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功的小说写作训练:炼丹师

傥有华阴上士,服食还山。术既妙而犹学,道已寂而未传。守丹竃而不顾,炼金鼎而方坚。驾鹤上汉,骖鸾腾天。暂游万里,少别千年。惟世间兮重别,谢主人兮依然。
——江淹《别赋》
大梦没法子不醒了:炮声压下去马来和印度丛林中的虎啸,轰鸣的发动机又送来别国的汽车和轮船,霎时间,各色各发的面容占据了中国大半个国土,那城市步行街招贴挂报上的金发碧眼的女郎一个个笑容可掬,向过路的行人展示她们那姣好的腰身和割过的眼皮;蛟龙一样的高铁、火车在原先坚固如磐的山体里钻进钻出,还有人说,这山林寺庙也可用作资源开发,要把它们悉尽扫荡呐!
潘茂名倒是每每耳根清净:他的道观偏居青城山一隅,与这纷嚷世界全不接轨,每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终日与山林里翠绿潮湿的空气为伴,和山鸟梅鹿为邻。这里人烟罕至,游客稀少,全然没有市井的气息。潘茂名尤其偏爱夏日的青城山,每至夏日,青城后山便林叶茂密,树木森森,全山盖遍,好像一个庞然动物身上长满的厚厚鬃毛,严整密实地保护着这山上的央央事物。盛夏之时,蝉鸣倍至,在这唧唧鸣叫之下,茂林的绿意有如刚研好的的乌墨,挥之即出,苍翠欲滴。每当此季,天泛初白之时,潘茂名总会一个人悠悠哉听着梆子响声起床为道观除草、担水、扫堂、做饭。《功课经》有言:“卯时早课,酉时晚课。”早起东方日出,紫气东来,正是阳气上升之时,此时吸取清气,新陈代谢,有益健康,为众生祈福纳祥,延年益寿;酉时正是日落西方,浊气下降,阴气上升之时,此时呼出浊气,有益养生,为众生消灾解厄,救度超升。
三十年前,当潘茂名初入这道观之时还是一派热闹的景象,有前来观光旅游的,还有来“寻宝”的。成都民间曾经流传过一首民谣:“石牛对石鼓,银子万万五。”相传,张献忠兵败退出成都时,把“大西国”的金银财宝秘藏起来,为了将来能找到所藏之宝,不至因年代久远而迷失,便设计了石牛和石鼓作藏宝记号,自此之后,不少人便认为张献忠的财宝埋在这青城山。因此九十年代的成都还流行过一阵“寻宝热”。可时过境迁,这热情也早已如高烧一样消退,加之道观偏居一角,地势险阻,游客难寻上门,前来参拜的人也就越发稀少,直至如今,大半月也难见一个人影。
我是在一个偶然间闯进潘茂名的道观的。那天,我们林业局的党委书记派我作为考察员到青城后山去考察记录动植物的生态状况,而我也夹有私心地想为我那川地民谣收集册里添上几笔(在这些深山老林中,采风往往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于是便起了个大早,奔赴青城后山的丛林道观中。
