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岐传说第二卷 凤鸣石岐(中)
十八、逼见赵宁川
凤十三急急赶往永宁王府,人不在,一定是在永昌别苑!凤十三一脚将大门踢开,果然,“狗男女!”连翘和凤五一脸惊讶,凤十三怎么会这个时候回来了,还高叫着“狗男女”,平日他看破不说破,今日怎么会撕破了脸皮?
连翘哂笑道:“你这是怎么了?满身火气?”
“你们的苟且之事我过去不说破,不要以为就理所当然了,绿帽子戴久了你当不会烦吗?你们倒是越来越过分了。”凤十三没了八面玲珑的耐心,怒斥道。
“所以你今日是趁父王不在来兴师问罪来了?”凤五缓缓道,“女人而已,我拿了你一个,可以再还你一个。我是你五哥,你是不是连一个女人都要和我计较?”
凤十三没有再回答他,而是直接动手,抽出腰上软剑,反手出剑,人随剑进,凤五没想到凤十三真的敢动手,一只擒拿手攀上了凤十三执剑的手,分筋错骨,凤十三一个倒钩踢,躲开了凤五的攻势,将他踢在一旁。
连翘也上前帮忙,凤十三矫矫不群、剑气满天,连翘抽出鸳鸯双刀,与其短兵相接,长攻近打。
“你的朱雀姑娘去哪了?就凭你动手怕是要吃亏呀。”连翘道。
这倒提醒了凤十三,凤十三顺势将剑伸至凤五,将凤五擒在手里,用剑刃抵住凤五脖子,凤五开始慌张,凤十三不是疯了吧?“我就不信,你真的敢杀我,杀了我,你怎么和父王交代?”
“交代?杀了你我就是最佳的王位继承人,我不需要交代!”
“凤栖梧!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你要杀要罚,就冲我来!”连翘急道,她害怕把事情闹大,就把鸳鸯双刀扔了,束手就擒。
“你居然为了这个男人缴械投降?哼,这可是你说的!”凤十三邪魅一笑。
连翘被绑上了城外五里的火刑架上,不少百姓闻风出城看热闹,凤十三可以不在乎女人,却不能不在乎面子。“淫娃荡妇啊!红杏出墙!水性杨花!”“平日那么风骚,作风那么大胆,不知道迷惑了多少男人啊!”“被丈夫捉奸啊,奸夫不来救她!”“哪有什么真感情,妓女遇见脂粉客,逢场作戏罢了!”
连翘手脚被缚,全部听进了耳里,字字诛心,本来她束手就擒就是权宜之计,她也想看他是否会紧张她、是否会想办法来救她,但是很明显,她不过是一个玩物,他不会来救他,他不会像她一样心甘情愿背负骂名,他不会为她冒险。
原来真的只是权色交易,逢场作戏?原来只是一场华丽的梦境,只是自己不愿醒来?向来都是她玩弄男人,没想到竟被男人耍了一把,叫人心寒。
凤十三手执火把,烟雾缭绕,正要往柴火堆里丢,连翘正想着要如何脱身,他和她就看见了一个人影远远从人群中走来,一个他期盼而来的人,一个她生命中最重要但是她却没有珍视的人。
“师父!”连翘感动落泪。
“大和尚,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凤十三道。
“没消息不代表已经死了,贫僧若是圆寂了,贫僧的徒儿岂不是要被你活活烧死了?”和尚赵宁川双手合十。
“她犯了七出之条。”
“那施主大可休了她,而不是害人性命。风施主,你做这场戏无非是想逼贫僧现身,何苦呢?”
“看来你都知道了。大和尚,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因果循环,这个结必须要你来解开!”凤十三熄了火把。
“无论如何,风施主也不该拿人命来开玩笑。”赵宁川给连翘松绑。
“究竟是谁在拿人命开玩笑!大和尚,要怪就怪你不该让朱雀认识殷融阳!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殷融阳!”凤十三反驳道。
赵宁川和连翘一脸疑惑地看着凤十三,想要了解事情的原委。
十九、公主归来
芳林皇城天牢
朱雀整个人被铁链锁着,肩胛处穿了铁钩子,血液已经风干,朱雀不敢乱动,似乎用力呼吸一口身上都会痛,四肢早已麻木,冰冷的铁索咯着有些生疼,她一点力气都没有,她没有想过以后要怎么办,她一进天牢就签了罪状,所有过错都背在了自己身上,只恨不得快点被斩首。
这里每天都会有人来送饭,给她喂水,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今日来喂饭的居然是伍非同,“伍大人,怎么是你?这些粗重活还需要你来吗?还是要提审我?”
“你的案子根本不用审,宫人看到你犯案后从公主殿逃出,现场都是打斗的痕迹,凶器是你的夺命锁喉枪,人证物证俱在,罪状你也签了,三日后处斩。”伍非同道。
朱雀根本吃不下任何东西,只喝了几口水,她不怕死,但是伤口的痛楚却太难受了,“三日啊,还要等三日,公主何时下葬?”
“居然还有嫌命长的…公主明日下葬,我没想到的是你会妄动杀机,此前我们交过手,在临遥城你也没有杀死沈潼,我知道你虽然武功武功独步天下却不随意杀人,而如今却杀了公主…你难道不觉得给师门蒙羞?”
“你们穿了我琵琶骨,我武功再也使不出,与师门再无瓜葛了。”说时朱雀话语里竟有些哽咽,她只可惜没能再见师父一面。
“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何要这么做?”伍非同问道。
“我在招供的时候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公主要和十三世子成婚,我妒忌。”
伍非同明显不相信这个理由,“原来你倾慕凤十三啊…”
朱雀沉默,伍非同讥笑道:“不承认我就当你默认了,好了,无论什么理由这件事总要有人承担,你也算是对得起凤家了,我锁你琵琶骨也是怕你这样的高手逃了。”
朱雀打断道:“你多虑了。”
“可你确实没有反抗,好吧,我明日再来看你。”
伍非同知道皇帝不想趁此作凤家的文章,所以就此结案,那他也没必要去查什么真相,世间很多事都是诡谲又无奈的。
三日后 芳林城郊
朱雀蹒跚着迈上了刑台,囚衣已被血水和尘土浸染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肩胛的伤口深可见骨。监斩官问她:“你可还有话要交代?”朱雀伏地,没有抬眼,“我无话可说。”
“那好,吉时已到,行刑!”监斩官扔下令牌。
凭空飞来一枚石子将“斩”字令牌击得粉碎!“本世子有话要说!”一骑轻尘而来,来者身披黑色斗篷,一前一后骑在马上,前者摘下了帽子,正是凤王府的十三世子凤栖梧。
“十三世子还有何好说?朕不向凤家追究已是宽容,凤家小儿你不要来法场闹事!”圣上驾到,众人皆跪地叩拜。
“你是谁?见朕为何不除下帽子?简直是大不敬!”皇上怒道,那人默默地脱了帽子,竟然是坤仪公主!面色苍白,悠悠道:“父皇,是我。”
“微臣恳请皇上释放朱雀,公主被杀一案本是公主出逃的圈套,坤仪公主既然没死,那朱雀的杀人罪名也就不成立了,请皇上开恩!”凤十三道。
“听起来好像是这回事,但是杀害公主罪名可免,刺杀公主之罪却逃不了了吧?坤仪你使了一计金蝉脱壳,来,告诉朕为何要出逃?”
