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词典之海

海
如果没有海，土地全无特色。
               ------------奈保尔
北岛在《和弦》中不断地重复：海很遥远……
是的，海很遥远。从我出生及成长的城市，到距离最近的海，那时要乘坐一整夜的火车。海对于彼时的我，是一个遥远的存在。
假如生长在一座海滨城市，我是否会变成另外一种样子？譬如说，不那么厌恶海鲜食物，轻易地学会游泳，拥有肤色略深的皮肤。按照某些人的理论，即便在一个国家或种族之内，沿海地区的居民无论性情习俗，都与内陆居民大相径庭。我对此半信半疑，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对上海、大连这两座著名的濒海城市，我历来抱有根深蒂固的恶感。
虽然，我的第一次海滨之行就是前往大连（对我们而言几乎是海边的代名词）。那是一次与母亲为伴的旅行，有相册中仍存的数张照片为证。可在我的私人记忆中，行程中印象最深的是在某家国营饭馆的一顿午餐。因为我对鱼虾毫无兴趣，最后只好选择了一盘家常菜：蒜薹炒鸡蛋。在母亲的同事看来，新鲜的海产品是本次旅行的一大诱惑，理应大快朵颐才对，而我却如此不以为然。
海对我的意义不在海鲜，而是当我初次站在沙滩上，看到没有边际的蓝色水体时，我喜欢上了海。自那一刻起，它开始对我的心灵散发恒久的魅力，这魅力来自于他的浩大、神秘与悠然。据说生命的起源来自海中，那么就像一首歌曲所唱的，称之为故乡倒并不为过。还有一点。尽管相距遥远，但我知道海始终仍旧在那里翻卷，只要我去就会见到。1991年和1993年，我曾有过两次成长以来真正意义上的独自长途旅行，目的地都很简单：看海。
“出于某种需要，他们每天傍晚总要到那儿去走一遭。好像在陆地上已经变得僵硬的思想，会随着海水的漂流扬帆而去，并且给他们的躯体也带来某种松弛之感。”弗吉尼亚•沃尔夫在《到灯塔去》中写道。海带来松弛，宛如一次温和的抚慰。然而，另一位生于岛屿的作家奈保尔却说：“我始终深爱的大海，也是令人深惧的对象。大海总是摇晃不已，特别是你必须要横越一小段距离抵达彼岸时……”这是两种不同的和海打交道的方式：漫步于海边，漂浮于海上。我曾多次乘船往返于中国和日本之间，体验了昼夜交替的海上律成（比奈保尔说的“一小段距离”要漫长得多），那确实是和海滨眺望截然不同的感受：在心怀的舒展背后，缓缓察觉了一点可能被湮没的紧张。从高层甲板俯瞰船身激起的纯白色浪花，甚至会教人萌生纵身一跃的冲动，不知道这算不算对生命的回归本源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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