潘茂名的道观是我考察的最后一站,这个地方偏僻狭隘,实在不好落脚,好在林业局提前一天通知了潘茂名,让他腾挪出一间空房,以供我这个来客入宿。我到达道观之时已是傍晚,天色如墨,繁星点缀,方圆几里内着实找不到灯火,只得靠我那探险用的手电筒为我开山辟路。或许到了道观就有灯光了吧,我心里这样想着。果不过了多久,便隐约看见了前方的绒绒灯火,像是黑夜中发光的一团毛球。看到这指路明灯,我心里便踏实了不少,便揿下手电筒的开关,向那团灯火走去。奇的是,当我走近了道观外围后才发现,原来这片光线的来源并非电灯蜡烛,而是一个四面通窗的小房间。这房间发出的熊熊火光让人想起在电灯时代前,秉烛夜读的书生所居之地,但这火焰的燃力明显要比一只蜡烛大得多,让人疑心是屋子失了火。想到此处,我抢步上前想要一探究竟。这屋子没有房门,只有一面门框,因此我在走近之后屋内的情况便一目了然。
这房内的景象着实吓了我一跳:原来那些熊熊火光并非是屋内失火,而是出自一面“巨鼎”的体内。这面巨鼎肚内吞藏着一片橙黄大火,这火势是如此之迅疾,猛烈,燃烧得又是如此之彻底,乃至于发出了一阵阵似巨怪低吟的“嗡嗡”声响,像是电影里那吐火的怪兽发起攻势的前兆。大火透过这面“巨鼎”四周的四面开口向外发射出灼热的光芒,就像四个红热滚滚的小太阳。在这大鼎的旁侧有一把小椅,上坐一位黑袍道士,正凝望着那鼎内的大火出神——若不是长期受到历史唯物主义的教育,我很可能以为我见到的是太上老君。
潘茂名趁着火光转头望向我,那熊熊大火使得他的脸看上去像京剧脸谱一般,半明半暗,因此我难以辨别他脸部的表情,心中便只能瞎猜:或许他看到我又有些恼怒,又有些好笑吧。
“林业局的余同志吧?欢迎欢迎。”他开口说话,咬字竟然板正,远不像我想象中那样乡音浓厚。
“你好你好,我们领导昨天联系过你的。”我一时间慌乱无神,便下意识地搬出了上级作为我不邀便至的挡箭牌。
“我有打扰到……你吗?”我抬手一指那堪比艳阳的大鼎,有些不知所以地问到。“嗯……我有打扰到你……”
“炼丹,我这是在炼丹。”潘茂名一拂衣袖,仿佛在喝令童子,招采仙气。
奇了,原来这不是什么“大鼎”,而是个炼丹炉!
“铺盖被褥已经为你备好,出门左手第二间房便是,道观外面有洗漱用水,牙刷毛巾你应该自己备好了吧?”他这是隐晦地下了逐客令,这间屋子不欢迎我。
那天晚上,我做了许许多多奇怪的梦。我梦见自己成了孙悟空,被太上老君用仙炉炼了七七四十九天;我梦见自己做飞船上了金星,却在下船的时候捡到了一根巨大的拂尘;我梦见潘茂名靠坐在那吱呀作响的小椅上,不知倦怠地望着那炼丹炉出神……
第二天清晨,我特地起了个大早,因为我知道士的生活是早出晚息,加上昨晚的那场奇遇,使得我更加心有疑惑,攒了一肚子的问题,想一气问潘茂名个痛快。
果不其然,潘茂名已经早我先起了。梆子声毕,他已诵完《早课》,正在清扫庭院。见我前来,便微微倾身以示问候,好似昨晚的一切事情都没有发生过,都不过是我的一场大梦。
殿下宫院里清寂肃穆,颇有情调。我抬头望向殿中央的四根圆柱,发现它们分别写着两幅联句,外联是: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内联是:
视不见听不闻妙哉希夷合玉清上清太清三旨
知其几现其窍湛然澄静为天道地道人道之宗
我心中来了兴致,便掏出我那随身携带的蓝皮笔记本窸窸窣窣地抄写了起来。
潘茂名见我此状,也不介意,只是淡淡地问到:“你可知道这两幅联句的含义吗?”
