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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夺回“穿什么”的话语权，要从一条迷你裙说起

SKPRendezvous 2023-03-16 16:23:07 北京

在今天，迷你裙只是一件时尚单品。它出现在人行道上的次数，与出现在时尚秀场或电影节红毯上的次数几乎一样多。

然而在1960年代，“横空出世”的迷你裙为女性赋予了前所未有的表达方式与选择权。女性权力运动的领导者穿着它。伦敦切尔西最时髦的女孩穿着它。那些想要摆脱上一辈循规蹈矩的生活、拒绝为人妻或为人母的年轻女性也穿着它。

迷你裙是大胆的，无畏的。它们宣告了女性的强大，也象征着女性拥有的力量。在那个青年运动与平权运动风起云涌的时代，只需一件衣服就可以感受到全部的文化活力。迷你裙成为了一个时代的脚注。

伦敦，国王路，Mary Quant

到底是谁发明了现代迷你裙？在时尚圈，法国的时装大师皮尔·卡丹（Pierre Cardin）和安德烈·库雷热（André Courrèges）都是强有力的竞争者。但毫无疑问，是英国伦敦的玛丽·官（Mary Quant）将迷你裙实现了商业化并推向大众。

玛丽·官 Mary Quant

现代时尚有很多事情要感谢玛丽·官。她从各个方面彻底改变了女性看待时尚的方式。她设计的迷你裙将她牢牢钉在了时尚史上，地位无可撼动。不过，她对于“迷你裙的发明究竟应该归功于谁”的相关争议总是很冷漠。她曾不屑地说：

“是国王路上的女孩们发明了迷你裙。当时的我正在制作舒适、青春、简单，能让人活动自如的衣服，穿上它你能跑也能跳，而我们可以按照顾客想要的长度制作衣服。我穿着非常短的衣服，而顾客会说：‘短一点，再短一点。’”

经典的Mary Quant迷你裙

受到伦敦切尔西周围的时尚年轻女性的启发，玛丽·官在1960年代初开始尝试将裙子剪短，但还没有短到膝盖以上。1964年，经典的玛丽·官设计诞生了。她把这些裙子摆在自己位于伦敦国王路的Bazaar精品店里，并用她最喜欢的汽车Mini给它们命名。

这些迷你裙在十天之内就售罄了。它们还在更大的范围内引起了轰动。许多人认为这种让女孩露出修长大腿的裙子很低俗。一些戴圆礼帽的中年人会敲打Bazaar精品店的窗户，边摇着他们手中的雨伞边喊“这太淫秽了，太恶心了”。就连香奈儿本人也在《纽约时报》上质疑：“他们都疯了吗？”

但在伦敦、巴黎和纽约等城市，迷你裙迅速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Twiggy和Jean Shrimpton等明星模特穿着它们。伊夫·圣·罗兰这样嗅觉敏锐的设计师也开始把裙子的设计改短。1966年，当迪奥在一场时装秀上展示他标志性的长裙时，一个名为“英国迷你裙保护协会”的组织在他的秀场外发起了抗议。

迪奥秀场外的抗议活动

Look at me! 1960属于迷你裙

克里斯汀·迪奥曾经说过，“只靠一个人是无法改变时尚的。”1960年代，有那么多设计师不约而同地把裙子改短、让女性露出膝盖和大腿，其实是回应了一个新的时代的到来：战争的阴云褪去，配给制结束了，欧洲和美国的经济开始蓬勃发展，16-25岁的年轻女性涌入职场，青年群体开始有了属于自己的可支配收入。

1960年代的巴黎街头

这场史上称为“青年动乱”的运动，也塑造了一批全新的女性：她们渴望与自己的妈妈一辈保持距离——后者穿着巴黎定制时装设计师设计的、资产阶级制服般的衣服，进入符合自己的性别角色，例如结婚并成为一名好的家庭主妇，或者在教师或护士等职业中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

突如其来的新式的经济自由，让她们有底气拒绝做“父亲的女儿”或“别人的妻子”。她们从家里搬出来，和其他女孩合租在公寓里，尽管那些公寓通常都很拥挤、而且乱糟糟的。但她们迎来了可以自己独立的时代，而她们要紧紧抓住这个机会。

1960年代的巴黎街头

于是，一个全新的社会群体在1960年代兴起了。这些女性积极挑战着上一代令人窒息的规则和压迫性的从众。时尚率先回应了这种变化。而在时尚界内部，玛丽·官最先捕捉到了其中潜藏的市场价值。

玛丽·官自己就是这个时代的一员。她在1982年的《卫报》采访中回忆起了那个时代：“迷你裙也是其中的一部分。迷你裙说：‘看我呀（Look at me）’。那是非常热切又纯粹的快乐。回忆起来，那是妇女运动的开端。你知道，总是先借着衣服表达出来，然后产生效应。”

