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7 首个出场的小兔子

古俊习惯了坐在宿管服务台旁边看着形形色色的新生来报到，他的热心助人也完全是因为内心太寂寞，遇到长得顺眼或者说话好听的就多热心几句。这天下午来了个小兔子，长得娇小可爱，穿着背心露着鲜肉，走路轻飘飘，嘴里嚼着口香糖，柔声细气地过来找翟宿管报修，他们的宿舍门打不开，可能还要换锁，于是古俊就跟着上楼。小兔子住在五楼，古俊一路上楼都走在小兔子的前面，没有说话更没有多看，可能是看到这个不男不女的小孩，尤其是两个人单独相处时，古俊会觉得有点别扭甚至紧张。过了四楼要到五楼时，小兔子打破僵局，主动问了句“师兄，你是大几的啊？”古俊面无表情地回答道“大三了。”“那师兄也是旅游学院的吗？”“我是心理学系的。”后来就进了小兔子的宿舍，叫来维修工看看情况，果然需要换锁，于是古俊就在宿舍坐下，开始一番慰问“你是哪里人啊”“奥，跑这么远啊”“为什么喜欢来这里”，小兔子是成都人，被录取到了旅游管理专业，貌似对四年留守珠海有点不情愿，还随身带来了高中的化学书，据说很喜欢化学，还计划着来到大学后要出去做化学家教，还想转专业去化学。

聊了很多之后也就算相互认识，这几天古俊不曾跟新生有过这么多的交流，古俊觉得小兔子可能是同志，但又不敢确定，此时的古俊还没有练就火眼金睛，不敢轻易给人下结论，只能说小兔子看起来像个女孩，但这并不代表着就是同性恋，当今社会的趋势就是女孩男性化，男孩宠物化，不良媒体的诱导使得男性的阴柔美成为一种时尚潮流。小兔子的枕头和被子都是从家里带来的，裁缝妈妈给他精心制作的枕头上带有妈妈的味道。小兔子跟妈妈似乎很疏远，他一个人来到宿舍，而他的妈妈正住在招待所，每当古俊问及他妈妈的事情，他似乎总在躲躲闪闪，根本就不想说太多，可能这也是介于依赖和排斥之间的那种矛盾心理。后来他要去妈妈那里搬东西，古俊主动提出帮他一起去搬，他们借了翟宿管的单车，一路推着去往学校招待所的方向，小兔子上了楼，古俊在楼下工商银行等着，过了很久才等到母子俩下来。然后他们又一起把东西搬回了宿舍，这个过程中他的妈妈又没有跟随。

到了傍晚，古俊答应带他们到学校外面的超市里买东西，新生入校往往需要置办各类生活用品，古俊当年来中山大学报到时，几乎什么都没带，第一天晚上是在床板上铺了一张报纸，凑合着过了一夜，第二天则出去买了一套床上用品，厂家直接来宿舍楼下卖的，质量很糟糕，而且价格也不便宜，室友妈妈看到了直摇头，认为古俊被坑了。当时的室友妈妈还帮着古俊擦床板，“你的妈妈不能来，所以我就只好帮你擦一下了。”说得古俊很感动也有点伤悲，他想起多年前的高中入学，他的床晃来晃去，当时也是室友袁大侠的爸爸去给他买来铁丝，帮他把床固定结实，当时室友爸爸问他怎么独自一人，他没好意思说自己的爸爸在住院，因为就在他中考后军训期间，爸爸出了车祸。他还想起高三那年暑假刚开学，他露宿操场被蚊子叮咬彻夜难眠，早上很早就睡不着了，只好先把被子放在熟悉的报刊亭里，报刊亭的老板娘指着古俊教育她的小儿子：“你看看，不好好学习就是这样的下场。”

每年开学前，学校超市往往会将各种商品价格提高很多，各家超市似乎形成了某种联盟，反正一年来难得有这样的机遇。还会有外面厂家商家跟学校相关部门达成交易，允许他们在适当的时段过来出摊，不知情的新生们还以为那是学校供应的，在心理上有了信任感。再有就是形形色色的所谓学长学姐，也包括很多外来人员冒充学长的，一到新生入学时期，这些人就几近要跑断腿，很多新生被说服去买了锁买了风扇买了洗衣机电脑，还要订各种各样的报纸，交上钱后大概只能收到一份报纸，就算收到也都是进垃圾桶或者废品收购站的命运，刚来的新生们大概还活在高中阶段的世界，以为自己还会像高中时代那样勤学。新生生意是个大市场，只是很少有人用心去研究，所以都是一群散兵游勇。