“是儿臣不想…不想嫁予十三世子,所以就…”坤仪解释道,欲言又止。
“所以就和凤家小儿上演了一出瞒天过海的好戏?将朕骗得团团转?”皇帝依然还有耐心。
“不!微臣和公主并无合作,这件事微臣也是受害者,她见我不愿放她走,于是便对微臣出手,朱雀是为了保护微臣才对公主出手,她将所有罪名全部揽在身上只是怕牵连凤家,一切原委便是如此,请皇上明查!”凤十三拜了又拜。
“明察?凤家小儿朕看你武功不算差,连坤仪都打不过?再有,将坤仪尸体偷运出去的人是谁?朕亲眼看见下葬了,你凤家还想撇清关系?”皇帝嘴角含笑,眼中却没有笑意。
害怕凤十三招供出另有其人,坤仪也跪拜在地,“一切都是坤仪任性妄为,坤仪甘受父皇惩罚,恳请父皇不要再追究了。”眼见坤仪眼含泪水,皇帝也不忍再摆天子威严,“好吧,这出闹剧到此为止,朕命你呆在公主殿,没有朕的旨意不准踏出半步,至于你和凤氏的婚约,你不乐意就罢了,朕收回成命,摆驾回宫!”
皇帝坐上了他的御撵,伸手要拉坤仪上去,坤仪犹豫了一下,还是搭上手乖乖地坐到了皇帝身边,御驾不一会儿就将众人远远甩在身后。
“皇儿,可还好?”皇帝关切地问,他没有追问坤仪失踪的这几日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反正坤仪以后将永居深宫,来日方长,“你伤的严不严重?回宫赶紧让御医给你看看,你这妮子从小就任性…”
坤仪赶紧打断皇上,“儿臣不碍事。”坤仪不管皇上说了什么,都只是随便搪塞,脑海里迟迟忘记不了凤十三带走她的场景。
凤十三借赵宁川之手终于找到了殷融阳,那时他正与坤仪一起,凤十三说,“你假死就是为了和他在一起?你知道他是地宗的人吗?他与朝廷是死敌!”
坤仪斩钉截铁地回答:“我知道,但是我愿意跟他走!”
凤十三质问道:“于是你们不惜把凤王府也赔进去?殷融阳,我知道你这一出是想把凤王府拉下水以报当初无忧宫对地宗之仇,但是朱雀根本不知内情,她是无辜的,她对你有情有义,你居然舍得把她牵扯进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宁愿带着坤仪四处躲藏,像丧家之犬一样度过以后的日子的吗?坤仪本是天之骄女,你甘愿她跟着你受苦吗?”
殷融阳笑道:“你不要离间我和坤仪,没想到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却要填上性命!朱雀这丫头实在是太傻了。”
凤十三道:“怪就怪在你行事不够磊落,你连做我风某人的对手也不配!”
眼见凤十三要和殷融阳动手,坤仪终究是动了恻隐之心,“够了,事情都因我而起,凤栖梧,我跟你回去!融阳,你我的缘分来世再续!”
殷融阳道:“坤仪,我们历尽辛苦才…”
“殷融阳,你不要贼心不死!”凤十三将坤仪牵住,殷融阳不肯松手。
“融阳,我们的快乐不能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爱是一片叹息的烟雾,你我爱过,已是值得。”坤仪笑笑,径直走了,凤十三似乎还想与殷融阳横眉冷对,坤仪回头劝道:“走吧,朱雀姑娘还等着我们呢。”
“孩子,你在想什么呢?”皇帝又打断了坤仪的思绪,“朕看你与以往好似有些不同。”
坤仪轻轻靠在皇帝的肩膀上,闭上眼睛,答道:“父皇,我没事,我只是累了。”
二十、患难之交
凤十三登上刑台,替朱雀松绑,朱雀一言不发,没敢看凤十三,任由凤十三摆弄自己,像抬死尸一样将她抬上马车,“我们要去哪里?”“我们回家,石岐永宁王府。”凤十三一路上阴沉着脸。
“你还愿意让我回去?我武功尽失,废人一个,干嘛不让我自生自灭算了?”
“自生自灭?你都这样了,我要是扔下你不管,那不是要横尸街头?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不会扔下你不管。而且你对我承诺过的要辅佐我继承王位也不算数?你和殷融阳设计了金蝉脱壳的圈套,你又不肯将凤家套进去,是不是已经打算把自己赔进去?为什么要答应殷融阳?让你连与我的承诺也不顾?”
“世子,我对不起你。”朱雀只答得出这一句。
“是不是在你心里,殷融阳远远比我重要?他能给的有什么我凤栖梧给不起?”凤十三强忍心中怒火。
“不,不是这样的。”朱雀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只能不停地流眼泪,在过去她似乎从来没有流过这么多眼泪。
“你知道吗?你现在楚楚可怜,任人摆布的样子,真的很吸引人?”凤十三拎起了她的衣领,往她脸上吹气。
朱雀知道他是在说气话,无力推开他,害怕得紧紧闭上眼睛,嘴唇不停地颤抖,凤十三又将她松开,“哼!”转过身子去赶马车,凤十三不相信别人,只好自己赶马车,让朱雀躺在马车里休息,又怕她太颠簸,走得慢,白天赶路,夜晚找店家留宿。可是偏偏走到乡间山野,没有客栈,凤十三只好拉下面子去敲农户的门,还好村野农户心善,有个老婆婆愿意收留他们。
“我叫冯世安,驾车到这里迷路了,能不能借宿一晚,等天亮了再找路离开?”
老婆婆本来以为只有一个年轻人,又见他从马车上抱下来一个姑娘,“这是…”老婆婆看姑娘伤得很重,问道。
“这是我妹妹,我正要带她去隔壁县省亲,路遇歹人,被歹人所伤,慌不择路才逃到了这里。”
老婆婆见这年轻人说得诚恳,又是一副端正相貌,不像坏人,倒也没多怀疑,“快,快进屋吧!年轻人吃过没有?灶上还有米粥。”
“你饿不饿?”凤十三问朱雀,朱雀却没有回应,“哎哟,姑娘发高烧了,”还是老婆婆有经验,再一掀开衣服,“伤口都烂了,光涂金创药有什么用啊!”老奶奶惊讶道,抬脚就迈出门去,“我去请郎中!”
凤十三轻声唤她,“朱雀,朱雀。”朱雀还是不知道回应,凤十三突然想起了之前在遥山的时候朱雀是不是也是这样照顾他的。很快,老婆婆便领了郎中来,那老头子一进门就要去解朱雀的衣服,被凤十三呵止住,“你作甚么!”
“给她治伤啊,这不看怎么治啊?”郎中被凤十三的气焰吓得直哆嗦。
“她一个黄花姑娘被你看了以后还怎么嫁人?!把方子留下,赶紧滚!”凤十三压着的怒火又被重新点燃了,他从前可不是这么不冷静的人。
郎中从没见过这样吓人的阵势,匆忙写了散热止血的药方,拔腿就走,连诊金也不敢要了。
老婆婆端来热水,凤十三解释道:“婆婆,让你见笑了。”
“我知道你心疼妹子,可是你把郎中吓跑了,谁来给你妹子治伤?既然她是你妹子,要不你来?”老婆婆问道。
刚才凤十三气急了,却没想到这个,“我一个大男人,哪里会做针线活,万一将伤口缝得七扭八拐,妹妹醒了怕是要怨我的。”
“这样吧,你要信得过我老婆子,就让我老婆子来吧,我年轻时给人接生过,还能应付一下。”
“好,多谢婆婆。”凤十三挑亮了灯芯,退出了屋子,如若朱雀有不测,他便要这个老太婆死无全尸。好在约莫两盏茶时间,老婆婆便叫他进去,“缝好了,那郎中留下了几包草药,我也给她敷上了,额头上要包上了温水帕,烧才退得快。”
“有劳婆婆,婆婆还是先去歇着吧,妹妹由我来照看就好。”凤十三确认了朱雀无碍,“那好,水盆放在屋角,你好生照看。”
朱雀依旧没有醒,凤十三也不敢睡,他不知道影卫或者是别的什么人会对他们不利,就趴在床边,隔一会儿就给朱雀换帕子,“我的枪,我的枪呢?”朱雀烧糊涂了,开始梦呓,一边惊呼一边落泪,“不要拿走我的枪,还给我,还给我。”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可怜小狗在低吠。
凤十三不停地给她擦汗擦泪水,惦念死物总好过惦念活人,死物不会算计你,也不会背叛你,“你的枪我放在马车上收好了,别担心,不会丢的。”凤十三在她耳边安慰道,她才不闹了。
凤十三从未照顾过人,从来都不知道守着一个人是那么辛苦,过去她守着他的那些日夜里她是如何度过的,凤十三累得趴在床沿上睡着了,天将亮的时候,朱雀醒了,她不忍心叫醒他,就这么躺着看着他。有钱人家的孩子长得真好看啊,她小时候见过的人很少,大多也只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不是她嫌贫爱富,而是他们身上有种浑然天成的从容,有后路可退,有试错的成本,有不需要为五斗米折腰的傲气,丰足土壤里滋养出来的人举手投足都是风采,这是她一直以来自卑的根源。
凤十三悠悠醒转,发现朱雀也醒着,去探了探她额头,烧已经退了,“你饿不饿?我去拿粥给你。”
“世子,”朱雀将他叫住,“你有没有试过仰望一个人却始终得不到的?”
