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雅明:有人看灰烬,有人看火焰 | 广州方所年度回顾vol.7

瓦尔特·本雅明(Walter Benjamin)是20世纪上半叶至为重要的思想家,其观点与思想异常迷人,如迷宫般捉摸不定,对整个20世纪的人文学术产生了重大影响;本雅明兴趣广泛,横跨哲学、文学、艺术、摄影、电影、建筑、翻译等,却从未被限定在某个现代学术领域、某种写作文体和某类思想范式之中。
“我多元的信念所代表的那个矛盾而流动的整体”——20世纪上半叶至为重要的犹太裔德国批评家、理论家和思想家瓦尔特·本雅明曾经如此形容自己的思想生活。
2022年9月17日,广州方所邀请书评人刘铮,以“多重面向的本雅明”为主题,与读者们共读《本雅明传》《友谊的辩证法》,一起探索本雅明矛盾而流动的思想迷宫。
以下为当天活动内容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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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着对未来的相信、憧憬和希望回看历史
在正式进入今天的话题之前,我想让大家跟我一起来思考一个问题,这个问题表面上与本雅明没有关系,但在我看来,这是理解本雅明不能跳过的一环。是什么问题呢?就是你如何看待自己身后的非物质存在?死亡以后人的存在是什么?
人会有两次死亡,第一次是你的死亡,第二次是认识你的人死亡了之后,你才彻底地死了。这就是一个非物质的存在,你的存在是存在于别人的脑海里。如果你有著作的话,你很幸运,那些书本里你的存在会让其他人知道;那么作为普通人的话,可能很遗憾,在认识你的人都死了之后,你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非物质的存在,你就彻彻底底地变成一个“零”了。我们普通人可能都面临这样一个命运。你去思考自己的存在的时候,就是说你如何选择你的生存的样式?
如果你认为人死后什么都将不存在,你会把所有的价值都依附在现世的存在上,不再管所有的洪水滔天,那么你就有可能不理解本雅明这个人。因为在本雅明生活的历史时空里,他在49岁时死亡,那时他也许受朋友钦佩,是一个勤奋的文笔人,但他基本上不知名。直到1955年西奥多·阿多诺(Theodor Wiesengrund Adorno)帮他整理了比较像样的著作集,本雅明这个人才被更多的人知道,否则他也只是存在于认识他的那些人的脑海和记忆里。

本雅明一生默默无闻,后半生流亡时也穷困潦倒,他过的是失败者的一生,很少有一个时刻说他在世俗意义上取得了成功。要是对这样一个人感兴趣,你就一定要认识到此世结束了,我们仍然有一个存在。今天我们讲的主题叫“多重面向的本雅明”,这说明我们可以从各个面向去接近他,但我想从这个角度就能理解这个人一生的存在以及他思想里的某种元素。
进入本雅明的思想世界其实有很多途径,我今天选择的是“传记”。了解本雅明非常需要读传记,因为他写作的很多内容表面上看不是回应那个时代,但是实际上都是由于那个时代对他的刺激触动,他对那个时代的反思以及与所处时代的密切的关系,才能够给我们今天、明天的人都带来启示。借助他的作品,可以让我们反思自己与时代的关系。
本雅明作品的特点与他的思维以及他对时间、对历史的理解是有关系的。本雅明有一个特殊的时间观,他的时间概念不是历史主义。历史主义,就是历史上发生了什么,我就承认发生了什么,历史就像一支射出的箭,有昨天、今天、明天这样线性的发展。本雅明特殊的时间观是什么?就是在他的当代性很强的同时,他也是在历史与未来之间穿梭的。
这一点是我自己的体悟,他总是能在历史里面看到当下和未来,他始终带着对未来的相信、憧憬和希望回看历史。他从历史里发现了什么?他发现了历史有一些真正的时刻,它不但是对历史的当下起作用的,也对我们的今天起作用,也对明天、未来起作用。
本雅明与众不同的地方恰恰就在于他从历史里面看到那些机缘,看到那些机缘去改变我们的今天,也让我们憧憬一个未来。为什么要憧憬未来?因为对这样一个失败者来说,假如说他对未来没有憧憬的话,他在那个当下还能活下去吗?本雅明也有过动摇,也有过自杀后留下遗嘱的想法,但是这种对未来的憧憬一直深植于他的思想之中,那么这个根源又在哪里呢?
