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机翻】宫台真司何许人也? | 中森明夫
2022年12月25日14:17
2022年11月29日,宫台真司被暴徒袭击。在他担任教授的东京都立大学校园内,有人从背后击打他的头部,用刀砍伤了他的脖子、后背和手臂,被紧急运送。行凶男子已经逃走,警方正在追查其行踪。这个消息引起了很大的冲击。
宫台先生是我认识30年的朋友。我愕然。全身颤抖,那天晚上睡不着。
宫台氏虽然受了重伤,但保住了性命。据说做了几个小时的大手术,缝了几十针。担心得不得了。是怎样的痛苦、痛苦、恐惧……。
12月3日中午的事。突然,我收到了宫台老师的邮件。诶!我怀疑自己的眼睛。被袭击才四天。明明因为一个月的重伤住院了……。
其实,在这次事件发生之前,我给宫台先生发过邮件。我的新著将于2023年2月出版。寺山修司现在还活着,80多岁,还在制作偶像组合。那是一本叫《TRY48》的小说。
这几年,精神上被逼得走投无路,为了摆脱困境拼命写的故事。这时,宫台氏的寺山修司论给了我极大的刺激。小说中也提到了宫台真司的名字。想久违地和宫台先生公开对话!和。
刚才的邮件就是那个回复。等恢复了,“随时都可以上台”。吓了一跳。性命被瞄准,差点死掉。全身被砍伤,伤痕累累,住院期间。为了我……。我流出了眼泪。我知道他是个重友情的人。即便如此…太有男子气概了。这就是宫台真司!让我明白了。
在《每日新闻》的我的连载专栏上以“致我的朋友·宫台真司!”的留言。于是,我写道:“作为宫台先生的朋友,我感到羞愧。不知你的战斗到底得到了多少支持。”今后“哪怕是一点点也想支持你”。
我到底能做什么呢?认真地考虑了。也许有人因为这次事件认识了宫台真司。或者,有些人虽然知道他的名字和长相,却不太了解他。宫台真司何许人也?应该告诉他这件事。
宫台先生的出道作《制服少女们的选择》(1994年11月)文库版(2006年12月)的解说,我很荣幸地被邀请执笔。一心想以《宫台真司的“转向”》为题,写了一篇16000字的长篇原稿,这在文库解说中实属罕见(后收录于拙著《上午32时的能年玲奈》)。宫台老师非常喜欢这篇稿子。对我来说,这也是自己倾注心力的绘画时期。正因为写了那篇文章,我才得以继续写作……。
对了,用note公开全文!想到了很好,但是…。说来惭愧,低技术的我到现在还在手写原稿。也没有电脑。于是我用智能手机随手抄了16000字(40张稿纸)的原稿。这是一项令人昏昏沉沉的工作。一个晚上是做不完的。而且加热器坏了,在极寒的房间里裹着电热毯快要冻死了……冰冷的手指没完没了地敲着文章。宫台先生,好冷啊~ ?︎差点叫出声来,但一想到伤痕累累的他,这些都不算什么。
在我拼命抄写的过程中,与宫台先生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又复苏了。渐渐涌起了力量。谢谢你,宫台先生…你给了我勇气。现在不是沮丧的时候。从这里开始中森明夫再生。
那么,请大家务必读一读!
宫台真司的“转向”
她是什么时候认识宫台真司的呢?记得早在20世纪80年代末,作为少壮的社会学者,我就听说过这个名字。1990年,我在《中央公论》杂志上看到了一篇文章(本书即《制服少女们的选择》中收录的“御宅族/新人类”论的原型)。但是,在正确的意义上,这并不能说是知道了“宫台真司”吧?
那应该是90年代初的事。上午,我无意中看了电视,看到一个奇怪的东西。一个戴着眼镜、身材笔挺的年轻男子,一脸得意地滔滔不绝地说着。背景像是大学研究室的书架上,满满地摆满了少女漫画。据说那个青年研究少女漫画,因此能理解年轻人的心理变迁。“这是我喜欢的类型”“少女味”怎么了,她一边说着让我觉得不好意思的奇怪用语,一边高谈阔谈。看到那个时的那种违和感,到底该怎么说呢?
