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方的世界结构
近来看到沃格林认为存在的四元结构是神、人、世界与社会。他好像没有多做解释。
这让我想起海德格尔提出的四重整体天、地、神、人。大地是人类居住的承担者,人类的居住能够释放大地的潜能,让大地成为大地,放其自由,天空是人类所仰望者,让人类思考和守望诸神,诸神是从天外传来神性消息的使者,给人类以神圣性和希望,人类是向死而在者,承担自己的死亡。
进而又想起《老子》第二十五章所说的四大道、天、地、人。“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四者之所以大,是因为能够“法自然”。
儒家也有所谓三才天地人的说法。《易·系辞下》说:“有天道焉,有人道焉,有地道焉。兼三才而两之,故六。六者非它也,三才之道也。”《中庸》说:“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
但通常认为中国古代无论是四大和三才,都可以合而言之为天人关系。这是因为中国古代道、天、地三者的处于一种虽分化而未分裂的状态,这表现为道或天都不是具有位格的存在者。
在原始宗教信仰中,天似乎是有意志、人格的力量,能够主宰吉凶祸福。但是轴心时代哲学家实现了一种理性化、世俗化的转向。孔子没有完全抛弃天的超自然主宰的观念,但将理论的重心已经转向了人,尽管难说是一场人文革命,但在这种人文觉醒和人文转向中,天发挥的功能更像是设定标准、提供依据、指引境界,天的功能性远高于本体性,所以神圣性高于超越性,指引性高于主宰性。天和地或者说自然始终未能分裂开来,这些标准、依据、境界和神圣性始终表现在自然演化和万物生长之中。《老子》的所说的道也同样如此。
西方则主要有一种三元结构,也就是神、世界(自然)与人的分裂。神与世界和人的分裂是神圣与世俗的分裂,神和人与世界的分裂是主体与客体或精神与物质的分裂。从柏拉图到基督教,都有这种三元分裂的观念。但基督教重于神人关系,自然是上帝的自然之书,近代上帝之死后重于人与自然的关系。
而天人合一作为一种二元结构,与基督教类比,则容易将天解读为天主,并认为与神圣与世俗的分裂不同,即凡而圣。与西方近代类比,则容易将天解读为自然,并认为与两者的分裂不同,强调人与自然的和谐。前者即强调中国儒道思想的宗教性,后者强调中国儒道思想的生态性。不同的关切,将有选择性的将天解读为神或自然。
但实际上,天不是神,也不是自然,而是亦神亦自然,是神与自然的合一,尽管有时是神性自然,有时是自然的神性。正因为是神与自然的合一,自然的物质性使天无法人格化,神的神圣性则使天不会物质化,而是某种精神与物质的统一。尽管不同的场合下,有时候强调天是物质化的精神,有时候强调天是精神化的物质。因此,三才与四大会被合并为天人关系。
而海德格尔虽然把天地分开了,却依然认为诸神来自天外,而非天本身。神性存在终究是理解西方文明的钥匙之一,上帝之死的意义必须联系上帝存在的意义来理解。所以沃格林会认为,基督之前,一切走向他,基督之后,一切远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