本雅明拥有犹太人血统,受犹太教的影响,他的思想里面浸染了神学,这个思想的倾向是“弥赛亚主义”(Messianism)。它通俗来讲,就是相信在未来某一天救世主会拯救人们并且会在最后审判时刻做出惩罚和奖励。弥赛亚主义一直存在他思想的深处,也与他后来所接受的“马克思主义”(Marxism)构成了一种张力。
本雅明的马克思主义是一种特别的马克思主义,阿多诺曾经在书信里称之为反向神学的马克思主义,里面糅合了对神学的信仰。马克思主义有一个特点是相信未来,这是马克思主义跟弥赛亚主义之间能够相合的一个地方,这是本雅明的一个思想的底色,这是我们要进入本雅明思想世界的一个很重要的背景。
# 拙于谋身的本雅明
接下来我会讲本雅明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有一个中文词叫“拙于谋身”,本雅明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写的博士论文叫《德国浪漫派的艺术批评概念》,这本书出来之后没什么反响。他做什么事都是这样,做出来之后没什么反响。他之后回到德国在法兰克福大学求职,写了一篇教授资格论文,叫做《德意志悲苦剧的起源》。他提交这个论文之后,大学教授评议说他写得太另类了。某种程度上,本雅明并不会对他的生活以及工作做一个好的规划。
对于本雅明来说,存在这个世界上本来就不成功,他为了什么?为了按照自己的意思来写文章,如果自己写的文章自己不喜欢了,不认可了,对他来说那种失败比在世俗意义上的失败是更严酷的,或者更令人无法接受。所以我们看本雅明一生的失败里面都可以从这个角度去考察。
很长一段时间他没有大学的教职,于是就去做自由撰稿人。在那个时代当自由撰稿人也许能够维持生活,但是以他的个性,整个事情就变得很困难。他跟他的太太借住在自己父亲的家里,后来和他父亲的关系闹僵,父亲把他赶了出去。婚姻经营也是,他跟太太其实是有感情的,但是后来他坚持离婚,但离了婚自己的生活又很困难。他的前妻在意大利开了一间小旅馆,他跑到前妻开的小旅馆里面住。虽然离了婚,但本雅明还是不得不去依赖以前的这些人。
从本雅明个人生活的经营上也可以看出来,这个人不善于为自己谋利。他非常聪明,他的思想也非常深刻,很有吸引力,但是他就是缺乏把这些想法换成世俗意义上的成功这种谋划能力。
1933年希特勒(Adolf Hitler)当了德国总理后,本雅明开始流亡,他去过西班牙、意大利,后来很长时间是在巴黎生活。法国被德国攻陷后,作为犹太人也好,作为逃避德国兵役的人也好,本雅明都是一个不幸的角色。这些现实生活深深地刺激着本雅明,这些刺激直接引向什么呢?