“啊,你这混蛋,到底要不要出现这种恶心的年轻人?这世道已经这么冷了?︎”
也许他会说出这样的话。说实话,心里充满了不快。现在想来,那恐怕是我第一次认识“那个”宫台真司的瞬间。
社会学家宫台真司,和眼前这个不争气的滑头小子,很难联系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比自己小得多的“年轻”。万万没有想到,那竟然是和自己同龄的人,后来还成为了90年代的代表性论客……。
回想起来,几年前,也就是80年代中期,我被称为“新人类的旗手”,刚踏入社会的时候,不也被指为“没出息的混蛋”“不正经的年轻人”吗?这么一想,第一次见到宫台真司时,我对他的坏印象,或许就是后来意识到的近亲憎恶和同族厌恶。
社会学家宫台真司的存在被大众所熟知,应该是在93年夏天的“布鲁塞拉骚动”之后。以朝日新闻的文化版面为舞台而展开的“布鲁塞拉论战”使他的名字一跃而闻名于世。女高中生把内衣、制服、自己的身体卖给素不相识的男人们的不可理解的现象。这件事被公诸于世,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更有名的公立大学的副教授在报纸上对布鲁塞拉少女们"肯定"的事-。在那个时间点、那个时代,这件事的意义其实并没有被很好地理解吧?
当时,对众多布鲁塞拉少女进行采访、实地调查的只有宫台真司和报道记者藤井良树两人。与藤井关系亲密的我,在他的介绍下见到了宫台真司本人。那是95年3月3日的事。很快,我们意气相投,关系亲密起来,开始了交友关系。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真是绝妙的时机。紧接着发生了奥姆真理教制造的地铁沙林事件。从布鲁塞拉到鹦鹉。宫台真司陷入了另一个争论的漩涡。因为它将一举改变其存在的规模。
那个时候的宫台真司的"光辉",到底怎样传达才好呢。如果允许我用偶像评论家式的比喻说,那就是“与走红的瞬间的偶像相遇,变得亲近的心情”。在奥姆真理教风波的漩涡中,他几乎每天都参加电视节目,仅用几天就写出了《活在无尽的日常》并出版发行。引起了很大的反响。“无休无止的日常”不仅是他的著作,还成了那一年的流行语。从阪神大地震到奥姆骚动,正好是战后50年,回想起来,这或许是时代的一大转折点。
同年,以藤井良树为代表的私塾“litters den”成立,宫台和我作为讲师参与其中。那时我几乎每周都和宫台真司和藤井良树见面。在私塾的课堂上、谈话活动上,或是深夜的居酒屋,我们曾多次进行过长时间的对话(其中一部分记录在97年出版的《新世纪的现实》<飞鸟新社>中)。当时完全没有睡着的记忆。彻夜交谈,成为早晨,想回家的话,宫台真司就那样去大学的上课。"智力“当然,比什么都被他的那个”体力“压倒了。
“那时总是节日。”(《美丽的夏天》)
“我们都很年轻,那一年,我不是一夜没睡吗?但是有个比我更睡不着的朋友,早上第一辆列车到达的时候,我看见他已经走在车站前了。”(《山丘上的恶魔》)
读切萨雷·帕维塞小说中的一节(河岛英昭译)时,不由得想起当时的自己和宫台真司。
不,就放在这里吧,《90年代感伤旅程》……。
如今,时隔十余年重读《制服少女们的选择》,感慨颇深。除了《权力的预期理论》这样的理论书,以及《亚文化神话解体》这样的团体作品之外,这可以说是宫台真司的处女作。这里满足了优秀歌手的第一张专辑所具备的所有条件。毫不吝惜地投入自己手中的钞票,所以它是表现创作者可能性的菜单,是指明未来的地图。因此,成为暗示之后的他(她)自身的展开的预告篇那样的东西。"布鲁塞拉论战“的旋涡中有现代少女论,也有援助交际论(收录在专辑中的流行歌曲之类的东西)。有与《梦幻郊外》相连的郊外论,也有第二年奥姆骚动时在《活在无尽的日常》中全面展开的宗教论。更有《eva》热潮和"酒鬼蔷薇圣斗"事件以后,显现的沟通论和岛宇宙化论。这本书浓缩了90年代宫台真司的各种论点。有句话说“作家朝着处女作走向成熟”,宫台真司从这里开始,又回到这里……有这样的预感。