我停笔思索了一番,只好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不知。”
潘茂名哈哈一笑,同我说到:“简要来说,这两幅联句所讲的便是道家的宗旨:道既是万物的本源,也是万物的规律,主客观都相互尊重就成为一。起源是无中生有和有中之无,两者合一就成了先天性的,即无人合一,宇宙观与人生观都达到了统一。道家以清净为宗,无为为体,自然为用,长生为真,而长生必须无我。”
我点头称是,用笔在笔记本上唯唯诺诺地记着,唯恐他看出我这个学生的愚钝。
“昨晚你进我的炼丹房来,我下逐客令,并非是我对你有成见,”他反倒先自个儿挑起了这个话端,也替我省去了不少麻烦,“而是《丹房须知》有言,炼丹需禁秽,也就是说,禁污秽之物。炼丹须诚心、斋戒、沐浴,保证衣物及身心洁净,不得接触污秽之物。”
这话把我置于了一个尴尬的境地,即是说,我是污秽之物?
他显然看出了我的疑虑,便又哈哈一笑,“我并非指你是污秽之物,炼丹房乃净土一片,容不得汗水、污渍,即便是我,在炼丹之前也需要斋戒沐浴。你昨天旅途劳顿,长途跋涉,自然会污染我的丹房。”
“不过,炼丹不是古时的迷信之物吗,时至今日,也还有炼丹的必要吗?难道现如今也有追求长生不老的人吗?”我脱口而出,丝毫没有顾及到自己的冒犯性。
果不其然,潘茂名刚刚的笑意“刷”地收了回去,他朝我一拂衣袖,继续清扫自己的道观,不再多言,空气似乎又回到了昨晚那凝重而又尴尬的境地,而我也不好再多言语。
我白天忙碌着在青城后山进行动植物和生态情况的考察以及标本的采集,一直忙活到天色将暗才一身腻汗地回到潘茂名的道观。我的手已经被山上的枝丫划出了不少道深浅不一的红血印,新买的旅游鞋也早已被踩得污迹斑斑。傍晚来时,清风吹过,绿林低吟,我的一身汗水收了,感到有些惬意。沿着那难辨的小路踽踽而行,这道观逐渐回我了的眼帘:道观不大,却五脏俱全,药圃果园,名木奇草,清池芳花,种种营葺应有尽有。这三清殿不同于名山大观的红砖绿瓦,是以青砖灰瓦搭筑而成,供奉着三清道祖(元始天尊、灵宝天尊、道德天尊),飞檐翘首而上,线条单纯,直指夜空,在暮色下像是天边的一个漆黑剪影,美丽非常,而我竟开始在心里默默羡慕起潘茂名的闲逸生活:在城市的生活固然便捷,但道法禅意可须得在清寂之处方能悟得,我们称之为“生活”的东西,有时便尽在这不言之中。
不出我料的是,那间炼丹房又已燃起了熊熊焰火,这火光映射得三清殿里的各位天尊脸部渐明渐暗。而我这次十分识趣地没有踏足上前,而是远远地站在庭院之中,看着火光里,潘茂名那若隐若现的侧身剪影。
潘茂名见我在庭院中远远观望,便向我招招手,我只好上前去。
“不怕我污染了你的炼丹房吗?”我有些没好气地说,心里显然还是在为今天上午的事情鸣不平。
潘茂名笑笑,并不作答,只是指着我身后的一把椅子,示意我在那里坐下。
“余同志,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炼这仙丹吗?”他的口音还是那样不愠不火,使人辨别不了他的出处来历。
“想要羽化成仙,长生不老呗?”我实在也想不出别的解释理由。
“并不是这样。”潘茂名还是望着那烈然炉火出神。过了一会,他转向我——这次我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容,他的表情略略有些哀伤。
“这山高地远的地方,久久不见一个人影,如今你来了即是缘分,我觉得对你讲讲也无妨吧。”
