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牙的海
刚下飞机,和整个冬天都阴雨连绵的比利时完全不同,迎面而来就是太阳、棕榈树、蓝天,身边的所见之景都提高了不是一个亮度。为了可以尽快看到大海,我们没有选择更快的高速路,而是沿着里斯本南边道路去了罗卡角,欧亚大陆的最西端。开车经过拥挤狭窄的城市街道,然后又开过崎岖蜿蜒的山路,终于在日落之前到达罗卡角。葡萄牙的道路并没有对刚刚远道而来的客人展现任何仁慈,而是将所有典型的困难在第一天就展露无遗,这个国家都是无尽的大陡坡连带无数转弯,和我去过的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一样。去往罗卡角的山路就十分陡峭,还好爬完无数个弯道之后展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大片广阔平坦的多肉植物峭壁,从没见过的美景算是一种安慰。停车场旁边有一个红色灯塔,和我们后来去到的其他沙滩一样,海滩边总会有一个红色的灯塔。第一次见到整片望不到边的多肉,在我的经验中,多肉都是精致地种在小花盆里,一不小心多浇水就烂掉了,没想到它们还有手连手遍布海岸的能力。地中海气候夏天炎热干燥,冬天温暖多雨,似乎多雨对这种多肉植物并没有太大影响。走到海崖边,尽头有一个石碑,最边上是人工围筑起来的石墙。石碑一边一个歌手拿着吉他在夕阳和巨大的海风中唱歌,另一边,一只灰白的狸花猫迎着落日眯着眼趴在石墙上,丝毫不顾及周边的游客对它的注视、抚摸。海那边是美国吧?此刻的大西洋远处的地平线因为落日被染红了。我们沿着护栏继续往前走,右手边是橘黄色的落日、深黑的海洋,左手边是碧绿的多肉平原、躲在在一片粉色天空里的明亮小圆月。和一大群游客一起看完大西洋落日,天黑后回去的路并不好走。本来今天的计划中还有地狱之口,Cascais,无奈开到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什么也看不见。顺便提一句晚上住的地方,居然在欧洲最大赌场旁边,肯定和澳门有着千丝万缕,还有一条何鸿燊命名的马路在附近。第二天我们选择赶在早高峰开始前就去地狱之口看一下,没想到早起还是有收获的,我们成为那时地狱之口的唯一游客。温柔橘黄的晨光铺盖在岩石上,偶尔有几个在海边步道上跑步的人。汹涌的海浪拍打早已被侵蚀出无数洞洞的悬崖,发出轰隆隆的声音,溅起无处白色的浪花。早上潮水还没完全涨上来,这里早已经一片惊心动魄的画面。里斯本的海岸岩石为主,地狱之口海崖边的岩石是灰黑色的,像是火山爆发落下来的遗迹。




接着我们选择一路向北,先去可爱的波多,葡萄牙第二大城市。途径辛特拉,顺道去参观了一下佩拉宫。佩拉宫在一座山上,道路更加狭窄陡峭,似乎还是单行道,难怪这个城市规定不让游客开车进来。我们打车去山顶,uber司机有一句没一句地跟我们聊,他问我们从哪里,他自己不仅开uber也做民宿,他碰到过很多中国人,还有台湾人,他似乎对政治有些兴趣,但是他也说了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问题,葡萄牙有巴西人、伊斯兰难民各种问题。我自己家乡也是多山地的丘陵地形,也有好多需要爬坡到的山顶地点,但都没有佩拉宫这条路陡峭弯曲,所以我们到达山顶之后,一致同意专业的事还是要交给本地人做哈哈。佩拉宫是葡萄牙以前王室的行宫,直到那时小伙伴提起来,我才发现葡萄牙虽然在西班牙旁边,却早就是共和国了。西班牙还有王室,葡萄牙在1910年就推翻了王室,但也直到1974年才建立真正民主的国家。到了预约的时间排队进入佩拉宫,沿路是熟悉的茶花树,并且长得比我家乡还要高大。茶花是家乡的市花,一般作为灌木点缀在街边和公园。在这里,茶花有3米多高,和乔木一样点缀在花园里,有些在大冬天还开着花。接着又看到了巨大号的芦荟,开着一两米高的花。在入口看到这边典型的、花案复杂对称、色彩明亮的瓷砖,还有雕刻极为复杂的门柱,情不自禁感叹南方人的巧匠,建筑之复杂。所以在南方这样的地方,才会诞生高迪那样的建筑家。我在斯德哥尔摩也参观过一个那边王室的行宫,远没有这边的复杂精细。建筑里面是王室的寝宫、办公区、会议区,还有一个巨大厨房,里面挂满了巨大的铜锅。站在建筑背面的露台上,可以俯瞰到整个辛特拉。