凤十三以为她指的是殷融阳,撑着耐心劝道:“真正爱你的人,可以恨,可以占有,可以宠溺,但是绝不会忍心伤害,我不知道你们有怎样的过去,但殷融阳宁可选择坤仪也不选你,让你身陷囹圄,难道你还不明白?”
“我只当他是家人,和师父师姐一样,都是家人。”
“那我呢?我是你什么人?”凤十三反问道。
“你…你是我恩人,幸亏你救了我,只可惜,我现在什么也帮不了你了。”
“我告诉你,哪怕你不能舞刀弄枪,就是端茶倒水,也得端到我继承王位的那天!”凤十三终于按捺不住怒火,“难道君子之诺不比你的旧日情谊重要?早知道,我就不该把你捡回来,就让你在流落街头饿死!”
朱雀才明白他并非不生气,只是不忍心对她发泄,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沉不住气的样子,他大多是喜怒不形于色,就连两年前在街头捡到身无分文的她时,脸上也没有柔和的表情,“真看不出来,武功高强如你,竟然会像一只泥地打滚的小狗只会蹲在墙角哭泣。”凤十三请她吃饭,却在吃饭时讥讽道。也许他只是举手之劳,却在她的生命留下了烙印。他生气不是气她反悔,而是为了因为殷融阳放弃自己而不值。
可是即便是这样,两人之间也没有袒露心中所想,她没有找到绝佳理由去解释所作所为,她自认不能像他一样想出万全之策,所以她宁可保持沉默。谁知这耗尽了凤十三的最后一丝耐心,他大声道:“总之你别指望我会轻易放过你!”
其实若是有选择,她愿意一直留在风家,可是伍非同有心要剪除凤氏羽翼,便拿她开刀,她为他一脚踏进了漩涡里,水洗都不清了,自尊强如他,只能她先服软,“你身上的剑伤好了吗?”
“不用你管!”凤十三赌气,躲出了门外。
二十一、豆蔻之殇
结果在回去路上凤十三再也没和朱雀说话,直至回到石岐永宁王府,一进门就有两人在屋内等着,是风十七和连翘。
“你可算是回来了,我们正想着要派人去找你们呢。”连翘依旧笑着,好像没有发生过火烧一事一样,但其实也怪不得凤十三,人要是犯起贱来,谁也拦不住的。
凤十三“嗯”了一声,“找我有事?”
“有人托我把这个给你。”风十七插话道,神情有些着急,好像东西十分重要,“这是什么?”凤十三将包裹打开看,是一本【神照经】。
“送东西来的乞丐说,这是一个姓殷的给的。”风十七补充道。
凤十三先是一愣,小声道:“算你有良心。”
“怎么?十三哥以为我会私下扣下这本秘籍?”风十七不明白前因后果,以为凤十三在怀疑他。
“不是,”凤十三解释说,“传闻大侠狄云当年被穿琵琶骨就是靠着这本秘籍恢复,还练成了绝学【连城诀】,姓殷的肯把这个托你转交,证明你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风十七被夸的不好意思,把秘籍往凤十三手里一塞,“我去看观澜了,我回来了还没去看她呢。”
“十七,”凤十三又问:“父王可问起过皇上赐婚又收回成命的事?”
“没有,先前路上领旨的时候他什么也没说,估计他也觉得结成皇亲无利可图。”
凤十三将朱雀从马车上抱下来,把【神照经】扔给她,只说:“好好练!”
连翘此时才提醒道:“你这是没工夫理会我了?明明走之前还和妾身如胶似漆的呢。”
“你不是以为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吧?认错可不是这个态度。”
“当然不会,所以我一直等着是要找你拿休书的。”
“休书?你可想好了是要投奔凤五了?我告诫你,在凤家只有我才能保你有安身立命之地,凤五他只当你是玩物。”
“我只靠自己的本事安身立命,能够驯服男人也是我的本事!继续呆在你身边,我害怕像贺见微一样被你杀掉!”连翘惊觉自己说漏嘴。
“贺见微?杀掉?”朱雀知道凤十三心思深沉,却不知他会心狠手辣地杀人。
凤十三听到伤心往事被提起,先是一怒,尔后陷入了沉寂的悲伤中,他抿紧了嘴唇,没有解释。
偏偏连翘火上浇油,“不然,她是第一个,我是第二个,朱雀就是第三个!”
说到了自己身上,朱雀忍不住道:“难道你都在处心积虑要把利用完的女子一个个除掉?”
凤十三轻叹了一口气,“如果真是这样,你们姐妹二人怎么会在凤家留这么久?”
“留下我们姐妹两人,除了享尽齐人之福,还赠了左膀右臂,你这算盘打得够响!”连翘又对朱雀说:“师妹,我告诉你不要妄想爬上凤十三的床,否则你会死得很惨。”
“我只不过想履行我的承诺。”朱雀说道。
“也罢,人各有命。”连翘背过手,“休书你今天不写也没关系,反正我就住在永昌别苑,你写好了派人送来就是。”转身出了风府。
“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带回来?”朱雀冲着凤十三道。
“莫不然放你和殷融阳一起浪迹天涯?【神照经】给你了,你要快些恢复身体。”明明知道凤十三只是在赌气,却还是想听他解释。
被朱雀看得不耐烦了,“连翘她不了解我,但她说的的确是事实,”凤十三道,“本来我以为这件事过去十年了,早就忘记了。”
“贺见微曾经是我青梅竹马的未婚妻,我在凤家是庶出,所以从小不在凤王府长大,而是和我不受宠的母亲在乡下居住,贺见微便是那里乡绅的女儿,本来以为庶出之子没资格继承王位,我以为我一辈子都会呆在乡下,贺见微是我从小到大就认识的玩伴,也是我的同窗,王爷庶子和乡绅之女,也算是登对。我以为我会娶她,然后生一堆孩子,每日读读书写写字,弹弹琴舞舞剑,可是在我十六岁那年,父王突然派人来接我,我才知道庶子也有机会继承王位,我回永宁王府的时候,凤五、凤九也在,凤十七和我一母同胞,那时才十岁,我不知道为何那时父王才决定接我回家,我估计是地宗和无忧宫的斗争让他劳心劳力,与王妃又无所出,所以才想接回我们这群庶子替他分忧。”
“所以,你和贺姑娘因此分开了?那你为何…”朱雀问道。
“如果就此分开,那也是好事,可惜那时我和贺见微彼此深爱,早已私定终身,若不是父王,我正打算去贺家提亲,她当时还有了我的孩子,只要我一回永宁王府,父王必定不会答应我与她的婚事,我与她不仅会饱受相思之苦,而且她未婚先孕也难容于世。她虽然弱质纤纤,但性格固执刚烈,即便我狠心负她,她亦不肯另觅良婿,我劝说无门,骑虎难下,唯有出此下策…”
“一个你曾经深爱的人你怎么会忍心下手?”