“这道士分为七种,天真道士、神仙道士、幽隐道士、山居道士、出家道士、在家道士和祭酒道士。像我这种扎入深山,一心修行,了却尘间种种事的,便是山居道士。但你是否知道,自古以来,在四川、江南一带,从来便是在家道士盛行,他们凭借天师道传统的上章符咒之术,在下层民间社会以救疗为业,你也可以理解为现在所说的‘赤脚医生’。这些道士走于乡间社会,生活小康但社会地位不高,常常受到庙堂之上的史崇玄之类朝廷道士无不尖刻的讥讽。我自小是个孤儿,收留我的便是一位山居道士,他的名字叫做潘茂祥。没错,他给我取的名字只有一字之差。这潘道士常年游走于川西地区,为人们疗伤行善而分文不取,久而久之大家便尊称他为‘潘道长’,即便他是居家修行,并无属于自己的道观。那时正值解放前夕,时局动荡,负伤之人不在少数,这潘道长便是有求必应,有伤便治,无所谓伤员的身份位阶,帮派主义,因此经过他手的病人不计其数,有难民,有学生,还有地主,富农,贫民,国民党员,共产党员。那时我还记得,一位军官叔叔在潘道长为他疗伤后对他感念非常,特意记下了他的住所地址,留下了一枚徽章,在后来还陆续来过几封信件。
我的养父他虽说是一名道士,但脑筋一点都不死。传统道士治病疗伤大多是以医传教,辨病施符,使人口服吞之。但他早早地摈弃了那一套规矩,转而以草药治人,伤病则以包扎为主。可以说,他治病救人完全不夹带私心。
后来解放后,道士做法事一度被认为是迷信活动,受到禁止。道士改行谋生,道教活动也就自行停止了。但为了挖掘优秀民族文化传统,当地的政府文化馆组织了“道情组”,有不少道士和文艺界人士参加其中,而我的养父那时也是其中的一员,算是有了个编制。那时候我也渐渐长大,进了当地的中学读书,对于养父的这种信仰不甚了了,也不感兴趣。但他一有空却喜欢找我讲道教方面的经法教义,其中提得最多的便是‘炼丹’。养父说,道门有两种炼丹法,一种是炼外丹,另一种是炼内丹。白玉蟾道士创立的南宗除了修炼内丹外,也需坚持修炼外丹,以内外丹合修并炼为修炼指针。内之丹药须和外之丹药配合,经过外丹点化,最后才能神形俱妙,超凡入圣。内丹和外丹配合修炼,内外兼修,这就是金丹派南宗的一个重要修道思想方法即内外丹合修。明代周履靖所著《鹤月瑶笙》卷一也歌云:‘内丹成外怎逃,外丹成内怎抛,两边功案一般造。金膏还是金炉炼,玉液须将玉鼎调,守定玄关窍有时节。云开雾扫,道与神超。’
我每每听他讲这些经文玄学都是一头云里雾里,心中不但没有认同,反而隐隐觉得他中了邪:的确,谁还会在这新社会里讲求内外丹兼修呢?况且,这道门是封建社会的产物,带到现如今,未免有些过时。而且,他整日沉迷道法,也不与我交流,现在想来,那时的我和他之间已经种下了矛盾的果子。
后来过不多年,有一天深夜,我养父他神情慌张地跑回家里,把自己多年所藏的道袍,经书扔进了火盆,悉数点燃。他足足烧了一天一夜,灰烬纷飞,把他的脸都熏得黑黢黢的,连他多年以来珍藏的天尊像也被他给砸毁了。他后来万般叮嘱我,一定不要把他刚烧毁掉的这些东西外传,否则便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我心里疑窦丛生,怀疑他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果然,后来过不几天,几个带红袖章的年轻人便来到了我们家里,敲开家门后便像狼狗一样在屋子里面四处转寻。其中一个年轻人对我说,你爸爸是道教协会的成员,现在国家正在‘破四旧’,要把这些封建迷信的东西统统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而道经道门就是那时代的糟粕,需要被彻底铲除掉。况且,他在解放之前给地主、富农治过病,成分值得怀疑,因此需要把他带走调查。
‘如果你还发现了什么情况,就立即给我们汇报’,那几个年轻人在带他临走之前这样对我说道。