不,不止于此。本书不是90年代的masterpeace吗?它既不是单纯的社会学家写的田野调查书,也不是启蒙书。如果通读这本书,就会产生“90年代是怎样的时代?”可以清楚地把握。简单地说,就是这样。90年代是“少年”和“少女”的价值观之战。“少年”的价值观是梦想世界末日。从80年代的《阿基拉》和《疯狂的麦克斯》开始,少年们在核战争后的废墟上跃起。毫无变化的日常生活,对少年们来说就是令人窒息的地狱。不久,它孕育了破坏世界的冲动。想重置。想把一切都弄得乱七八糟。我想让世界终结。奥姆真理教信徒对春魔洞的期待,最终导致了地铁沙林事件的发生。“大家都死了就好了!”《eva》中的少年碇真嗣大叫道。把世界和自己直接联系起来的“酒鬼蔷薇圣斗”以后的少年犯罪的主角们,把破坏世界转化为自我破坏的冲动,把刀指向自己的周边。不久,在今天的动画和轻小说领域,它将发展/扩散为被称为“世界系”的感性吧。
相对的,“少女”的价值观。“世界不可能终结!”。即使是援助交际,也要活在当下。不憧憬奥姆信徒那纯白的衣服,也不憧憬酒鬼蔷薇圣斗那透明的存在。接受这个不透明的现实,适度地弄脏,但绝对不会受伤,平静地度过日常生活。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积极学习,在“没有尽头的日常”中生活的智慧,这些都是小女孩、援助交际少女们不知不觉中学会的。不久,宫台真司将其称为“真田革命”。
这种前景良好的90年代理解,也许可以说是“宫台史观”。但重要的是,这并不是事后的、俯瞰性的社会学者的视角所总结出来的历史观。再说一遍,单行本《制服少女们的选择》是在奥姆地铁沙林事件发生的前一年,94年11月发行的。宫台真司站在时代的结合点上,结合当时的状况,编织出了这些理论。日后,后学还会通过更加细致、准确、详细的分析,发表90年代论和史观。但是,有一点我想说。在时代的最紧要关头,能提出如此明晰观点的只有宫台真司一人。我并不是赞美宫台的“明晰”。后来对谁都能说出“明晰”的言论。这是很容易的事。重要的是面对眼前无法预测、身份不明的“现在”,不要退缩一步。千万不要移开视线。不要害怕,在那个“现在”明确表明自己的意见(不管以后会多么丢脸)。不是“知性”。也就是说,正是宫台真司的“勇气”……我想赞颂。
宫台真司很有“勇气”。这在今天同时代的知识分子中几乎已经消失了。批判性(批评)本该是危机的知性。现代我国的学者、知识分子们,在象牙塔和狭小的内部圈子(岛宇宙化!)藏身于安全地带,安然无恙。宫台真司完全改变了这种既有知识分子的形象。最重要的是非常擅长辩论。这不是学界杂志或论坛杂志的范畴。即使出现在强者聚集的《直播电视到天亮》的舞台上,受到年长论者的集中攻击,也毫不在乎。用电视讨论的现场节目驳倒·完全击倒西部迈,使西部退席了。围绕布鲁塞拉少女的论坛杂志的对论,也让福田和也写了一半。不,不仅如此。在访谈现场,他会赤裸裸地说出自己的性体验,有时情绪激动时,还会说出“田吾作”、“美国那些舔血的家伙”、“把那些无能的官僚扔进高炉里去”等粗话,赢得了观众的热烈掌声。从新右翼派到原·赤军派、漫画家、偶像派、AV导演、受虐男优,都不厌其烦地与之对话(《野兽系》?