“我倒宁愿她恼我恨我,我实在愧对她如此深情眷恋,但当时我年少无知,无权无势,是我亲手将她推落了悬崖,造成了她失足身亡的假象,没人会知道我们的秘密,我和她的旧日情事也就此翻篇,但从此我再也没有能睡得好过,我总是找不同的女人厮混,可我没能忘记她。”说时,凤十三竟有无限悲恸,贺见微被心爱之人所害,肯定也很伤心欲绝。
他依旧爱她,但他以为随着年月他会忘记,他会像平常人一样娶妻生子,他终有一日会继承大统,却没想到她会成为他心中最深的伤口,即便十年过去,但疤痕依旧触目惊心,一旦想起便会愧疚难过,但对于死去的人来说,愧疚难过又有什么意义呢?
朱雀她未经人事,她不明白那种爱与痛并存的感觉,但她此刻却觉得欣慰,一向机关算尽、殚精竭虑地凤十三终于有了感情,他总是用权色把自己包装起来,但他也会发怒,也会伤心,也会忧愁,他就站在她面前,对着她摊开以前的伤口,她知道他曾经受伤,也曾经痊愈。
再也没有比亲手杀死自己的爱人更令人痛苦和绝望的事了,记忆中的贺见微太过惊艳美好,导致后来再遇到其他人都心有余悸。此后他杀人再也没有顾虑,有时是为了自己,有时是为了凤王府,麻木不仁,良知早就失去,其他的也没有必要珍惜。
“我终究还是做回了我的永宁王世子,翻云覆雨,颠倒乾坤,这样的我是不是很可怕?”凤十三又变回了往日的凤十三,寒若冰雪,肃如峻峰。
“不是的,若有一天你不需要我了,我一定不会再做纠缠。”
“否则你怕我会卸磨杀驴?你和你师姐居然说了一样的话。”
“我只希望你开心。如果我离开你会因此感到开心,那么我会头也不回地走掉。”
凤十三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单纯的人,她像是大海一样包容他的一切,好像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你对我许下的承诺够多的了,你要做得到才是。”凤十三觉得两人互诉衷肠实在不像自己的作风,匆匆给自己圆场,逃开了。
太多事计较不清了,若是一丝一缕都捋得清楚,哪里还有那么多的权谋和烦恼?
二十二、情牵观澜
凤十七依旧兴高采烈地找陆观澜,陆观澜正在凤仪亭酒楼算账,拨弄着算盘,时不时还有几分咳嗽,陆观澜自小身体不好,肺热脉虚,整日面色苍白。
“为何身体不适,还不去看大夫?我走之前留下的那些补品你都吃了吗?”凤十七怜惜地问。
陆观澜见他回来了,十分高兴,放下了手中的物事,却也劝道:“老毛病了,随它去吧。”
“怎么能随它去呢?若是任由下去,怕是要积劳成疾,届时就药石无用了。”凤十七关切地替她倒了一杯水。
“哪有那么严重?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好不了,也死不了,莫不是你嫌弃我?也是,我这样的身子以后怕是生儿育女都有困难,你应该找一个秀外慧中的大家闺秀才是…”凤十七见她又说晦气话,一把将她揽进怀里,“你在我心里才是最重要的,你可曾知道,我在战场上拼了命也只想着能回来见你一面。”
陆观澜捧着凤十七的脸,将凤十七细细端详,“你可曾受伤?你看你都瘦了一圈。一定吃了很多苦,我给你的锦囊你可有看?看得明白吗?”
说起这个,倒是凤十七的一个心结,陆观澜比他聪明太多,敏感太多,有时他甚至看不透她在想什么。“我看了,但是我不明白上面写的意思。”
“不明白?”陆观澜意识到不妥,“我一共写了三个锦囊给你,一个是死字,置之死地而后生之意,一个是直字,直捣黄龙之意,一个是屈字,不战而屈人之兵之意,怎么会看不明白?”
凤十七惊讶得险些将桌上的茶杯推倒,“我看见上面什么都没写,我还以为是你故意为之。”凤十七脑海里闪过了无数种可能,最有可能的就是被人掉包。
“莫不是被人掉包?行军途中有谁靠近过你?”陆观澜问道。
“没有,没有谁靠近过,我唯一走得比较近只有十三哥和朱雀,但是不会是他们,他们这样做完全没有任何好处,到底会是谁呢?”凤十七喃喃道。
“会不会是敌军?还是凤王府的对头?”陆观澜提醒道。
“不会,如果有其他人靠近我,我一定会察觉,除非是我从未意料过的人。”凤十三虽然心思单纯,但是武功不弱,不至于有外人近身不知觉。
“未意料过的人?你的意思是有人一直潜伏在我们身边监视我们?为什么监视我们?难道是…”陆观澜意会到幕后的这个人大概是亲近又有权力的人,两人都心神领会地没有说那人的姓名,却始终揣摸不到那人的目的。
“没关系,如果只是换换锦囊,倒也无妨,毕竟不伤及性命。”凤十七劝慰道。
“怎么会无性命之忧?此次若不是你命大,恐怕就命丧临遥了!有人悄无声息地在左右我们,你还不担心?”陆观澜紧张道,柳叶眉簇成一团。
凤十七这才感到后怕,“可是…难道我还能反抗?还能将他揪出来?你有什么好法子?”
“我只是担心你…”陆观澜说道,红了脸颊,“我向来没什么主意,只是碰上你的事才逼着我想出个法子来,可是现在我什么都想不出来…咳咳…”整个人激动又紧张。
“那就别想了,你我安好就好了,一定会没事的,至于那边,我去探一探虚实。”凤十七安慰道,“无论如何,你要千万照顾好自己。”
永宁王府
凤老王爷一扫此前在战场上的虚弱之气,音容笑貌不怒自威,但他亦清楚与诸子关系未算亲近,所以当凤十七找他的时候,他有点惊讶,但转念一想,辽东战事刚息,这孩子大概是讨赏来了。
凤十七看着父王的样子,突然明白他借病不肯露面也许只是借口,但是父王向来是口蜜腹剑之人,所作所为实在难以猜透,不似父亲关爱孩子,难怪十三哥一直忌惮他。
“父王。”凤十七行礼。
“陆观澜让你来的?”风王爷知道二人交往,但并不代表默许。
“孩儿行事并不需要通过他人首肯,”凤十七假装不知他话中所指,“孩儿来是要和父王商量要事。”
“说吧。”风王爷笑道,这孩子翅膀硬了,胆子也越来越大了。
“此次辽东战事,孩儿出力不少,皇上也敕封了爵位,下月孩儿就年满二十了,要行弱冠之礼,自小孩儿就没求过父王什么,所以…”凤十七铺垫了长长一串。
“没求过什么?你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本王给你的?你有今天全是本王给你的,你有什么资格和我提要求?”风王爷先是打击他,继而又松口道:“行吧,你说吧,你我父子一场,本王难道还会害你?还能至你于不顾?”风王爷说话有些虚伪。
“孩儿只是有时看不透父王的做为,猜不透父王的心思…”
“人们总是习惯恶意去揣测自己一无所知的事情,本王居其位,自然很多事情不能摊开来说,你是本王的孩子,你要谅解。”风王爷一副对待淘气孩子的神情,这四个孩子都是他亲自挑选的,除了凤九个性温顺、无心斗争,其余三个确实是人中龙凤,不过十七年纪太轻、心思单纯,其实陆观澜也是个绝佳的贤内助,但风王爷不轻信他人,他担心凤十七会反过来被陆观澜摆布。“你这次来是想和本王说你和陆观澜的婚事?”
“父王英明!正如父王所知,观澜与孩儿往来已久,为人也温柔贤淑,虽然出身商贾之家,但也算聪颖过人、知书达礼,所以孩儿斗胆请父王开金口准许孩儿迎娶陆观澜。”凤十七在跟前拜倒。
风王爷笑得像个慈祥的老人,原来凤十七有心在试探他是否知道锦囊调包一事,他不仅知道,因为那就是他派人做的,他的儿子他会岂会容他人摆布?“听说,陆姑娘身体不好,肺生积热,久咳不治?”风王爷话锋一转。
“是,父王可有医治良方?”