古俊决定带他们母子俩去学校外面的超市看看，离学校最近的是唐家的百合超市，属于乡村小卖部的规模，但在唐家湾在中大，属于大型超市。古俊暑假时在一间废弃宿舍里拣到一张百合超市的会员卡，于是在外面找到了这家超市。古俊走在前面带路，小兔子跟在后面，妈妈走在最后，一路上古俊跟小兔子聊很多，小兔子还会问古俊，在珠海哪个地方可以买到金鱼和花鸟，还会炫耀说，他在家里养了鹦鹉，鹦鹉生蛋孵出小鹦鹉，听起来很是神奇。小兔子说得古俊心里很痒痒，他也想去买一些金鱼回来养着，摆在宿舍里还是挺漂亮的，有人曾经做过大规模的网络调查，发现养鱼的人是最快乐的，养狗的人相处起来最有趣，养猫的人最有依赖感而且情感比较纤细敏感，养爬虫类宠物的人则是最独立的，喜欢养金鱼的小兔子看起来显然没那么快乐。

在超市里母子俩精挑细选，对价格比较敏感，看什么都嫌太贵，最终也没买到几样商品。然后他们又回到了学校招待所，小兔子的妈妈邀请古俊也过去坐坐，他们母子俩一直很少言。后来他的妈妈去了宿舍楼，都没有在宿舍里久坐，而是一个人坐在楼下的文化室里看电视，而小兔子早就到处游逛去了，他的妈妈似乎有点可怜，孩子马上要在遥远的珠海求学，她送也就送到这一步，马上又要回家，然而即便是送的过程中，孩子对她也是那么疏远。或许妈妈能够意识到什么，也或许在此之前早就发现了孩子的秘密，毕竟十八年的养育，知子莫如母，她看到孩子跟不同的师兄在一起，而且是那种非常亲昵的关系，不可能不敏感，她可能无法理解那是一种怎样的关系，也无法预料在她走后又会出现什么情况。古俊还在疑惑，小兔子会不会是成长在单亲家庭，他的这种性格是不是因为缺乏父爱，他的爸爸为什么不来送他呢？如果他有爸爸，那么他的爸爸又扮演着一种怎样的角色呢？小兔子是来自成都郊区，而且还会描述他跟堂兄堂姐们一起出去玩的情景，所以他总是最小的那个，这种小孩在人群中的性别角色是谈不上男性的。古俊比很多孩子都有着更自由更疯野的童年，当然古俊不是跟一群大孩子出去玩，相反的是，他是孩子王，能够管理一大群同龄人和小辈，而且他从来不会靠武力解决问题。所以说，古俊的角色还是很别扭的。

夜幕降临，一天的喧闹远没有结束，很多学生家长订不到招待所的房间，毕竟每年开学报到是外来人员最多的时期，这个时候家长多，很多家长也并非有钱人，为了省钱，很多家长也会露宿操场，还有家长会在通宵自习室坐一晚。据小兔子说，他委托一位师兄帮他订到了学校的招待所，而且别人只能订两三天，那位师兄比较神通广大，可以帮他无限续期。等到宿舍要关门时，小兔子的妈妈早就回到招待所，而小兔子是第一次住校，他的室友们都还没有到，但他并不想回招待所跟妈妈一起住。古俊安慰他：“你迟早要适应大学住宿生活的，一个人怕什么啊。周围房间里都是你的同学，宿舍楼的大门紧锁着，不会有人进来害你的”。古俊还在暗示：“或者你去我的宿舍住一晚吧，我的室友们也都没来，你今晚过去住一晚，等明天你的室友就陆陆续续来了，到时候你就不用再害怕。”小兔子表现出很为难的表情，不过后来还是答应。于是古俊带他先去自己的宿舍看看，小兔子进了古俊的宿舍，把古俊室友的桌子柜子尤其是洗发露护肤品之类的都闻了一遍。这种女孩型的男孩很讲卫生，爬上床梯先闻一下古俊的铺盖有没有味道，然后要回去洗漱一下。古俊等啊等啊，实在困得不行了，小兔子怎么还不来呢？古俊住在六楼的单数宿舍，小兔子住在五楼的双数宿舍，所以古俊一出门就可以看到对面楼下的情况，小兔子走路很快，像个真正的兔子一般小跑来回穿梭。他的隔壁来了个新学生，据说还是个会击剑的大连高大壮，他们应该是接下来的同班同学，于是小兔子又巴结了很久，还跑来古俊的宿舍帮人家借拖鞋穿。

