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镜头下的流浪猫
查看话题 >流浪猫爱情故事
认识我的两脚兽，已经快一年了。
那个时候，我和大黄、小黑它们一样，在破旧的老小区里面流浪。
我不好意思像小黑那样，主动跑到人类面前喵呜个不停要吃的。
其实它也挺可怜的，因为长了一身脏兮兮不讨喜的毛，很少有人类喜欢亲近它。
所以更多的时候，它只能去翻小区路旁的垃圾桶。
这让它看上去更脏了，每次远远撞见，我都竖起浑身的毛发告诉她：你别过来啊！
作为一只半路出家的流浪猫，我还不习惯像他们一样，好几天都不洗澡。
作为一只流浪猫，洗澡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所以平时只能做好卫生保持。
也因为这个，小黑她们几个经常笑话我：已经被抛弃了，还干净给谁看呢？看你能坚持多久！
是啊，我是一只被抛弃的猫。曾经我也有过岁月静好的生活，我有柔软的猫窝，有各种美味的罐头，还有源源不断的玩具。
后来铲屎官要换房子，搬家前一天他把我放到这里，打开一罐我垂涎了好久的金枪鱼罐头。
等我吃完了罐头，抬头看到一栋老旧的居民楼，四周是拔地而起的大厦、戴着安全帽的建筑工人、怪物一样的挖掘机，还有一袋刚打开的猫粮。
唯独不见了铲屎官。
虽然附近的树叶子还是绿色的，阳光时常造访，那却是我有记忆以来最冷的一个冬天。
一天之中，我最喜欢的时间就是傍晚，墙面和楼梯都被抹上一层厚厚的金色蜂蜜，让我觉得很温暖。能看到白头发的人类接自己的孙子孙女回家，还有许多穿着时尚的上班族。
我常常蹲在水泥台阶上，轻轻抽动鼻翼，怯生生又充满期待地辨认每个经过的人。
我还是不想放弃，也许铲屎官就在里面呢。
最后窜进鼻子里的都是人类厨房里的阵阵饭香。
运气好的时候能闻到香煎带鱼、清蒸鲈鱼、红烧鲫鱼，运气不好的时候，猛不丁是一鼻子的油炸辣椒，咳嗽一声仓皇逃走。
流浪的日子真苦。
有一个晚上，我饿得实在受不了，翻出栏杆，站在第一次过来的垃圾堆旁边。
那时每天都有几个脏兮兮的小伙伴过来吃自助餐，我从心底里同情这些家伙，于是铲屎官留下的那袋粮食很快就被我们享用完了。
现在，只剩一片褪色的包装袋，被风撕扯得千疮百孔。
我哇地一声哭了。
楼上狠狠扔下一个苹果核，还有一个厌恶的女高音：“哪来的野猫，滚！”
广州的天气总是捉摸不透，前一秒还阳光灿烂，下一刻就大雨滂沱。
刚来的一个晚上，我正在观察地上忙着堆土的蚂蚁，琢磨这些小东西能不能吃，忽然雨点子就噼里啪啦砸了下来，砸得我找不到东西南北。
不知道往哪里去，呆在原地也不像那么回事，于是我只能毫无头绪到处乱跑。
在别人眼里，我大概就像一只得了狂犬病的猫。
后来，我找到一个没人的台阶，停下疯狂舔毛，黑暗中突然有一双黄澄澄的眼睛盯着我。
我和大黄的缘分就这样开始了。
他带我去了小区里面一个小木屋，他说，这是小区里面的好心人搭建的流动板房，流浪猫们每天都可以来借宿。
他还告诉我，小区里面偶尔会有人类发放救济粮。
只是粥少僧多，每次为了一口吃的都要大打出手。
那个时候的大黄身体健壮，话也不多，每次出现，其他的流浪猫们都自觉地退避三舍。
我跟在他屁股后面，感觉忽然有了铠甲。
救济粮的主要来源是小区里一对操着四川口音的年轻夫妻，我很喜欢他们。
女主人喊我“小花”，虽然这个名字很土，但我很骄傲。每次她晚班回来，轻轻一唤我就朝她奔过去。
只是她的身上总是萦绕着另外三只猫的味道。
冬去春来，夏天就要来了。
在树上的叶子渐渐浓密、蝉声似有似无地冒出来时，我和大黄的小北鼻出生了。
小小白，既没有他爸爸的魁梧，也没继承他妈妈的美貌，就很普通的一只小猫。