“本王这里倒是有一株先皇御赐的天山雪莲,可以清肺热解肺毒,念你出息,给你倒也无妨,不过迎娶陆观澜和天山雪莲你只能选一样。”
凤十七没有料到父王会想出如此两难的计策,他本以为父王会嫌弃陆观澜身体不好,但现在既然父王愿意赠药,为何还要为难他呢?父王为何不喜欢陆观澜?果然父王不好惹,不知道几时惹怒了父王,“为何如此…为何孩儿只能选一样?孩儿不明白…若是孩儿功劳不够,不足以让父王开心,孩儿可以等到下一次再立功劳…”
“十七,”风王爷打断道,“你又忘了本王刚才说的话了,这不是功劳的问题。你的一切都是本王给的,你没有与本王谈判的资格。”
凤十七终于明白,一切定夺只看父王的喜怒,他说给就给,不给就不给,这是无言的暴政,好像他的孩子们在他心里毫无分量,他也隐隐觉得过了此次日后便不会再有机会,眼下全凭他自己权衡,好像是让他选择,但实际上他没得选,他一时间难以抉择,在长相厮守和治好观澜之间选一个,若是让观澜无名无分继续跟着自己未免对她不公平,但他宁可与她分开,也想她以后健康安好。
“孩儿选天山雪莲,恳请父王赐药。”凤十七艰难作出决定。
“哈哈哈,不愧是本王的儿子,不要拘泥于儿女情长才是枭雄风范。”风王爷捻须,仰头大笑,他喜欢儿子像他自己,“明日本王便将雪莲交予你。”
凤十七谢了又谢,他此刻终于体会到了十三哥的心情,面对这样喜怒无常、刚愎多疑的父亲,不被逼疯已是幸事。
二十三、与君和离
连翘入住后才发觉永昌别苑比起永宁王府比起凤仪亭还要华丽,酒池肉林,在这里看不到无情,看不到失意,没有不可磨灭的痛苦,没有无可依傍的孤独,凤五不是流连酒色财气的人,但是他的宅邸却充满了奢靡的气息。
凤五并没有提过当日连翘受火刑之时为何不去救她,而连翘默默记在心里,明面上曲意逢迎,但心里明白得很,他与别的男人并无区别,她与他之间千回百转,掺杂了太多东西,所以再无挽救的可能,爱情与世上任何一件事情没有区别,好比吃饭消化排泄,每一件事都是一样,可悲的是,爱情也只是其中一段事情。他当她是卖笑的欢场女子,她当他是豪掷千金的金主,一清两楚,不拖不欠。
这宅子里不是只有她一个女人,他的原配花解语也住在这里,但她从来不肯露面,或者是凤五都是私底下去见她,原来他并非不肯安定下来,只是不肯与她安定。他总问,为何当初她宁肯嫁予凤十三做妾,他与凤十三究竟差在哪里,她也想知道,为何他执意要去招惹她,既有窈窕花解语,何必妖娆玉生香。
凤五知道她心有不忿,劝她说:“哪有那么复杂的事情,你我欢好为何动不动就要议论情爱、名分,我与你在一起有朝有夕,浮华开怀,我对你有意,难道还不够吗?”花解语就像个木头美人,所以她使劲作弄,偏要惹他着急惹他生气,但他每一次都像哄孩子一样,许诺珠宝衣衫,到后来他索性不哄了,直接用钱打发,反正她也不会走,她还是花他的钱,喝他的酒,睡他的床,他少了她,也的确少了很多乐趣,关键是他挖了凤十三的墙角,这本来就是有面子的事。
“师姐!”朱雀趴在墙头上叫她。
再见朱雀已是半月有余,连翘没想到朱雀会好得这么快,会自己跑来给她送和离书,墙头上的朱雀似乎还是十多年前爬墙出去摘野果的小女孩。
连翘非要摆一下架子,“何事?”
朱雀从墙上一跃而下,“我来送和离书给你。”看样子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怎么不从正门走?”
“我只是来见你一面,见完就走,不需要其他人知道。”朱雀把信件拿出来,看样子师姐也过得很滋润。
“真是没想到啊,”连翘扫了一眼和离书,收好,“我与凤五苟且多时,凤十三从来都像个鹌鹑不出声,这却为了你与凤五撕破脸皮,我真是一点都不甘心。”
朱雀答道:“十三世子做事自有他的理由,谁都不能左右他。可是我不明白,既然不甘心你为何还选择与凤五为伍?”
连翘笑笑,“姣婆遇上脂粉客,你还是小女孩这些你不懂,但至少凤十三对我好。”
“对你好就好,若是对你不好,就离开他!我倒觉得凤十三对你不算差。”
“行了,你别替凤十三说好话了,你回去吧!”
朱雀与她实在无话好说,又乖乖回去,没走两步,又回头道:“师姐,我从未想过要气你害你,要和你争抢什么。”
“你莫不是先前病糊涂了,怎么老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快走吧!”连翘劝她快走,她不想被凤五撞见,怀疑她还和凤十三有什么关系。朱雀一个纵身,翻出墙外,这下是真的走了。
“傻丫头,老担心我过得好不好,倒不如多担心自己,凤五心眼黑,凤十三心眼也白不了。”连翘默念道。
二十四、鸿门设宴
永宁王府
自从与连翘和离之后,凤十三索性将其他姨娘全都打发了,没了这些莺莺燕燕,王府里清净了很多,凤王爷足不出户,凤九一直只醉心于打理自己的酒楼,凤十七沉浸在在武馆练武,于是府内就只有朱雀和凤十三,朱雀身上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没事做就在院子里流连。
“叩叩叩”“进来”凤十三合上折子,,“厨房煮了糖水,我端来给你。”朱雀答道。
“我请你来是做贴身护卫的,端茶倒水这些事我那些姨娘都不做的,我关心你身体刚好,让你多休息,你就这样来对我?你知道我不需要讨好。”朱雀立刻觉察到凤十三心情不悦,默默放下东西就走。
“既然你都端来了,你坐下,我们一起吃吧。”凤十三又说道。
朱雀只好乖乖坐下,“你就只会叫我休息,你自己就没…”朱雀没忘记那天他帮她挡下了一剑。朱雀突然瞥见桌上的请帖,落款是凤老王爷,“为何他请你们赴宴还要派帖子?”
凤十三闭着眼,轻轻捏一捏鼻梁,“其实我也不知道,从小到大,我机关算尽,我一直算不透他是怎么想的,他实在不算是一个好父亲,但他似乎也不是只把我们当作棋子,他为人阴晴不定,我也对他捉摸不透…好了,不说他了,不如说说看,你这两日在府里都逛了哪里?你可以出去走走,不一定非要守着我。”
“我一时也不知道可以去哪里,府里很大,有些地方我自从来到凤府都没去过,所以就到处看看,对了,湖边那幢上锁的很高的塔楼是用来干什么的?”朱雀问道。
“你是说那幢高塔?我小时候去过一次,听说已经二十多年没住过人了,以前好像是王妃住的,后来就一直空着,我父王给它起了名字叫铜雀台。”
“铜雀春深锁二乔?”朱雀诧异道,“哪会有人给妻子住的地方叫这个名字?”
“我母亲并不是父王的妻子,但听说那个地方只有她一个人住,我并不清楚我父王的用意,也不清楚住在那里的人是否开心,自从我回石岐后也再没有和我母亲见过面。看相的说我父母缘浅,你说我是不是很凉薄?”
“不,你对我有义,对师姐有情,当然不是凉薄冷血的人,你不用逼自己像老王爷一样,也不用为过去无法挽回的事而自责。”
朱雀似乎说中了凤十三的心结,“我一直以为要做永宁王的位置就要成为那样的人,所以别人都很怕我,你呢?你好像不怕我。”
“人心是很可怕的,但是恐惧若是不直面它,它会吞噬你的心…后日赴宴,我陪你一起去?”
