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春小传(二)
冬天里用什么来丈量时间的长短?春节来客的热闹还是一个家庭的哭声。
之春生命的早期还没有电视,更不用说有一个叫刀郎的男人,那时候还没有人唱那首“2002年的第一场雪,比往年要来得早一些”。60多年前的那场大雪,来得不早不晚,只是走得很慢。大雪覆盖了整个冬季,冬风吹过的地方一片银色的海洋,见不到别的颜色。
大雪让人看着欢喜,但寒冷能带来的更多的是恐惧。这场大雪让之春感觉格外的陌生,一天早上起来,他再也没有想要亲近门外世界的想法。躺在床上,他觉得很冷,尽管屋子里的炭火已经烧得很旺,床下已经垫上了厚实的稻草,身上已经盖上了三层被子。他还在发抖,伴随着发抖还有滚烫的额头。母亲和姐姐妹妹在床边已经哭成了泪人,父亲也在炉火边唉声叹气。
大雪封路,总得走出去才能有办法,在家中硬挺着哭有什么用。父亲穿上厚袄,叫母亲拿来蓑衣。姐姐给之春穿好了衣服,就把他托举到父亲的背上。父亲背上之春披上蓑衣冒着大雪就出门了。母亲哭着要跟着一起去,被父亲厉声劝了回去,“你去做什么,要是你这么想去,我就不去了,你去!”母亲哑口无言,只能驻足在了门前,一边流泪一边看着蓑衣消失在茫茫大雪中。
以前赶集走过很多遍的小路上没有了人的踪迹。父亲艰难得在雪中前行,每一步都想踩在淤泥中,深一步浅一步,距离大路不到五里的路程,走了快半个小时。之春在父亲的背上喘着粗气,烧得迷迷糊糊,哼哼唧唧。父亲的心里着急,他想在这雪地上跑起来,可是一旦快了起来就险些摔倒,滑到路边的河道里,孩子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走到赤脚医生家的时候,蓑衣上已经落满了雪,二人像是厚重的雪人。赤脚医生媳妇将两个人引进了屋子,倒好了热水让两个人暖暖,之春已经昏睡了过去。父亲解下蓑衣放在屋外晾着,放下之春,两个人都在发抖。赤脚医生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额头,已经烧得非常厉害了。在当时的医疗条件之下,面对这样严重的发烧症状,赤脚医生也无能为力。嘱托用冰毛巾敷头,多喝一些讲堂。
本来以为能在医生这里求得心安,没想到又回到了原点,父亲都要给医生跪下了。医生只是沉默,不能做些什么。之春在睡梦中哼唧着想要喝水,满满两大碗水下肚,才缓解。眼看时间也快到了中午,外边的雪也小了许多,父亲背上之春,迈上回家的路。
大雪茫茫,年关将近,这一年尤没有年味。路上已经有了人影,只是大家都用头巾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彼此谁也认不清谁。回到家的时候,母亲已经煮好了面条,往日热闹的吃饭时刻,今天显得格外冷清。母亲和姐姐已经眼眶含泪,刚要哭出声来,父亲眼一瞪,大家都闭了嘴。母亲一时没忍住,眼泪落了下来。母亲看着父亲手中空空没有取药就感到了惊慌,不知道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父亲张罗姐姐端来一盆凉水,让母亲用毛巾浸了水放在之春的额头上。母亲放好了毛巾,坐在床边握着之春的手,抬头望着父亲“医生怎么说?”
“医生也没有什么办法。”父亲长叹一口气说。“你们几个快些把饭吃完,锅刷一刷,一会儿你去煮一锅姜汤,医生说这个可以退烧。”
“之春,可以吃点饭不?滴水未进,都快一天了。”母亲低声问着。
“水在医生家已经喝了两大碗了,一会儿给他喂点面条,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吃下去。”父亲说。
母亲端来面条糊糊,用勺子舀了一勺,掰开之春的嘴巴,哄着之春喝下去一些。眼看着半碗糊糊被之春喝了下去,母亲焦急的脸庞舒展开来。“够了”父亲止住还要喂饭的母亲,“别吃那么多,消化不了”。
母亲本来还想反驳吃饱了才有力气。“哇!”的一声,之春刚刚吃下的糊糊都吐了出来。母亲的眼泪止不住了,直接哭了出来“这可怎么办呀!老天爷这可怎么办呀!”。父亲望着哭泣不止的母亲,招呼女儿们收拾吐出来的残渣。
屋外的雪还在下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时间到了午夜,女儿们在父亲的呵斥下都回屋睡觉去了





之春没有忧虑的生活着,父母已经开始托着村里的叔叔婶子给他说个媳妇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