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不在深
2月2日龙抬头,晚饭在蔡记云饺和潘驼背腰花粉中选择了瘦肉宽粉加鸡蛋,自己另外加了很多辣椒和酸豆角萝卜丁,我也开始吃香菜也可以忍受葱的存在。家里冰箱里的一板鸡蛋似乎还剩三分之一,这一板鸡蛋,我......放了多久呢?爹爹去世前一周还是十天呢?
家里客厅挂上了他的山不在高水不在深的小篆书法,那副字是去年荷花月他在仓埠写的。去玲玲那边的时候我也总会有意无意看看同年桂花月写的那一副,字间距更精致比起我家的那副的紧凑饱满。过年的时候,我也写了789付小篆的对联送了出去,自己留的是沧海月那一副。
妈妈开始练书法,已经有模有样,框架笔韵都出来了,就是那种见字如见人有了她自己的气韵,我一看就能看出写字人的特质,舒展有筋骨也有飘逸柔情。如果想念他的话就练书法吧,我这样安慰她,在她抱着我哭过大半个月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我自己也做好了情感隔离。现在想到那板鸡蛋的另一板是给吃不下饭卧床病中的爹爹,我就想掉眼泪了。即使,无论是在病中还是奔丧守夜火化或者是葬礼上,即使下葬封碑。我知道我妈的感觉,人没了就是没了,再也见不到了。无回应的深渊就是黑洞,比拒绝更让人无望落空。眼泪掉下来,其中也还有一些愧疚,病中我不敢看他即使他还是笑呵呵,夸我苗条了还是什么,我那时候的防御只觉得他是个男的大于他是我的爹爹。十二月七号,周六的早上我也不敢掀开两三个小时前断气的他的面盖,再看最后一眼他的遗容。虽然即使她握着他的手,让我去摸一摸他我也不敢。可能我更害怕死亡。我也清楚知道我放弃了最后一次亲近他的机会,因为我不要心疼男人,即使他是爹爹我的亲人,即使他给我的笑容和善大于他作为一个丈夫和父亲应尽到的责任。
回想最后一次跟他相处的那个下午,我像个6岁的小孩像机关枪一样不停问他,这个字怎么写那个字怎么写?他一边喘气一边笑呵呵的在纸上给我示范相应的小篆体,呼吸不稳影响了颤颤巍巍的笔触。架构却都是准的,非常准,提醒我不要发倒笔,和间隔留白的空间也十分重要。我没想到我会流这么多眼泪,或许就是会这样我才迟迟没能下笔记录他的逝去。
我总是喜欢冷静下来,经过时间的发酵再写下我的所思所想。所以我现在能够真正的观察分析和理解接受我的家人和家族历史。普通人穷苦乡下人的百年变迁个人微观的历史也值得被诉说和记录。我也会仔细收集书写下来。
骨灰并不全部都变成了粉尘状,可能烧不化的是大腿转子股,在最后装盒阶段会由一个年轻男的给按压碎再盖上盖子。那个男的还不小心撒了一些到地上,我的恼怒很快被换位思考打断,如果是爹爹他一定会眯着金鱼般大眼袋的眼,笑着摆手表示不要紧,说没事。真的烧了好久,烧灰冷却加起来起码一个半小时,之前在半夜排队也等了一两个小时吧。殡仪馆叼着烟讲味的维护秩序的五六十岁的老头表示,这段时间来火化的人很多,整个大厅都摆不下,这周还好一些,下午来人少。我们一行人在左侧里面的这个厅,正厅大堂挑空很高,四面通透有点中式佛堂的解构,当然那个要另外收费。
我在殡仪馆的收费窗旁边的骨灰盒橱窗里仔细欣赏和选择了今后自己的青色圆形玉坛,上面还沾了点水钻很是好看。那天也在殡仪馆看了日出,吃了薯片。仍然恶心只能由男性抬棺的恶习,算了重的给他们抬。我鼓励姐姐抱盒妹妹扶像,干什么都要不相干的爹爹的兄弟的儿子来撑门面?爹爹也不在乎他那个恶心的儿子,要人哄要人接要人抬的不出钱不出力的儿子,在爹爹闭了眼之后在遗体前失声哭喊了几声,那几声让我想到前任在我控诉他的恶心叔叔的时候,也装腔作势的呜咽了几声假哭,说他跟他叔是他半个爹。
冰箱里面还有4块糍粑,架子上还有半袋豆丝,都是那天去看他的时候买的。即使我和玲玲大家似乎都知道他这次可能就不行了,死亡就想常在河边走的鞋一样。我还没吃完这些个仓埠特产,好像吃完了丢了这件事情就彻底过去,翻篇了一样。我的行为告诉了我内心的不愿及不舍。这些个遗憾和愧疚都是我的自恋,爹爹已经乘风驾鹤西去,乐山乐水似游仙。现在也好,他离开了,在各自人的记忆里会经过发酵成为不同的回忆与映像,在我这里算是套上了美化的滤镜告终。游走在典型老中男性之外的另一种还算不错的男性人物形象,绝对没有爹味说教的老头,如我们在他生前的告别。我说爹爹拜拜,他也跟我说,拜拜。
仓埠那小小一杆的摄影广告面铺,还有许多他的遗物,我望着阁楼两间房的这起码50年的新的旧的破的烂的精致的生锈的塑料包装还没拆的大大小小,我也原谅自己家那一堆有用的没用的七的八的占位置绊脚的碎片,我在山中开始一一连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