“家宴父王大概不喜欢我带人去,放心,我不会有危险的。”凤十三见朱雀犹疑,“你是担心其他兄弟对我不利?”
朱雀只好直言道:“我担心的是,凤王爷摆的鸿门宴,他一手扶植你们,也能对付你们。”
“你不要这么紧张,父王还不至于这样…”凤十三笑笑。
“不如我去夜探他的住处,摸一摸他的底?”朱雀开始自作主张。
“当真要去?”“当真。”
凤十三关切道:“我知道你不去是不会放心的,但你要小心点,你不会捞到便宜的。”
是夜
朱雀身着夜行衣,踏月而来,路过铜雀台,朱雀回头睨了一眼,看起来楼里很静,毫无人烟,朱雀继续往前,宅院内只有凤王爷的书房点了灯,其余的厅堂都是黑灯瞎火的,也没有人守着。书房内凤王爷正在看书,精神奕奕,但朱雀轻功底子好,凤王爷没听到瓦上有人,朱雀揭瓦看了一会儿,想等凤王爷睡了再潜进去看看。没想到却察觉到有人来了,抬头是另一个黑衣人,看身形很纤瘦,是女人!
来者二话不说,亮出兵器流星锤一招疾出,矫捷迅敏,朱雀俯身拔枪,转身后踢,脚尖一钩,钩住了流星锤,黑衣人抬手一扯,朱雀枪尖一挑,直冲那人面门,黑衣人左手一旋,握住了枪尖,将银枪一甩,流星锤一收,闪退两步又甩出一锤,势如大江大河,势不可挡。虽然朱雀伤势未完全痊愈,但对付眼前这个女人还是绰绰有余,现如今王府里除了自己哪还有女人,这女人究竟是谁?
黑衣女人的流星锤只会攻击朱雀的关节,缠住关节,卸去力道,将对手制住,朱雀长枪既出,大开大合,攻则无孔不入,守则密不透风,刺如毒蛇吐信,扫如翻江倒海,将黑衣女人步步紧逼,这女人看起来不似王府暗卫,凤十三从未和她提过,再者如朱雀一般也是贴身暗卫,行事绝不会如此鬼祟。来者是敌是友?朱雀枪尖一阵猛刺,刺中了女人的左肩,鲜血溢出,在月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夜空中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有几星血花溅到了朱雀脸上,竟觉得触及的肌肤有几分温暖,自从上次临遥城之后,朱雀从容得多。
朱雀上前正想抓住那女人问话,一阵掌风袭来,使朱雀不得不避开,又有一个黑衣人来了,这次是一个男人,朱雀看见他双眼发红,击来一掌又一掌,“五雷天心诀?”朱雀略逊几分,中了掌险些摔下屋顶,匆忙择路而逃,铩羽而归。
他们是什么人?他们究竟是从府外潜入,还是一直隐匿在府内?
朱雀捂着伤摸回了凤十三的住处,“我早就说了你占不到便宜的,一无所获吧?”凤十三听到朱雀回来,却发现朱雀伤得那么重,“你是不是也不知道风王爷那边有这么多的高手?我在凤王府转了几天,想不出来他们会藏在哪里。”朱雀哭丧着脸,伤上加伤。
凤十三劝道:“先别想了,让我看看你的伤,伤得重不重?”
朱雀一个激灵,伤在身上,莫不是要解她衣服?她捂紧了伤口,避开了凤十三伸过来的手,“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说完了她躲进了自己的暖阁,锁上了门。原来她对他犹有顾忌。
凤仪亭
凤五、凤十三、凤十七和凤王爷围坐在一起,凤九端上汤,凤王爷道:“老九,别忙了,一起坐下吧。”
凤九略有惊讶,以往他们谈事情都不会算上他的,“我?”双手在围裙上擦一擦,乖乖坐下。
“看来,今日老爷子您是有要事相商?不过有什么事不能在王府里讲?”凤五淡淡道。
凤王爷抬一抬眉毛,发觉凤五似乎说话比之前更有底气,这底气让凤王爷略有不悦,他让人给四个儿子倒了一杯茶。“要事,倒不是多要紧的事,咱们一家人抽空一起喝喝茶,吃个饭不碍事吧?这凤仪亭归根结底也是我们凤王府的地方,怎么,老五你很忙吗?”
凤五被质问得哑口无言,他没想到父王一上来就会给他难堪,按理说辽东一役他们不在,凤王府不是他打理得井井有条吗?难道会输给凤十三?
“听闻你最近搬去了永昌别苑?还新纳了一个姨娘?”凤王爷又问。
“是…”凤五本以为风王爷不清楚这件事,没想到他知道来龙去脉,还一定也知道那个女人就是连翘,在场的人除了凤九,心里都打起了鼓。
“你和十三何必为了一个女人搞得不睦?”凤王爷喝起了面前的那杯茶。
“当然不会。”凤十三顺着凤王爷的话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我和五哥怎么会因为女人心生嫌隙,对吧,五哥?”
凤五只好答道:“是,那是自然,断不会计较一个女人…”凤五举起了茶杯,又放下,“父王,孩儿还是想知道您今日仅仅是和我们吃饭那么简单吗?”
凤王爷再给自己倒了杯茶,“好,本王还是照实说了吧,辽东一役我们打胜了,圣上也封赏了大家,但是本王查了账本,发现了一件很蹊跷的事,十三,你大肆购入军火,掏空了家底,但这件事圣上和鱼知乐并不知情,所以不会有所补偿,我们只剩下一个虚名,十三,我问你,我们凤府倾其所有去换一个虚名作甚么?!你居然擅作主张,本王要你给一个解释!”
凤十三指尖捏得发白,思前想后才缓缓开口道:“辽东战场上凤家进退两难,如果不那么做,我们很有可能就回不来了。凤家蜗居石岐已久,这一次重回朝野是一个好机会,钱没有了可以再赚,机会没了凤府就要继续做不被人待见的土财主,不拿出点表现,圣上不会信任我们,没有皇上的荫蔽,凤府的丹书铁券撑不过三代,父王,你殚精竭虑不也是为此吗?”
“十三,”凤王爷听着觉得有几分道理,强忍着怒气,“你还年轻,你不会懂得金钱就是实力,如今凤府只剩下一个空壳子,简直不堪一击,你以为凭你能为凤府兜底?”
凤十三信誓旦旦答道:“既然现在凤王府是我打理,自然是有事我负责。”
“你似乎有本王有怨怼?”
“十三哥没有这个意思,父王您自然有您的打算,至于凤府这边我会协助十三哥找到解决办法。”凤十七打圆场道。
“怎么?现在是十三和十七你们结成统一阵线了?我虽然搬了出来,也不代表我不再参与凤王府的事务。”凤五突然道。
凤王爷反问道:“老九,你怎么看?”
凤九误以为凤王爷是问他站在哪一边,可是哪一边他都不想选,他无意去争夺什么,他只想过清静的生活。“我…”支吾半天答不上话。
凤五倒先出声了,“何必如此?凤府何须两个人才能打理?当初你们出征,我不是也看得好好的?”他担心凤九也选了凤十三那边,于是抢先说话。
“老五,你终于承认了,”凤王爷凝眉道,“你趁我们不在,和连翘那女人偷偷转移财产,你以为本王不在石岐就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了?本王原以为连翘那个狐媚子不过是以色侍人,没想到中饱私囊倒是一把好手,老五你名下的田产房产已是不少了,何必还这么贪心?真当本王两耳不闻窗外事?真当以为拿十三的事就能把事情盖过去?”