1940年,本雅明从法国逃亡,在试图越过比利牛斯山边境时被西班牙政府驱逐出境。在绝望之际,本雅明服了过量药物自杀。讽刺的是,没过多久这个关口又重新开了,跟他同一批逃亡的人可以走了。所以他的一生就是一个很大的讽刺,在现实生活中总是碰壁,每一次都失败。

还有就是他私生活的侧面,他与女性的关系。本雅明一生中接触到了很多女性,从头说起,他大概20岁时去了一趟巴黎。这趟巴黎之行给他的一生留下了很大的烙印,他后来选择去巴黎流亡与此也有很大的关系。他也成为著名的法语译者,翻译过波德莱尔(Charles Pierre Baudelaire),并且是最早把普鲁斯特(Marcel Proust)翻译到德语国家最早的几个人之一。那时,他在巴黎感受到很多自由,并且有了第一次性的经验,对象是一个巴黎妓女。
1914年他和一位名叫格蕾特的女士订了婚,但并没有与其结婚;与此同时他遇到了朵拉·索菲·波拉克(Dora Sophie Pollak),一位有夫之妇。但是遇到本雅明后,她就与丈夫离了婚,成为了本雅明的妻子。
到了1921年,他爱上了另一个人叫做尤拉·科恩(Jula Cohn),是他一生中爱得比较深的一个人,但是最后也不了了之。那么在本雅明爱上了尤拉·科恩的时候,他的妻子朵拉也爱上了另外一个人,叫恩斯特·舍恩(Ernst Schoen),是本雅明很好的朋友。这些爱都同时发生。
1924年,一位拉脱维亚的女性,阿西娅·拉西斯(Asja Lacis)出现在本雅明的生命里,本雅明疯狂爱上了她。因为她也比较激进和左派,在思想和生活上都吸引着本雅明。后来到了本雅明40岁左右,他流亡到西班牙,在伊维萨岛生活了挺长时间,在那里他又爱上了一个女士。

再过一年,本雅明又跟阿多诺的妻子发生暧昧。阿多诺可能也是知道的。从这些大致来看,我们可以看到本雅明的私生活并不是白纸一张,这些体验对他的思想会带来触动。他不是黑格尔(G.W.F.Hegel)那种我的思想、哲学跟现实生活能够分开的人。本雅明在作品里面也提到,有很多批评家忽视了性欲所能带来的摧毁性的力量。以上就是我把本雅明的爱情生活,或称为私生活,做了一个简单的勾勒。这些事实都在他的传记里面有所展示,不拎出来的话很难产生一个直观的感受。
# 柴火被点燃,不是看灰烬,而是看火焰
接下来我想聊聊本雅明的著作。本雅明是一个批评家,我们现在有一个说法也把他归到哲学家,其实严格来说他并不是。按传统来讲,本雅明在逻辑学、认识论、形而上学方面都没有著作,他不是很典型的哲学家,但是对放在那个时代里的人来说,他有着很深的哲学修养。
本雅明生活在一个知识综合还没被打破的时代,他选择的道路是做批评。这个批评既是思想的批评,也是文学的批评、艺术的批评,还有一些是社会批评。本雅明对自己的批评事业有着很高的期许,潜藏在文章的字里行间。比如他很有名的一篇文章叫做《评歌德的<亲和力>》。在这里面本雅明就提出了一个概念,他把普通的类似报刊、书评的这种评论,跟他自己所从事的批评作出区分。他用“柴火被点燃”的比喻来区分做普通评论的人,他们是像药剂师、像化学家一样的人,他们看柴的材质怎么样,灰的材质怎么样,是从事实层面上来认识这些东西。
而本雅明所期许的评论是什么?他说做批评的人不是化学家,而是炼金术士,他不是来看灰烬的,而是看火焰。所以本雅明自己的批评创作也往往是这样,他会提出一个令人惊讶、意想不到的结论。但如若读者问到如何证明他的想法时,他不会回应,他的评论像一把刀子直插进去。

比较直白地说,我不认为本雅明的每部著作都同样的好。只要稍微客观一点,就知道本雅明写作的时候有不同的状态,对同一件事情的认识也处于不断发展的过程,而且他生活在一个思潮激荡的时代,也不可能对每件事情都有同样深度的认识,他的作品也是如此。