详细︎》),从年轻杂志到副刊杂志、狂热杂志、色情书的杂志面都有登场(核心杂志刊"连接中年男性和10多岁少女的唯一杂志"《萌宫台真司》高度赞扬连载中!、cosplay、半裸、甚至女装照片(!)甚至披露了。小林吉里的《戈曼主义宣言》中,画了一幅宫台肩头骑着布尔塞拉少女的肖像画而遭到嘲讽,于是在《周刊花花公子》的杂志版面上(特集“我们想成为‘宫台真司’!”)中实际穿着学生服肩头骑着女高中生的身姿登场……破天荒的轶事不胜枚举。不管怎么说,这样的知识分子是前所未闻、空前绝后的。话虽如此,但绝不是单纯被媒体消费,或是沦落为常见的明星教授一类。无论他的论文看起来多么在时代的表层跳跃,其精妙缜密的程度却丝毫没有减弱(这一点让人联想到三岛由纪夫华丽的表演与他那精致的小说世界之间的关系)。
用通俗的说法吧。宫台真司成为了“知识领袖”。每个时代都有关注知识的年轻人崇拜的、必读著作的现役知识分子。以前小林秀雄就是这样。也有丸山真男和吉本隆明那样的时代。90年代中期以后,可以说是宫台真司占据了这个位置。90年代的宫台有所改变。也就是说,彻底清除了一直以来像停滞空气一样存在的80年代后现代、新学院派倾向。浅田彰、中泽新一、柄谷行人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以前的新星浅田彰的名字,现在的年轻学生们谁也不知道。中泽新一(可以说是自己招来的)在奥姆事件中丑态尽显。我曾听到柄谷行人在公开研讨会上提到宫台真司的名字,大骂他。宫台从援交少女身上看到革命的想法,不过是过去平冈正明《所有犯罪都是革命性的》的重复,肯定会破产。我还记得自己苦笑了一下,说了些什么蠢话。宫台的“彻底革命”完全没有理解犯罪的革命,不,是使所有革命幻想无效化的最后的革命,可以说是反论的革命。结果很清楚。实际上,破产是在那之后,NAM(New Associationist Movement)的革命“回归”,遭到同伴和信徒的强烈批判和背离,最终受挫,暴露出凄惨老丑的是柄谷行人自己。
不,我是这么想的。柄谷行人也许亲身经历了“知识领袖”的宿命。一时被世人推崇为星星的知性,最终会被当事人的崇拜者毁谤为“背叛者”、“转向者”,其地位也有被拉降的宿命。柄谷将转变态度改口为“改变态度”,在海湾战争的反对签名之后(曾如此批判反核运动)转而投身和平运动,他本人就是如此。60年安保的"知识领袖"丸山真男,70年安保的全共斗学生们破坏了研究室,“这是纳粹也没有做过的蛮行”。彻底批判丸山的反动性的吉本隆明,获得了全共斗世代“知识领袖”的宝座。但是,那个吉本,不久迎接80年代的时候同样的宿命“等待着。
吉本隆明因其《转向论》(《町书试论/转向论》)而一举成名。1958年,34岁时(宫台真司出生的前一年,与宫台的“布鲁塞拉论战”同龄)。这一颠覆既有日本转向概念的观点给当时的知识潮流带来了巨大冲击——在论坛史年表中也有记载。不仅是佐野学、锅山贞亲对日本社会“不关心”的转向,宫本显治、小林多喜二等人的“非转向”也只不过是“与现实动向和大众动向没有接触,进行意识形态的逻辑循环”的非转向之名。的转向(吉本评价中野重治的转向态度)——提出如此鲜明“转向论”的吉本隆明,30多年后在《我的“转向”》一书中提出了稀奇古怪的观点(?)发表“转向宣言”,这是讽刺的(因为卖矿泉水等于否定了马克思的《资本论》!)。94年——对了,是宫台真司的《制服少女们的选择》发行的同一年。