凤五喃喃说道,“我没有,我只是替凤府打理了外面的田产地租,绝没有搜刮钱财。父王,这些一向都是我负责的,我人还在石岐,哪里敢夹带私逃?在我名下和在凤府名下有什么区别?至于连翘,我想只是一个误会。”凤五不清楚凤王爷手上到底知道多少消息,干脆推得一干二净。
凤十三本以为凤五会将事情全部推到连翘身上,却没想到他用蹩脚借口搪塞过去,如果昨夜朱雀见到的黑衣人是父王那边的,那是不是代表他无时无刻都在监视他们?他装作不理事不过是扮猪吃老虎?父王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否则他也不会找他们来摊牌,父王难道是想逐个铲除他们?此前父王从来不过问钱财的事,这一次难道是因为他自己那边已经入不敷出了?但是豢养了一群暗卫绝非是一时半会的事,老爷子究竟想对付谁?
“这么说,你发誓你不会背叛凤王府?”凤王爷问道,盯着凤五面前的那杯茶。
“是。”凤五斩钉截铁地说,但他却忘了他本不需要起誓去证明的,他将茶水一饮而尽,手心里已经攥出了汗水。
凤王爷满意地笑笑,突然凤五一阵肚痛,眉头紧皱,冷汗直流,“啊”,口吐白沫,滚落在地上,“老五!”凤五已经不知道应答,凤王爷上前探了探鼻息,人已经死了,凤王爷眼内闪过一丝悲痛。
凤十三、凤十七、凤九都不敢相信,半信半疑地看着杯中的茶水,又看着气绝身亡的凤五,他们都没有喝,可是凤王爷先前喝了好几杯怎么没事呢?谁敢在凤家人的眼皮底下动手?为什么要杀凤五?
凤王爷早已转为镇定,“来人啊,让仵作把人带回去验尸,把这酒楼上下的人全部锁起来,待本王查清之后再发落,还有这酒楼老板也一并关起来。”他指着凤九道。
凤九一脸惊讶,“父王,不是我做的,这不关我事啊,我什么都不知道,那茶水您也喝了,可是…”整个人被侍卫架了起来。
凤王爷又道:“啊,把这里的茶壶茶杯也拿回去检验,把酒楼封起来,不要再让人进来。”
“父王,九哥他…”凤十七知道毫无心机的凤九不是会干得出这种事的人,却被凤十三拦下,不让他说下去,多说无益,凤十七一味替人说话不会让父王打消疑心,凤十三看着人进进出出,一言不发。
凤十三回去以后,心里略微感到庆幸和后怕,因为出事的人不是自己,朱雀发觉凤十三脸色不对,也没敢细问,老实地呆在自己的小暖阁里不打扰他,他却主动跑来看望她,“你伤势好些了吗?”
“好多了,怎么了?是不是有人要对付你?”朱雀不同往日,如今变得敏感。
“我不是光靠女人保护的人,我虽然喜欢孤注一掷,但若是没有留有后手,我怎么能睡得安稳?”凤十三解释道。
“所以你当初选择我师姐真的是因为喜欢她?”
“我是个正常的男人。”凤十三不知道朱雀的脑袋里又在想什么,“你好好听我的就是了,其他的不要问这么多!”朱雀赶紧住了嘴,确实她也没资格发问。
“啊,说起你师姐,你觉得她是不是那种心狠手辣,借刀杀人的人?”
“我与她是师姐妹,你与她是准夫妻,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她的为人。”
“可惜我不爱她,也不曾了解她。如今凤五死了,她不知道会怎么办。”凤十三感闻最近变数太多,顿生恻隐之心。
朱雀忽然发觉眼前这个人有了情感软肋,“无怨不成夫妻,无仇不成父子。不要再因为过去执着了,不管是谁,我都会保护你。”
凤十三笑道:“你伤未好就不要勉强,我还有十七,你放心。”
二十五、凤五之死
恐防有变,凤十七特意到牢里去探望凤九,凤九被严加看守,他逃不出去,外面人也进不来,人一直被扣押着,凤王爷也没有要提审的样子,凤王府已经封锁了凤五之死的消息,似乎要赶在朝廷之前审结,作为一方之主,凤家当然有这样的权力,朝廷也无妨作壁上观,看一看凤家处理家事的态度。
凤九坐在牢门里,一脸苦相,饭菜也只吃了几口,“十七弟,我要见父王,我要见他,不是我做的,我一定要向父王说清楚,十七弟你要相信我啊,你会帮我吧?”
凤十七叹了一口气道:“父王封锁了消息,不肯见你,我想他是不会相信你的解释的,我和十三哥正在追查…”
凤九心急如焚,“追查?那要追查到什么时候?难道我要一辈子被关在这里?真的不是我干的!我胆子那么小,我哪儿敢呢!我和五哥无冤无仇,我何苦这么做呢…我根本无心要争权夺利,我的本事就酒楼里的一亩三分地那么大…”
凤十七打断道:“九哥你可有什么仇家?会不会有人陷害?”
“仇家?”凤九皱眉道,“我不曾与人结仇啊,即使是结怨也不至于是此等杀人填命之仇,我不过是一个酒楼掌柜,一个酒楼厨子…会不会是冲着五哥来的?我怎么可能有仇家?我也不会蠢到在自己的酒楼里杀人啊…”凤九紧张得语无伦次。
这些道理凤十三和凤十七不是没有想过,但还是无从下手,在凤家人眼皮底下动手,胆子也太大了,而且到底是什么人处于何种目的要对凤五下手?虽然凤五精于算计,喜好敛财,过手的钱财不计其数,即便是惹了什么仇家,也不可能一点防范都没有,凤五绝不是任人宰割的人。
看来凤九只是无意被牵扯进来的,他基本上一无所知,他也没有动机行事,凤九胆小怕事,绝不会做这样的事,难道会是凤家的对头鱼知乐?有意离间凤家?但是他们的人不可能轻而易举地对凤家人下手,还是凤府内的人做的?
“九哥,你别急,你好好呆在牢里等着,我会尽快查明真相的。”凤十七劝道,然而他只说了要查明真相,却没说一定会将凤九救出来,他担心这背后牵连的人太多。
回想当日的情形,在场的人只有五人,父王,十七,十三,老九,老五,刚开始一直在说话,后来喝了茶才毒发身亡,是茶水有毒?可是那壶茶父王也喝了怎么没事呢?难道是毒被下在了杯子里?侍卫守在外面,当时无人靠近,凤王府包了场,不可能有其他人在,是凤府内的人?如果不是凤九做的,那么就只可能是…除去不可能的情况,剩下的就是真相了,但是到底是因为什么…
凤十三一夜未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思前想去终于想出了一些头绪,起身正要出门,却被坐在门外擦拭银枪的的朱雀拦住。“世子,你上哪儿去?”
“永昌别苑。”凤十三答道。
“我陪你一起去。”朱雀收好银枪,“怎么,你担心有人会对我不利?是不是你也想到了凶手是谁?”凤十三怀疑地问道。
“我不清楚凶手是谁,也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但所有人都以为是你做的,凤五死了,最大的得益者不是你还有谁?借凤九的刀去杀凤五。”朱雀解释道,“我相信不是你,但凶手故布疑阵,把矛头引到你身上,说不定下一个就是你…”
“所以你在担心我?”凤十三反问道。
“是呀,我不担心你还担心谁?”朱雀道,一点都不羞不躁。
凤十三知道她没有那个意思,便也不逗弄她了,道:“我去找你师姐。”却没说是为了什么,“你不用跟着我了。”
朱雀很想问:难道你怀疑是我师姐做的?但她没有,他不说她就不问,可是他要她不跟,她却做不到,如果真的是连翘做的,那她非跟去不可。
永昌别苑
连翘看见凤十三来了,略有讶异,但很快转为平静,“你为了凤五而来?他的事我知道的你可都知道。”
凤十三发觉这院子里只剩下连翘一人,头七刚过花解语就回了娘家,院子里的下人也都解散了。“我为你而来。”
“为我?难道我这里还有什么好处可给你的?你爹接收了凤五的所有财产,这里也没有值得让人惦念的东西了。”连翘不似平日那样娇媚,反倒多了一丝清冷。
“那你还不走?”凤十三反问道。
“走?我能走到哪里去?”连翘有一丝怅惘,凤十三却从未见过她这般神情,或许是因为凤五,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你想走没人能拦你。”
连翘满脸疑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好,这个问题你不回答也没关系,我只想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呵呵。”连翘冷笑道,“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娶我,凤五为什么要招惹我,你又为什么要招惹朱雀?”