后来小兔子终于洗漱干净上楼，然后古俊也就马上关灯睡觉。上床之后，小兔子倒是很乖，什么都没说就直接睡觉。尴尬了几分钟，古俊沉不住气了，“小兔子，我们做生理学实验要杀兔子，在你耳朵里打上点空气，你就两腿一伸死掉了，然后被解剖了。”古俊摸着小兔子那小小滑滑的脑袋，把指头扎进了他的后脑孔里：“就像杀青蛙那样，那个场面很残忍很恐怖，一根长针进去首先搅烂蛙的脑，然后抽出来反方向插进去搅烂蛙的脊髓，蛙两腿伸直就死了，接下来还要剥皮剪肉，除去脏腑，刮离骨肉，腰斩分尸，乱七八糟的。”听到这些，小兔子似乎比较恐惧。古俊又继续说：“一回生二回熟，一回惧怕二回麻木，只要蛙死了，怎样处置已经无所谓，他感觉不到任何痛苦。就像肉铺里一样的情景，老板娘举着斧头将半头猪劈成碎块，而尸体是无所谓痛苦的。”然后古俊就顺势抱紧了他，令古俊想不到的是，小兔子的脸和嘴巴也贴了上来，古俊却故作惊讶地感叹道“你真的是啊？”小兔子毫不谦虚：“师兄哦，我第一眼就看出来你是了。”古俊心跳得厉害，小兔子在意犹未尽地回忆道，在来学校的飞机上，旁边坐着一位帅哥让他垂涎了一路，然后很幸运一进校就遇到一位同道中的师兄。可能是床上比较狭窄，后来他们从床上到了床下，古俊说，“等会可别忘了把地面拖干净，万一我室友明早刚好回来看到怎么办”。

凌晨三点钟，小兔子决定离开，“师兄，我还是回去睡吧，我妈妈还在这里，万一出了事可不好”，而古俊倒是有点舍不得，一个劲地挽留，小兔子硬是不肯留下，于是古俊无奈之下只好随他去吧。于是小兔子下楼回到自己的宿舍睡觉去了，他也应该不至于那么害怕独自住宿舍，他只是以此为借口，期待着能够发生点什么，所以等待事情结束后，他就马上回到了自己的宿舍。古俊没有过这种放纵，而且一下子也对此难以接受，于是在小兔子离开之后，古俊躺在那里有些失眠，反反复复把那个过程又重新回味了一遍，反而感到有点抑郁。古俊是个同性恋，这早已不是秘密，而且古俊也接受了这样的现实，古俊谈不上对小兔子多么有好感，只能说这段时期比较寂寞。小兔子答应过来一起睡，古俊也没有想过会发生什么，毕竟他并不确定小兔子是不是同性恋。他只需要找个人说说话，以及睡在一起的那种温暖的感觉。这么多年来，古俊早已承认了自己的同志身份，但却始终不太敢接触圈子，顶多是在网上过个嘴瘾，也发生过一段网恋，后来那份网恋回到了现实中，大概维持了一个周，加上网上的那三个周，总计一个月，被古俊称为“2008年11月的网恋”，当时古俊仅仅是跟那个敏感男有过拥抱有过接吻，而且只是在教学楼顶偷偷摸摸所为，这样跟同志睡在一张床上，则完全是头一次。

第二天古俊很早起床，吃完早餐就再次坐在了宿管处，跟侯宿管聊天时一个劲感慨“昨晚犯错误了”，侯宿管当然不会理解古俊在表达些什么，也不可能想到古俊会这么快就跟小兔子勾搭上，跟小兔子之间发生那样的事情。小兔子照样跑来跑去，腿脚灵便得很，一见到古俊坐在那里，只是看了一眼，没有多说话，古俊赶紧追上去，“昨晚的事情怎么跟做梦一样啊”，而小兔子显然在回避，似乎根本就不记得这回事。而且后来还有几次，古俊每次提到这件事，小兔子要么拔腿跑开，要么就在转移话题，于是古俊也就再也不提，这只能算是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吧。

自从经历了那个晚上，古俊每次再遇到他时，总会有一种尴尬，也好像自己有什么把柄落在了他的手中。小兔子远比古俊想象中的高调，后来有天晚上他来借用古俊的电脑聊天，古俊就坐在他旁边监视着，看着他在群里跟人聊天，发现他跟谁都熟，或者跟他闲聊时，总是能够发现他口中认识的人太多。比如说，他的招待所是中大同志圈一姐、外号叫“老娘”的名媛帮他订的，而且他想住多久都可以，据说一姐还跟他的辅导员打了招呼，因为辅导员也是一姐的姐们，指定他担任了班级的临时负责人，正常情况下是可以转成班长。报到那几天小兔子还抽空就出去玩，其实是去见各路网友，据说是有个马来西亚的师兄用单车载他出去玩，他还去了珠海的北师大北理工，那里更是同志的天堂。每当古俊随便说起学校圈内的一个人，他大概都能知道甚至很熟，古俊知道的他都知道，古俊不知道的他也知道，这不由令古俊感到恐惧，因为古俊并不喜欢这么高调的人，在他看来，高调和积极在这个圈子里绝对不是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