实际上,早在80年代初,吉本在《大众形象论》中评价亚文化时,就作为“转向者”受到了过去的同伴和信奉者们的强烈批判(批评者中有年轻时信奉吉本的人也有柄谷行人的身影)。在与埴谷雄高的comme des garcons争论(85年)中,连吉本家的枝形吊灯都被认为是资本主义的。《我的“转向”》出版的第二年,在地铁沙林事件的漩涡中,吉本在报纸上发表了教祖麻原彰晃是优秀瑜伽教练的言论,受到了集中炮火般的彻底批判。不仅是知识分子。曾经以“大众的幻像”作为自己理论支柱的吉本“自己”,被大众严厉地定罪了。
吉本隆明一生中受到各种批判的论客也不多见(《我的“转向”》的开头提到,吉本隆明在60年安保时期被称为继清水几太郎之后的“第二号同伴知识分子”,这是一段插曲,我想起了清水的脸能浮现出来吗?(宫台真司的前辈,社会学家的污点主义者,从和平运动的旗手到核武装论者——一生在“转向”中生活的毁誉参半的清水几太郎的轨迹,在小熊英二的手的小册子中详细介绍。这就像读斯蒂芬·茨威格的《约瑟夫·富歇》一样有趣)。
现在,我在想。说不定吉本隆明(和柄谷一样)也想最忠实地活出自己作为“知识领袖”的宿命。虽然一时被毁谤为星星,但后来被当事人的崇拜者毁谤为“叛徒”、“转向者”,地位被拉降。那也许是,从前在黎明的鸟鸣叫之前(如自己的预告)被使徒背叛,被钉上十字架的那个犹太领袖以来,反复的宿命。
那么,我的宫台真司呢?宫台于90年代出版的著作陆续被文库化,但不知为何,本书《制服少女们的选择》始终未能如愿。据说这是因为宫台在那之后态度上的巨大改变。在单行本的《前言》中,宫台这样写道。
“教育评论家和所谓的‘知识分子’们说,少女们不知道伤害了自己,总有一天会后悔的。但所谓‘伤害’的观念,已经是‘价值判断’的产物,不能成为‘问题’。我敢断言,女孩们决不会后悔。”
这是多么气势磅礴的一幅画啊。是突破时代闭塞的痛快的口号吗?
“少女们不会受伤!>
不久,那也应该是通向“赤手革命”的响亮宣言。但是……。今天的宫台却大大推翻了这句话。果然很多援交少女受到了伤害。“纯粹革命”是错误的。在与大冢英志的对话,以及本文库收录的原援交少女们的座谈会上,他都表明了这一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如何证明“受伤/没有受伤”?也不像社会学者。不,也不像“那个宫台真司”。宫台本人不是断言“伤口”这一观念不过是“价值判断”的产物吗?
看来事态要严重得多。1998年末,私塾“litters den”停止活动后,宫台真司和我的关系逐渐疏远。回过神来,已经几乎见不到他了。说实话,我已经不再深究宫台的观点了。跨世纪的时候,经常听到“宫台先生的样子很奇怪”这样的话。我想无论如何给他加油。我参加了田中康夫和浅田彰的座谈会,带着这样的想法,委婉地调侃了一下他。于是,宫台真司的主页马上有了回应。发表了一系列对我的猛烈批判的文章。真是服了你……我只能苦笑。不,坦白吧。他在心里暗暗嘀咕。
“也许再也见不到宫台先生了。”
正是那个时候吧。“宫台真司的转变”这一短语,经常能看到或听到年轻的论者提出。偶尔,在宫台自己的发言中,“天皇”和“亚洲主义”的词语频繁被看到(从援交到天皇!)。不久那个"三岛由纪夫" - "北一辉"到称赞吧。宫台到底怎么了?︎那样担心的似乎不只是我,大冢英志(现在是代表“战后民主主义”的知识分子)对本人进行了坦率的质疑的采访。如果仔细阅读这段对话,就可以理解宫台的急剧“右转弯”实际上是出于“讽刺”的意图。
但是……。“真是徒劳无功啊。”这是他真实的感想。宫台经常作为参照对象的三岛由纪夫,绝对没有说过自己的行动是“讽刺”(唯一,野口武彦根据其卓越的三岛论指出“浪漫派的讽刺”的时候,“你太了解我了甚至写了公开信。”宫台经常挂在嘴边的“敢做的斗鱼”,如果本人表明“敢做”的话,就不可能成为“斗鱼”和“素材”。虽然和他保持着距离,但我还是有这种强烈的疑虑。宫台真司到底要去哪里呢?