“其实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你肯嫁给我,为什么你甘愿和凤五苟合,又为什么动手杀了凤五…看来你我虽然夫妻一场,却一点都不了解对方,看来我和你和离倒是一件幸事。”凤十三有意旧事重提,却每次都不能细谈下去。
“哎,我可没承认是我做的,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凶手一定是我?当时在场的只有你们几个人,难道不是你嫌疑最大?”
凤十三微笑,“你们师姐妹说话倒是很相似,那茶杯里并没有毒,我猜是平日就给凤五下了东西,直到那日喝了茶,才形成了剧毒,毒发身亡。可是到底是什么让你下定了决心要杀他?你既然选择了他,又为何要杀他?”
“这全是你的推测,即便是我动的手,也不是我的本意,我只能说这么多。”
“所以你甘愿做别人杀人的刀?”
“我想你一定听过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故事,周幽王贵为一国君王,不缺荣华富贵,但是褒姒一点也不稀罕,她只在乎周幽王为博她一笑戏弄天下人的痴情,我从来都是将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却不想还被男人摆了一道,我和他早就无法相安无事下去了,我与你可以好聚好散,与他却不能钱货两讫,我是衰在贪心,买卖不成,仁义也不在了。”
连翘喃喃道,“我既好胜又贪婪,既不会宽容又不懂放下,真是让人难以忍受,我一个人在江湖流离浪荡,我想要很多很多的钱傍身,而现在我什么都有了,心里却不是滋味,难怪你和凤五都要离我而去。”
“你承认你心里有凤五了?”凤十三假意奚落道。
“你们凤家人真是教人捉摸不透,你是这样,凤五也是这样。”连翘没有正面回答问题。
凤十三大概知道除了连翘,还有谁参与,叮嘱道:“你小心着自己,我走了。”
连翘打断道:“你就没打算捉拿我?或者是杀了我给凤五报仇?”
“就像你说的,我没有确凿证据,我想你们根本就不会留下什么证据,我更关心的是你幕后究竟是在策划,不过你不坦白我也不会强迫你,如人饮水,你自己好自为之。”凤十三略略回头道。
“这是对你们的考验。”连翘提醒道。“我们?”凤十三凝眉深思。
“你为什么没有带朱雀来?”连翘又问道。
“我和你谈话的事情并不想让她知道,你是她师姐,我不想她对你的印象变成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凤十三渐渐走远。
朱雀在凤十三走后终于现身,连翘追问道:“我真是看不懂你们两个,怎么?担心我对他不利?”
朱雀没有否认自己听去了他们的对话,“师姐,你打算怎么办?要不,你回去找师父吧。”她好像并不责怪师姐是这样的人、做出这样的事。
“我不会再回去了,我不想在外头走一圈之后又回到原点。”连翘拒绝道,“难道你待凤十三接任王位之后还会再回去吗?”
“我也不知道…我没想过以后的事…师姐你是说…”朱雀惊讶道。
“快了,你要做好准备,凤十三不是可以依靠的人。”连翘再次提醒道。
“你好像对他有成见?”朱雀反问道。
“我对所有男人都是这样,男人是信不过的,我怕你心思单纯看不透人心反复。”
朱雀听见师姐似乎是真心劝诫,便没有反驳,只道:“多谢,你多保重。”说罢,便朝着凤十三的背影追去。
永宁王府
凤十三轻轻叩门,里面的人答了一声,“进来。”发现来人是凤十三,又道:“你倒是很少主动来找我。”凤王爷示意他坐下,给他看茶。
“如今孩儿还敢喝父王的茶吗?”凤十三讽刺道。
凤王爷听出他话里有话,“你是来质问本王的?”
“孩儿岂敢,但凡是敢忤逆父王,敢在父王面前妄自尊大、目中无人的,敢在父王背后两面三刀的不都得到教训了吗?只是我没想到,虎毒不食子,父王你…”
“这一点你倒是很听话,本王让你往东,你绝不往西,即便心中另有算计,明面上也不会拂本王的意。”凤王爷自顾自喝茶。
“因为您是想要我们明白,我们的权力皆是来源于您,即使是即将继承王位,也不可以肆意兴风作浪,这位子您能让我们坐上去,也能把我们拉下来。可是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您要这么做?为什么?!”凤十三几近声泪俱下,他一开始不愿意相信,但除了凤王爷不会有别人,他知道父王控制欲很强,疑心很重,能理解父王首先要保住自己的利益,却没想到如此断情绝爱,甚至不惜对付自己的儿子!
“你如此…是对凤五死去的难过,还是对你自己的下场感到担忧?你可曾听过老鹰驯子的故事?为了锻炼自己的幼子,老鹰狠心将鹰雏推下悬崖,有胆量有能力振翅的幼鹰就能学会飞翔,否则只能跌下悬崖摔死。如果当时不是凤五在面对本王的质问的时候,做贼心虚,心慌意乱,又怎么会喝下那杯茶?”
凤十三捏紧了手中的杯子,“难道人命在您眼里真的轻如草芥,全凭一己好恶?哪怕是您的儿子?父王,我向来敬你畏你,没想到…”凤十三大着胆子说,“您何曾将我们看作是幼子?都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您都是把您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我们自小被流放到乡下,后来再挑选一些出色的听话的孩子养在身边,为已所用,您让凤五为您敛财,让我为您看守凤王府,将凤十七变成凤王府的刀,您只计较自己的得失,何曾在乎过我们的感受?难道这就是身为王府之子、您的孩子的宿命?现在您毒死了背着您耍手段、不听话的凤五,囚禁了不成器的凤九,离间了凤十七的姻缘,那么我呢?您打算怎么对付我?您真的有当我们是您的孩子吗?您对我们有过一点一滴的爱意吗?…我知道了,你是想让我变成第二个你,为了让凤家永镇石岐,为了让凤家世世代代的荣耀,让我来做您手中的傀儡!您不惜利用、算计身边的所有人,人心当真经得起算计?您有没有想过,会有一天您再也找不到真心对您的人?到时您的身边充满了冷漠、虚伪和算计,那时您还能睡得到吗?”
“没想到你比本王想的还要聪明一些,原来平时你只是故作沉默不出声,”凤王爷丝毫不否认,“算计人心,难道你不是这样的吗?你对本王对你的那些兄弟,又何尝是真心实意?生于凤家,你没得选,既然已经把话说开,你也可以拒绝,若是你不肯做这个位子,本王也不会勉强,你可要想清楚了。”
虽然说是商量,但是这仗势逼人的态度却让凤十三无法拒绝,难道他能有第二条路可走?这没什么想不清楚的,长久以来为的不就是这个吗?哪怕是践踏着枯骨和人心,他已经退无可退了。“父命难违,孩儿断不敢推辞!”凤十三将泪水全部往心里咽,继续虚与委蛇,只能忍,不翻了脸就将一无所有,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不过这位子坐上去可不那么容易,你还要向本王证明,你有足够的本事可以坐下去,凤五从来都不是你的对手,本王才是。”
“但求父王明示!”凤十三半跪在地。
“你聪明过人,何须本王明示?去吧,本王看你表现。”凤王爷叮嘱道,神色看似和蔼,语气却十分阴郁,谁知道这样和善的叮嘱是不是鳄鱼的眼泪?
朱雀看着凤十三魂不守舍地走出内宅,跟上去道:“要不我再去查探,还是帮你做些什么?”
“不需要,无异于以卵击石,”凤十三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欺负了,血脉亲情掩盖着权力关系,而自己作为孩子,是被裹挟的权力架构的最底层,他很嫌恶这样的感受,“朱雀,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