我想大体上把本雅明的著作做一个简单地梳理,以便于大家去选择。我们先说他的博士论文《德国浪漫派的艺术批评概念》,还有他的教授资格论文《德意志悲苦剧的起源》。这两本书都是很好的,但共同特点是阅读门槛很高。本雅明预设的读者是对他所说的东西有一定认知的。《德国浪漫派的艺术批评概念》这本书主要是谈弗里德里希·施莱格尔(Friedrich Schlegel)的艺术批评理念,前提就是需要读者认识了解施莱格尔这个人。
倘若读者对本雅明想要评论的东西完全没有了解的话,既不知道他说得对不对,也不知道他说得中不中肯,最终所得也有限。《德意志悲苦剧的起源》更是这样,为什么选择了悲苦剧这个说法?因为它跟希腊的悲剧之间是有区别的,跟神学与宗教有关。但是在中文世界中并没有悲苦剧的翻译作品,这自然又是一层阅读门槛。
我在这很放肆地先说我的一个判断:本雅明的作品中,那些名字花哨的作品其实都不是太重要,或者是写得没那么好,比如《巴黎,19世纪的首都》和《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抒情诗人》。所以他比较出名的作品里,能有所得的在我看来反而是偏少。
这涉及对本雅明的一个判断,那就是本雅明到底是哪一类的作家?在我看来,他是小品文作家,或者说随笔作家,这是对本雅明的贬低吗?我觉得不是,但是能够认识到这不是贬低的人并不是很多。我们所认为的思想的著作,或者哲学著作,有一个很大的特点是它很厚。但本雅明的作品不是这样,他是偏直觉性的写作,他的随笔非常精粹,用我们中国话说叫“精金美玉”,每一个句子都锤炼得非常好,里面的思想密度、浓度非常大。
本雅明写过很多自传、随笔、游记,其中比较有名的是《一九零零年前后柏林的童年》,简称《柏林童年》,还有非常早在中国流行的《单向街》。像这些作品我不会推荐你优先去看。因为我打个比方,这类作品放在本雅明所有的著作来看,相当于《朝花夕拾》在鲁迅著作中的地位。大家从小学开始学《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但是读过这些文章就对鲁迅有全面认识了吗?一定不是的,因为它只是一个很小的侧面。虽然侧面也很重要,文章也很好,但是相对鲁迅来说,这不是他思想的主体。假如说你读了《柏林童年》就说自己知道本雅明的思想是什么回事,这是不行的。
本雅明的随笔著作大体分三类,一是文学评论,二是艺术评论,三是思想评论。他写得最好的文章还是比较传统的文学评论。比较有名的篇目有我刚才提到的《论歌德的<亲和力>》,以及《讲故事的人》。大家不要看本雅明写的是哪本书,评论的是哪个人,其实他有很多东西是借题发挥的,他很多文章都有这种特征,读他这些精金美玉的文章时,要逐字逐字地读,读本雅明的文章最忌讳的就是浮皮潦草地翻一下。
我还特别建议大家读的时候,旁边放一个英文的版本,因为本雅明是一个德文作家,即使你掌握一定的德文,想用德文把本雅明读好也是非常困难的,因为他的文字不好理解,语言并不浅白,有很多歧义需要疏通,要反反复复地看才能明白其中一些东西。所以你可以借助英文译本来理解书里的意思,并不是说中文译本质量差,而是客观来说本雅明的文章不好理解。
他还有一些艺术评论其实在艺术界也是影响比较大,比如《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这个作品不易读,因为他这个时候对马克思主义、唯物主义的接受,我个人感觉稍微有点半生不熟,所以他有些表达确实是比较暧昧的。但是我们读本雅明的文章要认识到一点,他自己就这样说,暧昧不是他思想的坏处,而是他思想的长处。因为大家把他的著作跟阿多诺的著作对比的话,就会发现说得很清楚的东西反而容易过时。而本雅明的著作之所以这么长时间没有过时,就是因为他的暗示性很强。他暗示了一个东西,他有很多用隐喻来表达的东西,那些东西可能更有生命力。
那么思想方面的评论,比如谈语言的《翻译者的任务》;还有一些短文,比如《暴力批判》;以及1940年他在此前留下遗稿,经别人整理后叫《历史哲学论纲》,也不是很长的文章,可能是他写作的顶峰,最为深刻的文章。这篇文章在《本雅明传》里是翻译成《论历史的概念》,因为英译本是意译的。而《历史哲学论纲》是从德文直译的。
