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是什么?
“生命,是一树花开,或安静或热烈,或寂寞或璀璨。日子,就在岁月的年轮中渐次厚重,那些天真的、跃动的、抑或沉思的灵魂,就在繁华与喧嚣中,被刻上深深浅浅、或浓或淡的印痕。”
在一篇文章中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我脑子里一下子就想到了母亲。母亲的人生、生命是什么样子的呢?
一、璀璨肯定不是。
想想母亲的眼神,大多时候都是愁苦的,很少欢喜。那单调贫穷的日子能有什么可拿来璀璨?
从我记事时起,母亲就是齐耳短发,但总是凌乱地披撒着。不是母亲不爱整洁,是没有时间,忙起来梳头的时间都没有。不管冬夏,经常凌晨一两点就爬起来推磨,一家十口等着吃饭呢。我小时候头发也是乱的,就是因为母亲没有时间给我梳头。我的班主任就经常给我梳辫子,有时候还给我钉扣子。
母亲皮肤偏黑,常年的田间劳作晒得,瘦削的肩膀,穿得是破旧的衣服,吃得是粗糙的饭食,还吃不饱。怎么想她的人生都不是璀璨的。
二、热烈吗?也不是。
一说热烈,我就会联想到轰轰烈烈、风风火火这样的词,这些都不是母亲的风格。这些词形容那时候的妇女主任还可以,她们工作起来热情高涨、能说会道。母亲也能说会道,但是是另外一种风格,她是和风细雨式,摆事实、讲道理。逻辑思维很清晰,讲起来头头是道的,很说服人。
三、安静也谈不上。
安静的日子一般都是富足的,每天睁开眼就为柴米油盐犯愁,吃饭了,柴呢?米呢?油啊盐啊……都没有着落。别忘了,一家十口人,其中八张嘴净等着吃。奶奶年龄大了,我们孩子们都小还上学,只有父母两个劳力挣工分。拼死拼活地干,一年到头还不够吃,我们家年年都是欠款户。
这样的日子怎能安静,没有鸡飞狗跳就不错了,真不知那样的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每到过年,人家孩子都有新衣穿,有白面饺子吃、有鞭炮放。我们羡慕,母亲犯愁。
不过母亲总是这样安慰自己:难过的日子好过的年。
可不是吗,不就一天吗,不管好赖一出溜就过去了。
四、 没有安静,不过寂寞倒是有的。
我小时候,记得母亲经常说:日子过得嘀遛遛骨碌碌的。这是句方言,意思是不平坦,很不容易。
十口人,三间茅草房,一进屋右边一盘大炕,紧靠东墙,从南通到北。最北是炕头,靠近灶台一年到头都热乎乎的。半身不遂的奶奶就常年躺在炕头上。
灶台是母亲的工作台,一日三餐都是围着锅台转。我有时帮往柴火灶里添柴,看柴火在灶里噼里啪啦地响。
小小的我并不明白日子的艰难。经常利用灶膛烤火、烧地瓜、烤玉米、蹦豆子,吃得嘎嘎香,根本不管那一嘴黑。跟不用说会有与年龄不符的焦虑感。
西厢房靠南窗户盘了一大炕。靠北墙则垒了一个长方形的砖柜子,里外水泥抹了一下,可以防老鼠,装粮食用。西北角放了一张母亲的嫁妆,普通的木箱子,梧桐木料。平时放些衣服,秋天就放那个队里发的苹果。柜子没有锁,平时也不锁,因为没有值钱的东西。
柜子放了苹果后,母亲就用一铁条锁住,其实就是缠绕几下,这形同虚设,小小的我都能毫不费劲地打开,从柜子里取苹果如探囊取物。
即使真正上了锁,那满屋子的苹果香也会勾引着我们想尽办法打开它。那时候的苹果真香啊!甜丝丝地香呢!现在想起都流口水。
那时候,我家老屋与果园仅有几米之隔。
屋后果园蓬勃着泥土的气息和苹果的清香,我每天都在闻。
那种气味在城市是怎么也闻不到的。现在再回去乡村也闻不到了。果园变成了鸡舍和蔬菜大棚,果香变成鸡粪臭。
我现在不怎么想回家,母亲没有了。果园也没有了,一起都不是我小时候的样子,都变了。
小时候,一进院子,鸡、鸭、鹅、猫、狗会围上来等你喂食;还有麦田、柴垛、青草、野花,种种气息会从四面八方汇合而来,笼罩着你。
而现在这一切已经成为翻过去的一页。
站在院子里,抬头就能望见的那深蓝色的天空,还有那轻柔温软的风,都成为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