结束这边的参观,我们下午出发就直奔波多。葡萄牙的高速路很多欧洲国家都不太一样,反而和国内的差不多,宽阔的2-3车道,基本都装了和国内一样的金属栏杆。世界上首个 ETC 系统也是葡萄牙最早启用的,所以这边高速路修得还是很用心的,毕竟收费了。因为这个国家山地太多了,所以铁路似乎远远没有高速路来的发达。沿途很多路段上坡的时候就能看到极为遥远地方另外一个坡顶,也建了很多高架桥。越往北开,越难以忽略一种树,它们几乎遍布高速路两边目之所及的森林。30、50米高的杆子,很像我们北方的白桦树林,紧凑笔直地站在一起,叶子有如柳树那样微微下垂,但枝干是向上的。最大的特点是树皮全部一层一层脱落耷拉在树干上,有点像人掉皮屑。后来查了一下,这个是桉树林,西班牙、葡萄牙大部分森林都是单一种植的桉树和松树,葡萄牙森林里大约四分之一是桉树。也是因为树种过于单一,夏季非常容易导致森林大火蔓延。桉树适应性广、生长快、产量高、用途广,全世界大量的纸浆都是来源于桉树木材。桉树也是考拉离不开的口粮树。沿途的桉树林,可以看到很明显的人工打理的痕迹,有的地方一大片都被砍掉了,种了小苗。
如在辛特拉遇到的那位司机说得一样,波多人比里斯本人更谦逊热情。似乎每个国家都一样,住在首都的人都不免多多少少带着一股傲慢。我时常想,如果出生在北京这样的地方,一辈子肯定要损失很多体验。一到旅歌馆,前台小哥就热情接待我们,还给我们一份地图,用笔在上面圈圈勾勾,告诉我们哪里是主要景点,哪里有便宜的本地菜,哪里有好吃的寿司(可能他觉得亚洲人都喜欢吃寿司哈哈)。我们放好行李就去吃了本地海鲜大排档。由于刚过元旦,开着的店不多,正要去一家手机上评分很高的店,老板看到我们就问我”两人么“,虽然离他家店还有5米多。自来熟搞得我们只能进去坐下了,点餐的小哥很热情,想给我们解释餐单,还给我们看具体的鱼。他们海鲜都是简单用盐腌制然后直接烧烤,烤完浇上巨量橄榄油。小鱿鱼和大虾都极为鲜甜。后面人渐渐多起来了,小小的店开始热闹起来,女主人们就在我前面的柜子里切沙拉,一边看着我后面的电视节目。等我们离开,在外面烧烤的老板热情地塞给我们他的名片,他只会说葡萄牙语,还有有另外一个女服务员给我们解释,他们要搬家了,叫我们下次去另一个地址。名片上还有他的instgram账号,可惜小伙伴后面弄丢了,不然我都想去瞧两眼。”obrigado!” 老板真是太热情了,要不是晚上的温度太低了,我都想去他的烧烤摊前跟他聊两句。
虽然我没去过重庆,但是大家都说波多这座城市很像重庆。爬不完的阶梯,走不完的陡坡,在这里没有地图我一定会迷路,没有东南西北的感觉,时不时就绕回原来的小巷了。在一个景点前面的广场上,有一个和木偶一起跳舞的男人。木偶长着南美黑人的脸,一头黑色卷发,穿着蓝色的裙子,脚垫在男人皮鞋上。男人跟着音响里的音乐,跳着探戈还是什么舞蹈,一首接着一首。波多也是在入海口边上的城市,有一座建在山上的桥,我们从入海的河流边望着它,听见轰隆隆的火车从上面开过。