我小心翼翼把他藏在树荫里，每天教他一点生存知识。
但他宠物猫出身的妈妈能教给他的实在有限，后来有一天，小小白就消失了，再也没回来。
伤心过后，我也想明白了，出生就是流浪猫的儿子自己出去闯荡，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一天，女主人给我送了一包美味的猫粮，若有所思地看我吃完，就把我薅进了一个猫包里。
醒过来的时候，感觉肚子上凉丝丝的，还有点疼，脖子上套了一个大漏斗。
又过了几天，我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感觉自己不像从前那么多愁善感了。
大黄也不像以前那样爱黏着我了。
又是一个春风沉醉的夜晚，我正在酣睡，猛听见屋顶的小黑正在像小孩子哭一样嚎叫，然后是人类从窗口扔下的一块石头。
后来，小黑在一个流着污水的垃圾桶旁边分娩生下来四个小家伙，都是黑不溜秋的。
她已经瘦成纸片猫，我每天尽可能帮她搜集一些吃的带过去，有时候她不在的时候，帮她照顾一下几个小家伙。
小黑奶水不足，最后四个宝宝没有一个活下来，我难过了好几天。
······
下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小黑的肚子又大了起来。
她开始见人就撒娇，躺在地上打滚，叫声比糖水还甜腻。有的人类会好奇地停下来看一会，偶尔会有小区的人把家里的剩饭拿给她，更多的时候，是被不耐烦的人类轰走。
一个仲夏夜，女主人还没回来，大黄出去觅食了。我饿得不行，蹲在台阶上等大黄回来。
一个陌生人站在我跟前，带着陌生的味道。
我警惕地盯着她。
她和一般的人类一样冲我喵了几声，然后就上楼了。
又是个愚蠢的两脚兽。
谁知道，她立刻又下来了。
看到我还在原地，她又开心地喵了几声，这次还有一股猫粮的味道。
我来了精神，瞪大眼睛看着她。
黑暗中她把一袋猫粮撒在地上，然后闪在一边。
我一紧张就爱说话，于是一边嘴里嘟囔着一边慢慢靠近吃的，同时不住地打量她。
她的脸始终像一朵盛放的菊花，用他们人类的话讲，好像叫“姨母笑”。
“这猫咪好乖的。”
一回头看到两个人站在灯光里，一男一女笑吟吟。
是加班回来的女主人和她老公，这下我更放心地大嚼起来。
“你有养猫吗？你想不想把它带回家？这只小母猫很乖的，应该是被遗弃的家猫，我们已经给它做了绝育，很健康，要不是家里已经有了三只猫，我们就把它带走了。”
什么？今晚开始我就要有家了吗？
我的大脑里一幅美好的蓝图徐徐展开：铲屎官在桌前忙碌，我趴在桌上，铲屎的每在键盘上敲一个字，我就抬起脑袋蹭蹭她的下巴，温柔对视······
“我们也是租这里的，不过马上就要搬走了，哎，你一个月租金多少呀？”
喂，醒醒！
环绕立体声的蚊子大军粗暴打断了我的幻想。
我想起因为房东不允许养宠物而把我放到这里的铲屎官，顿时没了胃口。
偷偷瞥了一眼这个陌生人，她看着我，脸上写满了纠结。
我理解她。
南方的夏天，清晨时分是最舒适的。我歪在树荫里，眯缝着眼睛打盹。
远远地闻见了昨天晚上陌生的味道，她朝我走过来了。
不知怎的，我嗖地就跳了出来，弓着身子翘着尾巴冲她喵。
她脸上的菊花又绽放了，弯下腰来撸啊撸，一边看了眼手机。
“啊，要迟到了，下班了再来看你哈！”
我站在原地目送，消失在砖墙的她下一秒又折返回来，冲我做了个鬼脸。
好调皮的两脚兽。
有一天的傍晚，夕阳来得比平时早了许多，灰暗的夜色很快笼罩了周围。
两脚兽却迟到了，她像踩着一团乌云，慢慢挪过来，脸上挂着泪珠，哭得像不洗脸的大黄。
我从废墟跳上去喵呜几声，站在她旁边。