北师大有一位杨俊杰先生,他专门写了一本书,就是《本雅明历史哲学论纲考辨》,他又从德文去跟原始的文本做了一个比对,因为我们平时读到的这个版本是经阿多诺整理过的,跟原始的稿件不太一样。德语直译的方式就有很多地方读起来不是很顺,读杨俊杰先生的研究,要与从英文本翻译过来的中文本并读,要真正地探析本雅明的思想,只能如此。
《历史哲学论纲》也是用一些很典型的本雅明式的隐喻来表达。比如说他的开篇,本雅明讲有一个打扮成土耳其人的木偶,叼了一根水烟,它与人下棋无往而不胜。但实际上本雅明说这个木偶其实是一个装置,就像我们今天AI、阿尔法狗这种性质的东西,在这个装置下面藏着一个侏儒,所有的棋都是由侏儒来下的。木偶为什么无往不胜,因为下面藏着一个人,而不是外面的木偶真的会下棋。本雅明说外面这个木偶就是唯物主义,看起来唯物主义通行天下,无往而不胜,但其实是里边的侏儒在下棋,侏儒是什么?他说侏儒是神学。这体现了我一开始就提到的马克思主义和神学之间在他身上形成的张力,贯穿他一生思想的始终。我们从这个例子就可以看出本雅明写作的一个特征:都是暗示性,会用很多比喻,那么他这个表达的确切意味是什么,要靠阐发以及自己领悟。
# 因为辩证,才保全了友谊本身
今天我给大家梳理了他的私生活,然后对他的著作做了一些提示,最后比较简短地提一下《友谊的辩证法》这本书。它对普通读者而言确实没有太大可读性,一定是要对阿多诺和本雅明的思想很关注,对他们的著作也比较熟悉,读这本书才会获益颇丰。
这本书的译者在前言里,站在本雅明的立场上对阿多诺提出了指责。指责之一是说阿多诺剽窃了本雅明的很多思想成果。但这件事我个人还是看得比较开,在思想上阿多诺一定是对本雅明的东西有一些发挥,就像我刚才提到的,他们是两种不同类型的人,他们追求的写作和达到的效果也不同。
本雅明是一个精炼派的写作家,他会追求暗示性,不是直接告知结论,而是暗示给读者,这个暗示可能今后100年还会有人读。而阿多诺是喜欢直接、透明的思想家。所以他们在创作方向上很不一致,追求不同的目标,所以互相看对方的作品,其实很难让他们完全满意。但是阿多诺很敏锐,能够看到本雅明身上那些才华闪耀的东西,而且他对本雅明有很多真诚的期许。在本雅明身后,阿多诺也是他的第一推手,如果没有阿多诺的话,我们今天可能会知道本雅明,但是一定会晚很多很多年。

我来选一下这本书中的一小段来念一念,大家就知道他们书信集的内容到底是什么风格:阿多诺说:“坦率地讲,希望您不要责怪,我认为您的拱廊街计划不是历史社会学研究,而是您独特意义上的第一哲学。”
这句话的背景是在拱廊街计划中本雅明受资助项目的一个提议,然后他交给霍克海默(Max Horkheimer)和阿多诺,阿多诺就来回答他对这个计划是怎么看的。这个判断是很深刻的,非常准确、敏锐。当时本雅明还没写出来,他只是提一个计划,阿多诺就知道这个计划对于本雅明来说意味着什么,是他事业里面很重要的一笔,但是恰恰本雅明最后没有把它写出来。

然后在同一封信里阿多诺说:
“请让我从朋友的角度坦诚地跟您讲,并允许我至少在这一件事情上开诚布公。我把拱廊街计划不仅看作您个人哲学的核心,更是把它视为当今哲学决定性的话语。所以我认为任何降低对这部著作的要求或放弃您原本范畴的想法,都将是灾难不可逆。”
朋友之间说出这么坦诚而且分量很重的话,我是为这种友谊而感动的。他们的思想内核虽然有分歧,两个人最终走不到一起,但是你在看到对方朝着一个思想的高峰去攀登或者进取的时候,那种激励,确实是很感动人的。
编辑整理:高富城
编辑审校:陈尤己、万铭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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