有一次,我的脑海中响起了解开谜题的声音。原来如此,自己是不是误会了?突然间,一切似乎都明白了。是的,“赤诚革命”并没有错。不,完成得太充分了。倒不如说宣布完全胜利,现在要结束这个使命了。而对此最焦虑的,不正是宫台真司本人吗?
经常有人指出,宫台虽然宣称要“静心革命”、“活在没有尽头的日常生活中”,但自己却无法静心生活。从意义到强度。等待的这个超级平坦的(没完没了!)他像要逃离日常生活的空间一样,冲进冲绳浓密的异界,冲进同性恋游行狂欢的旋涡。但是……。他真的在那里获得了自己的“超越性”吗?
“天皇”、“亚洲主义”、“三岛由纪夫”、“北一辉”……无论他说出多么挑衅的言辞,都丝毫没有掀起风波的迹象。宫台真司对现状感到困惑。而且,正是这种状况……这不正是他自己“赤手空当革命”的成果吗?更为决定性的是,宫台自己的“转向”宣言本身(像吉本隆明、柄谷人行等前辈那样)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批评和反响,这难道不是雄辩的“真田革命”胜利的证明吗?(因为宫台自己终结了“知识领袖”的幻想)。多么讽刺啊。这真是个悖论。
但是,我觉得这个悖论似乎是必然的。要真正成就“革命”,最终需要担当者的牺牲。这是“革命”拼图游戏的最后一件连衣裙。让我们回想一下电影《seven》。为了完成被再现的“七宗罪”,身份不明的犯人男子,最后献出了自己的生命。那是革命家的真面目。里昂·托洛茨基怎么样了?西乡隆盛呢?切·格瓦拉呢?革命之后他们的“宿命”是什么?但是,在这个革命幻想破灭的现代,没有斯大林,没有大久保利通,没有卡斯特罗。是的,在这漫长的、永远不会结束的日常世界中……只有宫台真司一个人走投无路。
那是我在新宿明治大道旁的杂居大厦lighters den租的一个房间。那是98年的事吧?
“这就是答案!”为了写这本书,我们几乎每周都聚在那间狭小的单间里。宫台真司、我、成宫观音(三坂知绘子)……。当时的宫台真司
忙得简直像杀人一样,为了获得一点点的时间都竭尽全力。结束大学的讲座、演讲、采访、写作和媒体演出,深夜回到房间时,他已经筋疲力尽。这本书的主旨是我提出问题,宫台回答问题。但是,疲惫不堪的他处于出神状态,就像挤柠檬渣一样,连一滴话都说不出来。
不行。这样可不行。他想出一计,想办法把话说出来。宫台一激动,就会像机关枪一样从嘴里射出语言子弹。我决定让他生气。我一狠心,装扮成了西部迈。我摘下眼镜,脸上浮现出讨厌的笑容,从下方低三下四地仰视,然后从脑后摆出手掌贴着额头的姿势说:“等、等一下哦~宫大小姐,也就是所谓的宫大?那是私人的吗?是私人的吗?东西呢~粗略地说,没有钱就结束了,嗯,完全破产了……”不停地责备。这时,从恍惚状态中清醒过来的宫台氏说:“不是这样的,西部先生!坦白地说,你是个笨蛋。我来解释一下,是你错了……”对伪西部迈的我毫不留情地连声训斥。
现在想来。为什么当时没有发现呢?不,你没注意到吗?明明眼前就是那样的他……。他处于出神状态,眼睛像玻璃球一样透明,只是呆呆地凝视着夜晚的虚空……宫台真司。恐怕他的精神深处盘踞着一大片令人恐惧的“空白”。但是,我只是急于完成眼前的书,并不想去看。
在我遇到的同龄人中,宫台真司是最聪明的。他是最聪明的男人。可以说是“天才”。从未见过如此头脑清晰、思维敏捷的人。而且,那种勇气、那种不屈、那种活力又如何呢?但是——。