在1995年接受《Vogue》采访时，她再次提到了迷你裙的精神象征：“（迷你裙）象征着高昂的精神……它们庆祝青春、生命和巨大的机会。它们有一种‘看我呀’的品质。它们说，‘生活是美好的。’”

1960年代的时尚风格

但玛丽·官设计真正的天才之处，在于迷你裙的实用性和舒适性。它将女性形态从1950年代束紧的蜂腰和喇叭裙中解放出来，并且让穿戴者可以自由活动。更短的裙摆意味着女孩们可以跑步奔向公交车，而且它的设计适合搭配平底鞋，这与需要穿高跟鞋的长裙子有明显的区别。与此同时，五颜六色的紧身裤可以让露出的双腿保持温暖和时尚，PVC雨衣则让女孩们即使在灰蒙蒙的日子里也显得明亮。

“我希望每个人都能保留孩童般的美好，”她曾如此说道，“而不必变成呆板的、拘谨的、丑陋的生物。所以我创造出可以让人们奔跑、跳动、跃起的衣服，以保持他们珍贵的自由。”

迷你裙：女性主义的，还是相反？

迷你裙的迅速崛起恰逢那个时代刚刚兴起的女性运动。1961年的避孕药商业化鼓励了性解放，让女性对生育有了选择权，也让她们可以追逐独立、自主和全新的权益。

与此同时，随着年轻女性意识到社会将她们与同龄男性区别对待，她们开始为自己穿短裙的权利而斗争。穿短裙于是从个人的时尚决定转变为一种政治行为。杰曼·格里尔（Germaine Greer）和格洛丽亚·斯泰纳姆（Gloria Steinem）等女权主义领跑者都穿着迷你裙。它成为社会、文化和政治自由的强烈标志，并顺理成章地成为一场运动的象征。

“对于穿着它的人来说，这是一种新态度的标志，”考陶德艺术学院服装和纺织品教授丽贝卡·阿诺德说。“这对她们周围的人来说象征着时代在变，女性是活跃的、引人注目的。”

到1970年代，迷你裙的流行地位开始让位于长裙和喇叭裤，但格洛丽亚·斯泰纳姆这样的先锋女性仍然坚持这样一种观点，即穿迷你裙是一种越界行为。她依然穿着迷你裙参加集会和演讲，正如《名利场》对她当时着装的回忆：“[一件] 超高的迷你裙高高地盖在那些壮观的腿上，一件闪闪发光的金色束腰外衣让她在拥挤的房间里立刻脱颖而出。”而根据《华盛顿邮报》的说法，她就是“知识界的迷你裙海报女郎”。

迷你裙最初象征着现代、自由和自信，然而它的设计特点让它在解放女性的同时，也强化了女性气质。因此，当一个女人穿上迷你裙，她就成为两种矛盾观念的象征：一方面，她通过拒绝家庭主妇等传统女性形象而获得解放；另一方面，她变成了压迫的象征，以及男性欲望的性形象。

并且，尽管迷你裙的设计旨在赋予女性权力，并且让她们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外表，但这种“自由选择”事实上是非常受限的。迷你裙设计的良好初衷，并没有阻止男权社会继续通过分割女性身体的方式来助长性别歧视。这部分解释了为什么几十年来，迷你裙一直受到女权主义者的批评、而非支持。

迷你裙究竟是女性主义的对立面、还是可以实现解放女性的手段，在今天已经很少听到相关的讨论。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对于当代女性，穿任何自己想穿的衣服本身就是一种女性主义宣言。

与此同时，时尚作为表达女性气质的一种方式，让女性可以享受她们的着装方式并掌握自己的身体。从这个意义上说，迷你裙仍然是反抗的象征。

迷你裙兴衰小史

史前时期

考古学家发现穿短裙的年轻女孩的雕像。 古埃及时期

考古学家发现描绘穿短裙的年轻女性（可能是“杂技演员”）的壁画。 中国清代

出现了穿短裙的苗族妇女。

古埃及壁画vs.清朝苗族女性

1920年代

著名舞蹈家约瑟芬·贝克（Josephine Baker）用人造香蕉打造了迷你裙。 1940年代

厄尔·伯杰（Earle K. Bergey）等艺术家在海报中描绘了迷你裙。 1950年代

迷你裙主要出现在科幻电影和电视节目中，成为“未来的女性”的象征。例如，1950年的电视剧《太空巡逻队》塑造了身穿超短迷你裙的女性科学家形象，与同时代女性端庄的着装方式相去甚远。

电影《前目的地》剧照

1960年代

现代意义上的迷你裙出现。它的造型充满纯真与活力，构成了对1950年代朴素、保守风格的拒绝，并迅速成为当时刚刚兴起的女性运动的象征。 1970年代

飘逸的嬉皮长裙、及膝裙和喇叭裤更为流行，迷你裙开始走下曾经的统治地位。 1980-90年代至今

迷你裙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容易被社会接受，它也因此失去了一点挑逗的锋芒。从这个时期开始，迷你裙不再被用来定义一个女人和她的意图——它只是一件衣服。

*本文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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