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乡杂记——俊行
我为自己的身体里流着他的血感到耻辱,如果可以选择我不愿意姓曾,将来要是娶的媳妇姓王,我会把我的姓改为王。据说多年前我们这一脉是从王家转姓过来的。
我为自己的身体里流着他的血感到耻辱,如果可以选择我不愿意姓曾,将来要是娶的媳妇姓王,我会把我的姓改为王。据说多年前我们这一脉是从王家转姓过来的。
俊行从小就和姥爷生活,在他的印象里父亲没有尽过一天的责任。

“他就只会给钱,或者打我,从来没有教过我做人的道理。”提起父亲,俊行没有温情,愤怒写满了他的眼睛。
在俊行的眼中,姥爷给了他第二次生命,是他最亲近的人。
“我姥爷从来没有打过我,我做错了什么事,他会告诉我,我会改。”说起姥爷他的声音颤抖了起来。姥爷已经离开他很多年了,他的离世给他很大的打击。也因此更加恨自己的父亲,在母亲的撺掇之下,他甚至父亲爱答不理。已经三年了,他没和父亲说过几句话。
姥爷离世的时候,所有家人都回来了。只有父亲没有回来,他在忙着所谓的生意连家人都不顾了。
“他为什么不懂得感激,姥爷养了他的儿子这么多年,他怎么就不能回来看一看。我恨我的父亲,恨他这样对我,对我妈,对我弟弟,对我姥爷。”

其实姥爷去世前,母亲和姥爷有过长谈。俊行还有一个弟弟。当时家里的钱并不能再城关买上两套房子。母亲接受了姥爷的建议买了姥爷老屋的地基。当时俊行父亲并不同意,但他却无能为力,只能在妻子的威逼之下做了决定,用了二十多万在那片地基上建起了房子。母亲心里想,以后两个儿子谁有出息谁就住在城关,谁混得不好就留在乡下。算盘打得很好。但母亲并不会一直正确。
那幢房子如今依然静静地立在河畔,任凭午夜多么漫长,田间的风多么和畅,也无人问津。俊行对老房子的记忆就是每年自己会在年前回去贴好门画。母亲自以为可以作为孩子归宿的房子成了一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俊行并不知道,这栋房子也成了家里潜在的炸弹,每次提起都会引起父母之间的争吵。父亲的心中有怨恨,他恨自己的妻子一意孤行,花了半生积蓄做了一件蠢事情。父母之间的争吵越来越频繁,俊行在外,时常担心父亲会不会因此打母亲,或是杀了母亲。
母亲是个要强的人,她不会认错,也不会就过去的事情低头。针尖对麦芒,迟早会出事情。受姥爷、舅舅、姨、母亲等人的影响。父亲做的任何事情在他看来都是不可理喻。
今年过年回来母亲和父亲又吵了起来,原因是父亲只带回来了五万块钱。往年父亲回来的时候,都能带回十几万块钱。今年的开销不对,父亲也说不出钱究竟花在了什么地方。面对父亲的支支吾吾,母亲觉得他外边有人了。在母亲的再三逼问下,他说为别的女人花了钱。再接下来的内容,没有人想听,母亲要和他离婚。俊行弟弟马上就要高考了,他们把时间约定在了高考后一天。

“我为自己的身体里流着他的血感到耻辱,如果可以选择我不愿意姓曾,将来要是娶的媳妇姓王,我会把我的姓改为王。据说多年前我们这一脉是从王家转姓过来的。”对于父亲,俊行没有任何留恋。他经历了太多事情,父亲一直是一个自私的人。
读高中的时候,俊行的鼻窦炎严重到了要做手术的地步。母亲在家里照顾弟弟走不开,她要求父亲回来照看俊行。但是为了当时的一个工程,父亲拒绝了。至今他还记得那时医院的阴冷,和对父亲的失望。自己的姨夫照顾自己一直到出院。对儿子他没有一丝温情。
去年春节,河南疫情还比较严重。父亲回到杭州工地上的时候,当地政府已经要求河南归来的民工要进行居家隔离。家里没有条件需要自费到隔离,俊行父亲就偷偷溜回了工地上的住所。他的行为也直接导致了住所被封,同住的几个工友无处可去。对朋友他没有一丝责任感。
对父亲的恨也让俊行把这种情感转移到和父亲有关的所有亲戚身上。去年暑假,俊行回家帮奶奶收花生。忙了一天临走的时候,奶奶硬要俊行带一些花生回去吃。俊行并不喜欢吃这些东西,就拒绝了奶奶。奶奶追出门,望着俊行
“你要是不拿着这些回去,以后就不要认我这个奶奶。”
这句话深深刺痛了俊行的心。为什么奶奶也会变得和父亲一样残忍,可以这么随意的抛开亲情。他想起了,父亲和母亲吵架时说的话。
“我给俊行十万块,以后不会再管他。”
“离婚可以,给我三十万,孩子我一个不要。”
从杭州回来,他只见过父亲一面。没有和父亲说话。
“和他相比,我更愿意和陌生人说话。”
“以后我结婚的时候,不会让他过来,带着笑脸给他敬酒,我做不到。如果他来了,我宁愿一辈子不结婚。”俊行的每一句话说得都很决绝,不留余地。
“前些天,我堂哥的父亲死了。和你父亲相比,我堂哥的父亲更不像一个人。堂哥在父亲去世前恨他不愿意回来。当他父亲死了之后,堂哥哭得很惨,以后他就是一个大人了,再也没有父亲了。”我劝慰着俊行。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俊行昨晚在我家聊了很久。我爸妈也劝他。
“俊行,你现在是一个大人了,家庭的主心骨不是你的爸妈,而是你。父母做一些错误的决定,你要学会在中间劝着。家散了,以后后悔都来不及了。”
俊行听了很多,强忍着眼泪,长叹了一口气:“我不管了,分分合合都随他们自己吧。我累了!”
深夜十二点多,我送他下楼,他一直拦着我,让我回去,天气冷。他还是那个憨憨的执拗的人。他开动家里的那辆白色的电动车,向深夜中驶去。
“砰”,一颗火星窜入夜空,炸裂出绚烂的烟火。烟火消失在夜空中,哪里是“它”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