他的头脑清晰,他的天才,究竟是靠什么来证明的呢?那种勇气、那种不屈、那种活力,究竟是怎样残酷的借贷支付的呢?现在,每当想起他那出神的样子,我就会感到一种心痛。宫台真司的精神深处盘踞着“空白”。他不能忍受那个。最害怕“没完没了的日常”的,是宫台自己。他为了从那里逃脱,发挥出令人难以置信的清醒头脑。要榨干最后一滴话,直到自己倒下为止,拼命地使自己的活力全开。不这样做就活不下去……是那种有着“宿命”的人。
现在,我终于意识到了。“少女们受伤了”。这恐怕不是社会学家宫台真司说的话。不,不是“少女们”。是“宫台真司”。“宫台真司”受伤了。他自己也在“赤手革命”中受到了最深的创伤。这种“伤害”既不是观念,也不是价值判断的产物。对,人·宫台真司身上受到了……是真正的“伤口”。
小林秀雄在与正宗白鸟的对谈中说道。
“人的才能,一般都是以缺陷结束的。上了年纪,年轻时的才能,现在就会变成缺陷。”
多么清醒的认识啊。吉本隆明年轻时曾是优秀的“转向论”作者,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自己凄惨地表明了自己的“转向”。小林秀雄,46岁。和现在的宫台真司和我差不多年纪。小林这么说,大概是为了告诫自己吧。人已经没有办法逃脱这个陷阱了。对,除了一个方法。那是因为……不要变老。三岛由纪夫没有活到46岁。就是这么回事。
随着40多岁的临近,我开始暗暗担心。要是宫台不会迎来三岛那样的结局就好了……(三岛由纪夫也因无法忍受自己精神中盘踞的“空白”而自裁)。可是,就算想把这一切告诉他,也已经很久没有音信了。只是在远处,看到宫台真司一如既往地清晰、充满活力地讲述着所有的事象时(想起那天他出神的样子)……我只是轻轻地露出笑容。然后用手掌从脑后贴在额头上的姿势,一个人小声嘀咕着。
“等、等一下,宫台先生……”
****
2005年3月——。
一天早上,宫台真司突然打来电话。
“好久不见,中森先生。其实我要结婚了,今天晚上有个派对,如果可以的话,请您一定要来。”
好几年没接到宫台真司的电话了。进入本世纪以来,我只和他见过两次面。一次是在杂志的对谈上,还有一次是在宫崎哲弥参加的公开研讨会上……仅此而已。完全没有私人交流。虽然心里有很多想法,但还是决定那天晚上出去看看。
派对包下了天现寺的法国餐厅,挤满了人。简直是满员电车的状态。不仅是学者,从政治家到文科官僚、漫画家、AV导演、coser等各种各样的人都聚集在这里。事到如今,我仍为宫台真司的交流关系之广泛而震惊。
场内转暗,音乐响起,新郎和新娘走下螺旋楼梯。身穿纯白婚纱的新娘光彩照人,比新郎年轻20岁。当抱着胳膊、穿着白色无尾晚礼服、40多岁的新郎带着害羞的笑容出现时,照相机的闪光灯一齐被点燃,还出现了调侃的声音。当仰慕他的年轻研究班的学生们把自己写给充气的旧式抱枕妻子的东西赠送给他时,新娘天真地笑了。中年男子新郎微笑着注视着他的侧脸。
“刻意”做了……是吗?我在心里暗暗嘀咕着。于是想起了小说中的一节。
“在长期的纷争中疲惫受伤,失去了那个重要的梦一样的东西的他,故意拼命地向大家公开自己的无能。不管是背叛还是结婚,都故意以显而易见的愚蠢形式,炫耀自己已经完蛋了。而且,在别人说之前自己先做了,至少会感到满足……”(庄司薰《再见怪杰黑头巾》)
宴会结束后,正要离开会场时,新郎新娘正在入口处致词送行。突然和他四目相对。我不知不觉地窥视着眼睛深处。不是玻璃球。也不同于恍惚状态。那绝对不是“刻意”或“讽刺”,而是充满了真正的、真正的微笑的光辉。忽然伸出手和他紧紧握手。
“宫台老师,恭喜你,祝你幸福。”