离开波多,我又丢了耳环,怎么找也没找到,似乎我每次出门都会丢个耳环耳钉。在大雨中我们南下到了科英布拉。这是一座有点破败的城市,听说以前也曾作为首都。在去往科英布拉大学路上,路过一个古老的罗马式教堂,雨水浸湿了淡黄色的岩石,黑暗的苔藓雨迹也像是浸在了石头里。去过罗马就会体会到什么是“罗马式”,基本罗马式就代表着伟大和古老。街道还是陡峭的陡坡,用欧洲常见的方块石头铺路,但在今天这样的日子,好多路面的方石都散落在沿路。看到一个本地的妇女,本能习惯般把一块石头踢到靠墙的路边,以免别人绊倒或者汽车打滑。这样的路还停满了汽车,这里的汽车轮胎肯定经受了世界其他地方都没有的压力。墙皮都脱落了城市笼罩在阴雨蒙蒙里,但是人们依旧遵循古老的习俗,住在远去的历史里。

一路向南,是离海更近的地方。在高速路上渐渐看到了传说中的软木树,栓皮栎。葡萄牙是世界上最大的软木生产和出口国。在南边一些的农田上,种满了整片整片软木,树干根部以上一两米都被剥光了皮,俗话说人要脸树要皮,这些树怎么可以这么厉害没有树皮也能存活。住在Portimão的清晨是被海鸥的叫声唤醒的。前一天高速路赶路全是一波比一波更磅礴的大雨。大雨是从北向南蔓延的,所以只有开得比云更快才能稍微避免直面最猛烈的雨水。第二天先开车去最东边的法鲁,途径一个叫做Falesia的海滩。这里是一个红色砂岩地形的海滩,海滩上的砂石颗粒很粗,和比利时的沙滩沙子完全不一样。背靠沙滩的悬崖也都是由这种红色砾石组成的。法鲁是一个古老的小镇,曾经被摩尔人伊斯兰人战领,后来又被葡萄牙国王夺回。小镇教堂旁有个广场,洁白的广场周边种了一大圈橘子树,我们去的时候结满了橘子树,金灿灿的像小灯笼一样挂满了枝头。有两个游客捡了掉在地上的橘子吃,不过我猜味道不怎么样。到法鲁的下午天从小雨转晴了,在蓝天下小镇展现了属于它的明亮轻快色彩。葡萄牙南边沿岸都是小镇加沙滩的组合。自东边的法鲁到西边的一些小镇,这里的沙滩地理特征很明显。法鲁基本没有沙滩,都是沼泽滩涂。Portimão这边是红色砾石悬崖加粗砾石沙滩。再往西悬崖砾石红色程度变淡,呈黄灰色,里面都夹杂了很多小贝壳。萨格里什位于葡萄牙西南端向大西洋凸出的海角处,这里又全变成了钝角灰黑色岩石。继续往西北方向走,我们去了一个沙滩,那里的岩石变成了黑色页岩,海崖的石头是一层一层的,好神奇。葡萄牙应该曾是一个地质运动非常活跃的地方。海崖下的岩石被海浪拍出一个一个拱形洞,有些浪花被引力拍进去之后又从小洞里被像榨橙汁一样挤压喷射出来,期间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被有趣的葡萄牙人用一个奇怪的螺旋水泥迷宫扩大,让游客坐在里面近距离体验那种来自黑暗地狱深处巨大声音和能量。




葡萄牙的旅行在里斯本开始,也在里斯本结束。里斯本也是一个坡上的城市,一个著名的城市特色就是爬坡的老旧电车,黄色的tram画在瓷砖上,画在帆布包上,画在明信片上,画在特产食品包装盒上。而我对葡萄牙印象,是村庄路边剪得圆圆的大松树,像一把伞撑在路口的公交车站;路边无穷无尽脱皮的桉树;奇妙又令人畏惧的海崖和波浪。我想如果我出生在这里,天天对着如此accessible的大海,望着地平线上的日升日落,也一定会想知道海那边是哪里,然后在哪一个平凡晴朗的日子偷跑上船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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