她和一个人在讲电话，唔，原来是工作遇到难题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忍住咕咕叫的肚子，静静趴在一边陪着她。
她在手机上戳啊戳，过了一会，一个穿着“达达专送”马甲的人到了，递给她一袋猫粮。
原来她一边哭一边在手机上给我买了一袋吃的。
“白橘，这个大城市里，我和你是一样的，好好吃饭，我们一起加油！”
然后两脚兽就回去了，脚上不再踩着软绵绵的乌云，恢复了往日六亲不认的大步流星。
之后每天中午，两脚兽都会带一包吃的过来，这是我们短暂的约会时光。美餐之后还有一场舒服到上头的马杀鸡，真是五星级的待遇。
啊，偶尔会忘记了表情管理，还被无情的两脚兽放进朋友圈里展示
······
因为小区里面的好心人陆续搬走，救济粮正式成为历史。周围的建筑工地越来越热闹，我们可以搜寻的老鼠也越来越少。
大黄偶尔会在两脚兽来的时候在附近徘徊。
他的身上生了严重的猫癣，加上越来越厉害的口腔炎症，迅速消瘦下去。
消瘦到小黑可以直接欺负他。
那也是我第一次见识到生存带来的考验：为了一只鸡骨头，小黑可以直接跳到大黄面前冲他大吼，并且挥舞爪子。
也许这样的冲突一直都存在，只是大黄替我挡在了外面。
从此我和小黑结下了梁子。只要她的气息在周围出现，我立刻进入备战状态。
为了让大黄尽快恢复体力，每次两脚兽送来吃的，我都只是象征性地吃一点点，然后就走到一边悠闲地“葛优躺”，制造富贵闲人的假象。
其实肚子里饿得不要不要的。
等两脚兽离开，我立刻让大黄出来，让它干掉剩下的食物。一边警惕地看着四周，随时准备驱逐外来敌人。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有一次，两脚兽的马杀鸡服务实在太久，我有点急躁，扭头假装咬她。
躲在暗处的大黄担心我挨揍，突然跳了出来。
就这样，两脚兽发现了我们的秘密。
之后，先前的一份食物变成了两份。
那是我最快乐的一段时光，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两脚兽身上布满破洞的牛仔衣外套，还有脱线卷边的牛仔裤。
显然，我们两猫份的口粮增加了两脚兽的财务压力，她已经沦落到要穿这么破旧的衣服了。
后来的几次，两脚兽来的时候只有大黄在等她。
一开始这家伙还有些不好意思，慢吞吞走过去还要装作不经意。
我躲在树荫里悄悄看着，看着大黄大口吃饭，看着两脚兽在栏杆上敲啊敲，直到她带着满脸失望离开，拎着其中一份食物离开。
敲击栏杆曾经是我和她之间心照不宣的暗号，只要一听到这个声音，我必定三秒之内飞奔到她身边。
现在我只能装作听不见，一边咽口水，一边去更远的地方，找吃的。
两脚兽有一个好朋友，经常托她给我们捎来美味的进口猫粮和罐头。我从他们的交谈中知道，这个好朋友家里有两个同类，一个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白，一个是在雨夜被他的家人救起的小橘，现在过着衣食无忧的快乐生活。
我一边鄙视他俩的嘴刁，一边又很感恩。要不是你俩挑剔也许我和大黄就享受不了这些美味了呢。
除了每天的口粮，两脚兽还曾经带着朋友送她的一罐专治猫癣的药，想给大黄喷几下。只是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大笨蛋，每次喷壶一响他就吓得腿软，怀疑两脚兽要谋害自己。
希望小白小橘能一直健健康康伴随他们的主人。
两脚兽的那个朋友也好久没来了，还蛮想他的。
我想，这个关于几只猫和几个人的故事，应该还会继续吧······
END
【文章原发公众号：燕妮日记】