后来再见到我养父便已经是在批斗大会上了:他蓄留的长发长须早被人提得干干净净,胸前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什么道经,尽放狗屁’。他整个人就像放了气的皮球一样,跪坐在主席台上,我看不清他的脸部,因为他和其他几位道士被两旁的学生向前押举着,头上戴着道士所穿戴的道冠,面前一盆熊熊燃烧的火焰所烧的正是道经,道符和道袍。正是那一刻,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竟又隐隐有些得意:看来你所痴迷的道法也不过如此,并救不了你吧。
‘打到潘茂祥!’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句,如同回浪潮水一般,立即在广场上响起了猛烈的回应,人们个个高举着自己的双手,喉咙发出着野兽般的声响。我也随着这潮水共进共退,直到我的手已经举到没有知觉,直到我已经听不见自己喉咙里发出的声音,直到我看见他像一个小丑一般,歪戴着的帽子铿铿落地。
在那场大会开完后,每个人都沉浸在兴奋和喜悦之中,就像要打算干出一番大事业一样。检举自己身边的人不是一件耻辱的事,窝藏包庇才是。我想起那几个年轻人领走前对我说的话,于是便连夜写了一封长信,把他和国民党军官之前的信件往来这件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去。
果然,这封举报信引起了很大的反响,那几封信件也从他的书本里查搜了出来,因此对他的批斗大会是开了一天又一天,罪名也从‘封建迷信’变成了‘里通敌人’。我曾亲眼看见被他救助过的乡民走上前去,用手中的书抽他耳刮子,我也看过由他助产出生的小孩对他口吐唾沫。这一切的一切都好像发生在昨天一样,历历在目。
后来大约在一个月后,他选择了自行了断自己的生命。
余同志,你有过梦魇吗?这件事情对我来说就是一场梦魇,在十几年后,几十年后还阴魂不散。我心中不知为什么,直到现在都竟然不恨那些斗他的人。”
他一气说完了这一长段故事,又深深叹了一口气。
炉内的火还燃烧着,但那燃烧的声响在我听来竟有些像只野兽的悲鸣。
“所以”,我接过他的话茬,“你为了寻求解脱,便入了这道门,开始修炼这内外丹?”
潘茂名点点头,“《丹房须知》中讲:炼丹必须‘择友、择地、丹室、禁秽、丹井、合香、坛式、鼎器、泥法、用火、服食’。然而,就禁秽这一项来说,我实在难以做到”,他苦笑道,“我的身心早已沾满鲜血,不干不净,因此这丹大约是永远炼不好啦!”
“那你为何还要……”我问道。
“炼丹注重的是修行的过程,我炼一次,便同那无上真理进了一步,哪怕我这辈子永远也达到不了那个境界。”
青城山远处,清风吹过,林萧飒飒,这风吹过道观的门洞口,又发出一阵低沉的响声,像是一个智者的沉吟。这智者似乎在思索一个永远不可能得以解释的谜题,一个难以企及的真理。
“好啦,余同志,这样你的疑惑便就得到解释了吧?”
“嗯……是。”我早已忘记了此行的目的,还沉浸在他故事的哀伤之中。
第二天早晨,我起床整理好衣服被褥,准备向潘茂名道别。果不其然,他已经早我先起了,正在做早饭。他笑意盈盈地朝我挥手道别,又好像昨晚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样。
我不知道这辈子还能否第二次见到他,心想此处,竟有些伤感。我走出道观门外,看那碧蓝的天空映照着苍翠的树林。我想一定有不少人还会来到这里寻求某种答案和真谛,顿悟和修道,但那些对我来说已然不再重要,我知道在这枝叶林密的青城后山,有一只陈旧破损的瓦瓮,它将永远不被人知晓,而又埋藏着一段沉实,厚重的回忆。有一个顽固执守的道士,在对它源源不断地吐露着心中的不解与悔意,或许他终有一天将以自己的方式,完成内心的羽化。
文/余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