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麻木木
爷爷死在2023年的的第三天,是我妹微信跟我说的,随后二姑又万分平静地从头到尾讲了一遍爷爷从患病到入葬的经过。遥想当年听闻我爸死讯时二姑宛如一只无骨的章鱼,巨大的悲伤让她无法站立,又让她急于冲进病房确认这一消息是否属实,悲鸣和四肢穿过众人的搀扶来到病床前,只是真相无需她确认,她无力地与我们一同融化在雷雨般的歇斯底里中。如今她的冷静让我觉得惊讶,她哽咽着的安慰也让我有些惭愧,我不知所措,更没有流一滴眼泪,像个石头人一样,大年初二我在爷爷坟前也是一样,呼出的哈气把口罩和眼镜冷凝到一块,我和妹妹木然地点燃纸钱,叔叔在旁边拿铁钩翻挑其中未燃尽的部分,火苗和灰烬在烤脸的热气流里缠斗,我脑海里尽是对彻骨寒冷的咒骂,年年高喊的寒冬将至对老年人来说残酷而真切难熬,而爷爷见我也每每都是寒冬季节,他只说自己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但日子总归是越过越好了,然后又是不厌其烦地说起太爷爷是进京考了武状元骑着高头大马拉着皇上赐的金匾回乡的故事和他儿时背着书包去龙观县城开共青团代会第一次看到电灯的场景,如今这些事情都变成了永恒的蜃景,更加无从考证了,他那双粗硬的布满深色指纹的大手不会再掏出冰糖、山楂片和动物饼干,更不会温柔抚在我的后脑。
想到这里,我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爷爷那份乡愁式的追忆连同他衰老的疲态,变成了我记忆的一部分,随着眼耳心口之间的流转而磨损失真,这世上的罗生门又多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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