实际的梦,大家聒噪而盲目,并不会再在意向往和追求,其实我们早就明白。不过一切都有代价,只是我们这辈子都不应该失去掀桌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