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 与前辈栗宪庭先生的第一次遇见
以下这篇文章在电脑端显示写于2020年6月10日,是一篇回忆和记录第一次见到栗宪庭先生时候心情的文章,大概也是从这篇文章起,我与随笔这种文体也算是真正意义上结上了缘分。因为认为自己的作品不够成熟,暂时仅把部分文章和作品当作练习一样,先投放在豆瓣和QQ空间,仅示有缘人。
2019年9月21日,这是罗马尼亚画家柯尔内留·巴巴作品展的最后一天。这位铿锵有力的前辈,同马克西莫夫一样直接和间接地影响了新中国以后的一大批画家,其中包括鄙人刚刚过世的恩师蒋长虹先生。那天,中国油画院的正厅同时展出了另一位我师父多次跟我推荐的画家朱春林先生的画作,在墙上有一幅不起眼的照片,朱老师戴着白手套在画画,师父指给我看并让我拍下来,这是因为,由于我爱干净想护手,总是喜欢带着手套作画,这惹来了师父的鄙视,他认为这是对画材的不亲近,难以体现艺术家对艺术创作的敬畏,于是我二人因这图片的出现而嬉笑着。

欣赏完祖师爷巴巴的画展后,师父、妹妹和我从画展出来,准备离开。此时师父突然小声而惊讶地跟我说:“哟!栗宪庭”。我也惊讶地侧目,距离几米处,有一头发花白、戴着黑色墨镜的老头,定睛一看,确实是栗宪庭先生,他正准备同一行人进去参观。
我顿时乱了阵脚,一时间不知该做些什么。眼看先生已经走远,在我的慌张之下,我们先坐在花坛沿边。要知道,我自认是个不喜攀附权贵的女生,在学校里,同学和学长有撞上去和素不相识的老师合影的,这样的场面时有出现,包括在巴巴的画展上,刚刚认识的艺术系教师前脚还在高谈阔论,大骂某某人实力不行,后脚赶忙贴到杨飞云身边留影。
但是我对栗宪庭先生则完全是另一番敬慕。见他之前,我曾写一篇《政治波普艺术在中国的“阴虚火旺”》的论文,因他可谓是当代艺术之父,政治波普也可说是他全盘来策划掌控的,昔日在网络上找到关于他的资料里还是儒雅而年轻,谁想刚才在路上见到的已是个头甚至没有我高的头顶花白头发的老头了,想到此,我鼻子一酸。
坐立不安着好一阵,期盼着栗先生再次出来,没想过了不长时间,真的隐约见到栗先生缓缓而出的身影。他还跟陪伴他的人在我坐的花坛的位置周围徘徊了一阵,像一个孩童到处打量着教堂周边人的活动和景色的新鲜。我依然没有上前,只是在一旁拍着照,因为先生戴着墨镜,也不知先生看见了我没有。就那十来分钟,先生在我们休息的地方停停顿顿,走走看看,我才有幸近距离瞻仰先生的风采。



离开画院后,我的心情一直平复不了,脑海里一遍遍过着关于先生如何当时为了让中国艺术家走出国门到威尼斯双年展而奔波,却又能给出不全盘妥协给主办方的有力态度。以及1989年中国现代艺术展举办前,全国各地的艺术家理论家聚集于一地由“老栗”在幻灯上逐一把关遴选的种种场景。不必上前,看到他本人便能感受到那份气息:他为当代艺术付出的太多了。而至我,新一代的艺术策划者、执行者能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老了。我感觉到的是前辈的能量一阵阵向我袭来,犹如修行者一路上磕磕绊绊终于见到真佛时体验到的那种无以言状的震撼。
等车时,我躲在地铁里的一个柱子后面偷偷啜泣,妹妹和师父发觉了我的异样前来关心,我大吼:“他为了当代艺术鞠躬尽瘁,而今已年迈,我却在写批判关于前辈功绩的文章!”像我等狂人,理解我当时感受的人,少之甚少。所幸当时在我身边的不是别人,是一直辅导我、陪伴着我的师父。师父喘了口气说:“我确实没看错人呀!”转身对着妹妹并指着我说:“好人啊,操心完家事,操心艺术界。”我泣不成声,心情一直不得平复,“没出息的样子,现在哭有什么用,刚才就应该冲上去抱着人家哭。”
待到视线不那么模糊了,我默默在朋友圈发了一条动态:“一天之内见着两个祖师爷,小厮这厢有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