我自然而然地说出了这句话,离开了会场。同时也为自己之前的不明就里和浅薄的臆想感到羞愧。这样就好了。他脱离了危机了吧。宫台真司变得“幸福”。对此,外人不应该插嘴。(后来,三浦展著的《下流社会》中刊登了一篇文章,推测宫台的结婚是受对方的家世和阶层所吸引。他是怎么知道的呢?事实上,也许是因为做爱非常投缘,两人才结合在一起的吧?像三浦展这样只看周刊杂志的报道,装模作样地说些粗话的人物,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下流”。
独自走在天现寺夜晚的路上,突然想到。原来如此,距离宫台真司和我第一次见面,正好是满10年的3月。从那以后,宫台老师和我都老了10岁。就这样,我们即将度过三岛由纪夫的享年。三岛在45岁零10个月时“自杀”。宫台真司在45岁零11个月时“结婚”。或许宫台的“结婚”是为了超越三岛的“自杀”。否定自我,走向肯定。特异的精神在窥视非日常(死亡)的同时,实现回归日常。但是,又如何呢?这究竟能否被称为“转向”呢?
一想到这些,我就忍不住了。今晚不想一个人回去。我想和谁说话。宫台真司的事。他的奋斗、挫折和恢复。过去的90年代。我们还很年轻,被称为“新人类”“御宅族”的那个80年代。这样的事情,很多很多……。
我向走在附近的刚参加完聚会回来的年轻男子打了招呼,他就像绑架我一样,把我塞进出租车,送到新宿的酒馆。结果,他陪我喝了通宵,聊了通宵。是东浩纪。比他年轻一轮的他,可以说是继宫台真司之后最具智慧的人。那天晚上和东先生说了些什么,记忆已经模糊。只是,我清楚地记得这件事。
80年代以押井守导演的动画电影《福星小子2:美丽的梦中人》为象征。主人公们被关在了学园祭前夜的时间内。无论过了多久,学园祭的那天都不会到来。永远不结束的前夜祭——。无法觉醒的美梦(beautiful dream)。这就是80年代精神。最好的继承了这种精神的宫台真司,在残酷的90年代战斗到了今天。仿佛今晚的宫台结婚派对,那之后夜祭一样看起来。"从“前夜祭”到“后夜祭”。然后……。
“结果,没有‘学园祭’。”
他这样嘟囔着。对此东浩纪说了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终于熬了一夜,走出店门,外面已经完全亮了。我和小东挥手告别,踏上归途。我迈着摇摇晃晃的脚步走在黎明的新宿大街上,对着亮光闪闪的天空,一个人喃喃自语。
“……学园祭没有来过。终于,没有来过。我们的祭典没有来过。那里,只有那平淡的‘没有结束的日常’。但是……这样有什么不好呢?是吧,我的朋友,我的朋友宫台真司!看到你那幸福的眼睛之后……”
从日常出发的宫城之旅,直面非日常(死亡)(期望?)经历了危险的时代,最终会回归到幸福的日常生活中。如果称之为“转向”的话……。
宫台真司实现了“360度的转变”。
画出完美圆的圆圈游戏。在那个起点(不管是终点还是中继点都一样)……有《制服少女们的选择》。少女们,如果受伤和不受伤是“选择”的自由,那么“洗涤”脏内裤、校服和心灵也是自己的决定吧。倒在维新路上的坂本龙马不是也宣称要“洗涤日本”吗(不过顺便说一下,年幼时反复搬家的宫台真司是转校生。转学(=转向)等已经习惯了)。不仅仅是那个时代的“制服少女们”。对,本书是……。
对宫台真司来说是重大的“选择”记录。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